锅里的蛋羹滚烫,粥也才煮好,一碟调好的小菜放在饭桌上。
营养健康美味。
裴冀丁端了蛋羹,盛了半碗粥,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自己好像找了个贤妻良母。
独自去见苏春桃这个事裴冀丁其实心里有点打鼓。
但他有点自己的私心,想趁着秦尚不在谈谈苏春桃的口风。
领着人家工资还拐跑了人家儿子这种事听起来实在是有些不怀好意。但裴冀丁又觉得苏春桃那样温柔开放的一个女人,会不会他表现好点就接受他了呢?
思想工作做到七点半,裴冀丁算着苏春桃出去锻炼回家吃完了早饭,才拨出去电话。
“嘟——”“嘟——”的声音响了一会,最后“滴”的一声断了,传来机械女声,提醒他拨打的用户忙。
裴冀丁看了会手机,决定先斩后奏一回。
见家长这种事情裴冀丁从没试过,忐忑里面还带点紧张。
于是在半路意意思思买了不少水果和奶制品,大包小包的,和置办年货一般奔向了苏春桃住的小区。
裴冀丁在贴着福字的门前面停下,偷偷在走廊里晃荡了许久,深呼吸平静心态。
他做了不少预测,如果苏春桃在忙,他就放下东西就溜。如果要请他进去,就一定得绷紧了,省得说漏嘴。
门铃一声长一声短。
裴冀丁的紧张变成了疑惑。
苏春桃不在家。
苏女士打生病以后作息规律被迫严格调整,几点睡觉几点起床,什么时候吃饭都有一张医嘱规划着。
为了身体健朗,苏春桃一直按着医嘱来。
早上六点起来,出去走半个小时的步,然后回家做饭吃早饭。
这个点算起来应该是苏女士在家里泡茶追电视剧的时间。
电话打不通,人不在家,裴冀丁一下子就缩紧了心。
门铃响了十分钟后,隔壁的门开了。
“哎!小裴啊!”邻居大妈和苏春桃熟得很,连带着对裴冀丁也脸熟,“你怎么来了哇,你苏姨不在家,秦尚没和你说啊?”
“阿姨好。”裴冀丁看了看紧闭的屋门,说,“没,他没和我吱声。我苏姨去哪了这是?”
大妈叹了口气,和他感叹:“哎呀,你说说这,真是不服老不行了。那天秦尚来吧,家里应该是聚餐呢,上午都好好的,就下午突然就出事了。我是看着他把你苏姨抱下楼的。估计是不是什么急病啊。”
裴冀丁人傻了。
腿边的礼物堆着,和空荡荡毫无回应的屋子成了鲜明对比。
大妈看他愣住,估计秦尚瞒得紧,一下子也知道自己是多嘴了,赶忙安慰:“你也别急啊,秦尚没跟你说估计就是没大事。你苏姨之前还和我们聊呢,说这手术做完了,体力真是没以前好了。兴许没多大事,你别太操心。”
“知道了,谢谢阿姨。”裴冀丁答着,提溜着一手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办。
聚餐那天秦尚没回家,白汎和他说的时候他真是一点没怀疑。
可其实现在想想,因为聚餐就翘班这种事可不是秦尚能干出来的事。
裴冀丁下着楼,边走边想。
其实还不少线索,昨晚上白汎的电话,还有今天早上的粥和蛋羹。显然就是给病号的。
还有出门的秦尚,早晨摩托驶向的方向也不是市场。
也就是他心大,半点苗头都没查出来。
裴冀丁把大包小包扔在家里,打了个电话给白汎。
这事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秦尚兴许是不想他担心。但是白汎都能帮他分忧,自己却被排在外面,这让裴冀丁有点膈应。
说不上多伤心,就是心里卡了根刺,细且长。不是严重的伤,但是一动就带点刺痛。
“喂?你竟然能给我打电话,找你白哥什么事啊!”白汎有点惊讶裴冀丁找在他头上,没有半点危机感的吓侃。
裴冀丁“嗯”了一声,带点深沉。
白汎突然就警惕了,果不其然他听见对面的人问:“阿姨是不是去医院了,秦尚还让你瞒着我来着?”
第75章
白汎脑子“轰”一下就给砸懵了。
裴少爷这次快准狠,连转圜余地都没给他留,白汎支支吾吾老半天最后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嗯”了一声。
“那个,你也别生气,就是,就是秦哥这是关心则乱,他不想你太担心!”白汎小心翼翼,生怕再抖落点什么出来。
“我没生气。”裴冀丁盯着一地的上门礼品发呆,说,“阿姨是怎么回事,严重吗?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白汎还是断断续续的解释,说什么“老毛病”,“忙累了”。
但他少了点理直气壮和游刃有余,心虚得很,说话重一阵轻一阵,生怕裴冀丁听不出来他撒谎一样。
“秦尚带着她去哪个医院了?”
