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门开了,那人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有人比他还早铺了床,也肆无忌惮地跟大哥大那边的父亲大吐苦水:“嗯嗯,我到了到了,没有乱跑,现在在寝室,好像有人比我来得早。啥?把带的东西分一分?算了吧,分了他们也估计吃不来,进口的黑巧克力,他们味觉估计还没有进化到能够吃那个东西的地步吧?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还要铺床呢,烦死了。”
顾青书就听见来人聒噪地嫌这嫌那,便感觉得到这人的不好相处了,兴许是外地来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可外地来的又不止这人一个,高醒也是啊,人和人比还真是有些差距。
来人大概睡在对面上下床铺的上铺,骂骂咧咧地把被单等物往床板上一扔,就懒得动了,先把行李箱打开掏出一个手握式的收音机摆在桌子上,然后将天线拉得老长,开始播放歌曲。
音质有些杂乱的《恋恋风尘》从音响里传出,底下的新室友便更着哼,一边哼一边跳着蹦迪动作,把柜子里一丢,耍帅般摸了摸头发,再一个潇洒转身,突然看见对面上铺似乎躺着一个人,立马尴尬地走过去,敲了敲上铺的铁栏:“喂!上面的,你在怎么不说话啊?吓老子一跳。”
顾青书不耐烦应付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但又不愿意一开始就得罪人家,毕竟是要共处三年的室友,就慢吞吞的坐起来,低头对站在自己床下面的少年笑道:“不好意思,刚才在睡觉,没有听见你来了,我是顾青书,需要帮忙吗?”
顾青书的手伸过去,对面大男孩的手却迟迟没有回握过来。
姚祚在老狼多情的歌声里看见上铺的同学犹如电影里慢动作出场的绝世佳人一样款款入眼,耳后长发滑落在肩头,宽松的汗衫透着光,一片水腻腻的夏日特有风景呈现眼前,他一时无法分辨面前的人是男是女,只觉得漂亮得在发光,伸过来的手都含着温柔似水的淡淡凉意,似是江阳市盛夏仅有的一片月色就藏在这里。
但姚祚却后退了一步,皱着眉,生怕把紧张表现出来,故意没好气地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们这些乡下人弄坏了我的东西赔不起。对了,我叫姚祚,以后就是寝室宿舍长了,我来安排谁打扫卫生,谁打水,谁去买饭,知道吗?”
顾青书从床上坐起来,慵懒地垂眸看下面明显穿着和他不一样的姚祚,笑着说:“这不好吧,人还没有到齐,宿舍长应该是投票决定的。”
姚祚立马板着脸,不高兴地说:“这种小事情还用得着投票吗?这样吧,我这里有学校旁边咖啡店的免费品尝券,给你们一人三张,要是还想喝,到时候直接报我的大名,免费,我爸是那儿的投资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哦,你们拿课本了?不是说到时候统一发吗?你在哪儿拿的?帮我也拿一下。”姚祚兴许是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在以前的学校也是这样一副老大的模样,所以来了这样一个他瞧不起的地方新学校便是这样基于显摆自己与众不同的姿态,绝不愿屈尊降贵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不过我好像在哪儿听过你的名字……”
忽地姚祚又抬起头来,像是想起来了一样指着床上的顾青书就说:“我想起来了!你是今年新生第一!我靠,那以后作业岂不是都有着落了?记得帮我写一份,哥哥不会亏待你的。”
顾青书嘴角抽了抽,答应道:“好啊,我帮你写。”写个鬼。
下面不停从行李箱里拿出零食的大男孩其实模样不差,头发甚至还稍微烫过,打了摩斯,还掏出几双球鞋宝贝的不得了,抱在怀里擦了擦,才嫌弃地放在衣柜下面的鞋架上。
顾青书认得那鞋子,似乎是什么耐克什么的,金哥也有一双,价格在一千左右。
金潜对穿着打扮没有要求,也不在乎,买那球鞋主要是金妈妈的朋友要从北京过来玩,问金潜要什么,便说要一双鞋吧。
姚祚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鞋盒子都擦了个干净,然后摆在鞋架子上深觉鞋架配不上自己的鞋,叹了口气,不放心地回头对床上坐着的顾青书说:“喂,以后没事儿不要动我的鞋盒知道吗?尤其是打扫的时候,要是把我鞋子弄脏了,你赔不起。”
正说话呢,外面又有个舍友报道了,是个看起来有些瑟缩的老实少年,皮肤黝黑,穿着洗到有些败色的红色汗衫,一条军绿色的大长裤,踩着胶鞋,一来便是一股子汗味和胶鞋的味道充斥整个宿舍。
姚祚立即皱了皱眉,捏着鼻子说:“靠,同学,你不会和我一个宿舍吧?”
老实少年拘谨地笑了笑,捏着裤腿,说着不太正宗的普通话:“同学好,我是安洋,安全的安,海洋的洋,以后咱们就住一个宿舍了,请多多关照。”
姚祚眼白都要翻抽筋,厌恶已经藏不住了,颓废的坐在自己凳子上,连跟门口的安洋说一个字都好像会拉低自己的身价一样,把耳机往耳朵里一塞,全当没听见。
顾青书鼻子也敏-感,闻到安洋同学身上的确是很重的汗味和胶鞋臭味,想着可能是长途跋涉过来上学,忍着难受回以一个善意的笑,伸手去说:“你好,我叫顾青书,以后就是室友了。”
安洋剪着板寸,看着上面的顾青书呆了一秒,不好意思地把粗糙又满是汗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伸过去,轻轻一握,满面通红,说:“同学,你长得真好看。”
顾青书大方地说:“是吗?谢谢。要我帮你铺床吗?”