“这……就……就还是之前那个嘛……”
“房间号呢?”
“小裴啊……,哥管你叫声嫂子了,这事你秦哥让我瞒着的……”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裴冀丁皱着眉,语气里不悦和委屈显而易见。
白汎卡壳了。
着苦差事落在他身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简直里外不是人。
秦尚这个做法白汎不认同,他觉着裴冀丁没那么娇弱,瞒的越久,事出的越多。但从自己另一半嘴里听见,和从朋友嘴里听见,明明白白是两个感觉。
“你说你倔什么。”白汎头疼。
裴冀丁倚着鞋柜,心里堵着。他就奇了怪了,生个病的事,能把他累到哪去?
他一沉默,白汎更煎熬了,认命般说了一串数字。
裴冀丁说了声谢谢,把白汎整得愧疚感爆棚,只想把秦尚揍一顿解气。
“白哥,你别和秦尚说我知道的事。”裴冀丁的倔劲上来了,他觉着这事不对劲,就非得去看个明白。
“……小裴……”
“你和他说了,咱俩就没朋友做。”
“……”
白汎头昏脑涨,被小少爷决绝,且孩子气的话给整懵了。
他开了半天口,想说不至于,又觉得没什么立场。
人俩感情的事,偏偏逮着他一个祸害,裴冀丁被瞒得挺惨,但秦尚那边也难受得很。万一闹出什么来,苏春桃再出个好歹,这出戏可真是有够看的。
但他千想万想,也不敢和裴冀丁说苏春桃是被儿子成了同性恋这事给气晕过去的。
裴二少看着厚脸皮,实际上一颗心敏感得很。而且怎么说也就是个小孩,白汎吸着气,觉得头疼。
“少爷啊!你为难你哥呢是吗……”白汎嚎着,“那这样,我不说,但是你先给秦尚通个电话。咱们有商有量,他也是考虑你。”
裴冀丁提着水果,身子已经动了,嘴上答应得利索极了:“行,没问题。”
白汎心惊胆战挂了电话,最后在心底不断默念着“对不起”还是给秦尚发了条信息。
裴冀丁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病房。
他去时,秦尚正扶着苏春桃去卫生间。鬼使神差般的,裴冀丁一个转身躲在了楼道里。
跑这里来就凭着一股子莽劲,觉着这点事秦尚瞒他真没必要。
可人到了,气焰又消了。为这点事他来兴师问罪,也是挺没意思的。
裴冀丁躲在墙角等着秦尚又扶着苏春桃进病房,才做贼一样提着大包小包躲在了门边。
病房门上有个玻璃窗,裴冀丁不敢靠近了,于是躲在门边,竖着耳朵偷听。看起来有点猥琐。
好在大中午的,病房没太多人。有护士路过,他就笑笑,轻声说:“等人。”
秦尚是做了午饭来的。医院的病号饭营养足,但味道一般。苏春桃受了不少气,秦尚有点愧疚,不敢再亏待他一点。
苏女士通情达理的时候是真的通情达理,但固执的时候,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秦尚陪了两夜床,每一次提起和裴冀丁的事都是落败,被他妈说得一道一道的,最后只能避开话题求饶。
而苏女士是个行动派,他清楚嘴炮打动不了秦尚,昨晚上大半夜拉了一帮姐妹,整得像个战斗群。专门针对秦尚的婚姻大事。
她喝着排骨汤,撇头看见板正地坐在凳子上的秦尚,说:“一会你阿姨给你推个名片来,她侄女,前些天刚回国,托你带着熟悉熟悉国内。别忘了加好友啊。”
哪来的侄女回国还要找个专人陪着去熟悉国内的。
苏春桃言下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明摆着拖秦尚去相亲。
秦尚反应了一会,眉头皱得死死的。他没想到苏春桃给他来这招。
“妈。我不去。”秦尚觉着这事不能让步,再不敢触苏春桃的眉头也得说话,“对象的事我有想法。您不能硬来。”
“你那是对象吗!?”苏春桃的声音高了半度,看了眼秦尚,压根没听他话的意思,“这姑娘国外留学,读得博士,和你年纪相仿。你俩小时候还见过,家里条件和咱们也差不多。这周末你休一天班,带人家吃个饭……”
“我说了我不去。”秦尚打断苏春桃。
和固执的人讲话讲不明白这种感觉,是无力,也是厌烦。
秦尚强硬了一句话,又赶紧软下来。
“我又不喜欢人姑娘,强扭的瓜不甜,您别操心了,我吃不了亏。”
“秦尚。我和你说了,你搞这事就是不对,是在犯错你知道吗!我不跟你吵,按理说现在要自由恋爱,但老一辈的经验有老一辈的道理。这个事我绝对不同意,其他的人只要是个女的你爱喜欢谁喜欢谁!你要真想和个男人过,把我气死了再说!”
“妈!”秦尚听不得那个字,对苏春桃又没办法。
苏女士向来语出惊人,又没顾忌,是个软硬不吃的脾气。
她一紧张就气得脸泛红,一个人在那憋着生闷气。胸膛起伏的快极了。
秦尚怕了苏春桃,赶忙去顺着气,但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苏春桃被秦尚的手抚着背,没一会儿眼圈红了:“秦尚啊,你去,听见没,你得去。你不能这样下去,你爸知道了要怪我啊。怎么你就成这样了呢!”
泛红的眼圈和里面快要滴落的水珠子把秦尚吓傻了。
他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他能把他妈给气哭了。
苏春桃是真伤心了,怕,也没底。
秦尚杵在一边,浑身都发冷。他拍着苏春桃,跟战败了的将军一般,做出了无奈又绝望的妥协:“行,我去。”
他这边说完,从兜里掏着手机,微信有几条新消息。
最前面是苏春桃说的阿姨推来的名片。
下面一条是白汎发来得。
【白汎:纸包不住火了,你注意啊!不是哥们不给你兜,实在是裴少爷这次战斗力太强,招架不住。】
秦尚心里一跳。
恰逢病房外面有一阵小骚乱,年轻的护士“啊”了一声,担忧地说:“先生您东西到了,我帮您收拾。”
隔着病房门,洒了东西的人似乎在小声道歉。
秦尚顺着玻璃窗往外看,正瞧见小半张熟悉的脸快速划过,然后消失在门外。
塑料袋带起的风声隐隐约约传进秦尚耳朵里,他愣了片刻,“哗”地站起,显得慌张极了。
苏春桃还不明就里的,抬头看他:“怎么了。”
秦尚抿着唇,说:“没事,我出去一趟。”
他慌慌张张开门,细长的走廊里有来往的医护人员,有送饭的家属,有忙碌的外卖小哥。
唯独找不见一个裴冀丁。
第76章
秦尚有一瞬间慌神,抓着护士站的护士姑娘问刚刚病房外面是不是有个男生,往哪去了。
护士“啊”了一声,对裴冀丁有印象。
她指着走廊尽头说:“下楼了吧,也不坐电梯,提着一堆东西就回去了。”
秦尚说了声谢谢,往楼梯间跑去。
中午的住院部人不多,楼梯间空空荡荡,秦尚扒着栏杆往下看,在要下楼去追裴冀丁的时候停下了。
拐角栏杆缝隙间,他看见一个身边堆着塑料袋窝在墙角的男生。
裴冀丁抱着膝盖团着,想非主流偶像剧里受欺负的女主一样。
秦尚一面好笑,一面又心疼了。
他走进了戳着裴冀丁胳膊:“你说你,来干什么,净找气受。”
裴冀丁偏了下头,拿后面的发旋对着他。
秦尚没辙了。
他最不会哄孩子,更何这次是他理亏,只能蹲下去和裴冀丁的后脑勺干瞪眼。
裴冀丁拍掉小心翼翼搭在他胳膊的手,说:“来找我干什么,不赶着去相亲呢吗。”
“冀丁……”
裴冀丁就跟响了一下的炮仗一样,又哑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说话,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净膈应人。
既不解决问题,也不化解矛盾,纯粹怄气。
裴冀丁不想这样。他后错着身子站起来,脚尖踢着地上的塑料袋,“给阿姨带的,别浪费了……我先走了。”
他说着绕过秦尚,想下楼。
没走下楼梯,手就被拽住了,秦尚死握着他的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苏春桃是个无解的难题。
裴冀丁感觉握着自己手的力量又松了,心里说不上来的有点意料之中的失落。
“等我晚上回去。”
裴冀丁没点头也没表态,一点点下着楼梯走了。
秦尚在楼梯间站了好一会,只等着楼道传来的脚步回声消失得一干二净,才提着地上的东西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