安洋立马摇头,说:“我就在下铺,方便的很,你不用帮忙,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把手里尿素袋子往地上一放,从里面杂七杂八掏出一堆没有整理过的衣物和闹钟开始整理。
此时大约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宿舍浓浓一股子霉味与胶鞋味道还有汗味的组合,顾青书中午吃的饭几乎都要被催出来,他控制不了,又不想让安洋同学感到难受,于是就自己忍着,坐在上铺把脚掉在床边,随意的晃来晃去,转移注意力。
正当顾青书想着找个时机离开寝室,再找个时间和安洋谈一谈个人卫生情况的事情时,走廊外面又是一连串的脚步声靠近,顾青书几乎只是听脚步声便能知道是谁来了,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便望向门口,喊了一声:“金哥?”
话音落下的同时,门外三个少年便陆续入了寝室,为首的正是金潜,一进来便看见自家小狐狸白花花的小腿在上铺乱晃,表情不大好,便笑着走过去伸手说:“来,下来。”
顾青书也不客气,双腿被金潜捏着也乖乖不动,身体往前一倾,就落在金潜的怀里去,被金潜抱着坐到高醒的下铺,然后把鞋子给青书拿来脚边儿放着,回头才跟气味终结者安洋同学说:“这位同学,不好意思啊,阳台有冲凉的小房间,你要不要先去冲个澡?你这气味儿实在有点儿冲了,我朋友身体不好,着凉了容易吐,闻着有些不好的气味也吐,本身就够叫人担心了,你多理解一下啊,真是不好意思。”
安洋同学立马脸臊得要死,看出眼前和自己说话的同学和自己不是一个档次,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好好、我是今天走太多路了,找不到学校,我马上去洗,以后肯定没有味道的。”
“不要紧张,我就是这么一说,同学以后你跟青书一个寝室,还得帮我多照顾他一下,他早上起床艰难得很,得多喊几遍,实在起不来你就去301寝室找我,我得把他扛去上课才行。”金潜交朋友属实很有一套,两三句话就让安洋知道自己的气味打搅别人了,也让安洋不会感到被排斥。
只是宿舍里的另一个新人姚祚却感觉有点不怎么美好了,一面脑袋里满满都是方才顾青书从床上被人抱下来时,修长又极富肉感的大白腿,一面又发现了两个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觉得自己跟那两个人才是一伙的,但看见对方跟叫花子一样的安洋也很亲近,便纠结要不要主动。
高醒则努力忽视刚才青书与金潜的亲密接触,把注意力放在宿舍其他两个新人的身上。这两个人不是什么路人,起码对青书和金潜未来的人生不是。
那个土包子一样的同学应该就是安洋了,在上辈子的资料里可以查到高一的时候因为犯-罪进了少管所,具体什么犯-罪不太清楚,但正是这件事导致青书心脏病发,做了人生第一场大手术,安装了人工心脏起搏器,欠了金家第一笔巨债。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会写青书和小金上辈子的故事,但是……我这才十几万字啊喂!你们就在求番外了???吐艳哈哈哈~
我查了一下九十年代安装心脏起搏器的价格,没查到,现在一般是五万块,所以价格就定在五万吧~九五年的五万还是很多很多的,普通家庭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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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牙疼
顾青书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的隐秘意识, 除却某些特征比较在意,不喜欢暴露给谁看以外,当着一群年轻气盛的大男孩们换衣裳还是比较自然的。
他下午回来睡觉有点儿龟毛的换上了睡衣, 要出去吃晚饭便自然而然又要换回来,于是站在宿舍众人面前反手把衣裳一脱, 便将冷白的皮肉暴露无遗, 无论是纤细漂亮又单薄的背脊,还是圆润的肩头, 盈盈一握的腰,每一寸骨骼、发丝、唯二的粉红,都仿佛是女娲造人时精雕细琢过的样子。
高醒垂眸,不敢长久的看顾青书,但心中滚着一团怒火,躁动得劈里啪啦作响, 只要一想到自己都舍不得不敢看的人被在场所有人轻而易举的看光,那股子妒嫉便有几分压抑不住,隐隐从他漆黑的眼里邪戾四溢。
他沉默僵硬地靠站在门边, 双手洒脱地揣在裤兜里,拇指碾过今日顾青书才送给他的那张帕子, 好一会儿,才抬起眼帘,捕捉道正对着门口坐着的那富二代新舍友落在顾青书身上的视线。
对方慌慌张张收了回去, 像是有些懊恼自己居然看一个男的看得出神,尴尬得扭头去摆弄自己手里的手握式收音机,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顾青书对寝室里的氛围似乎是一无所知,他穿好衬衣,鞋带蹲下去系好, 便跟胖子勾肩搭背腰出门,出门前还笑颜灿烂地回头邀请两个新舍友:“要不要一起啊?食堂的西红柿蛋汤不错哦。”
胖子也是心好,客气地对那安洋吆喝:“你也暂时不要去洗澡了,有拖鞋吗?穿着拖鞋去阳台冲冲脚就跟哥儿几个出去吃饭,今天咱们金哥请客。”
安洋同学黝黑的脸上拘谨的笑着,还是一张不好意思的表情,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带了馒头,我就在寝室吃馒头就好。”
“那那个同学呢?喂,叫你呢,要不要一起?”胖子对坐在寝室最里面桌子旁边的姚祚说话。
姚祚犹豫了几秒,不想错过认识那两个有钱同学的机会,摘下耳机,站起来就笑了一下,走上前说:“行啊,一起,不过我来请客吧,咱们出去吃。”
“哟,同学你这么大方?别把生活费给提前用完了,这学都还没有开呢。”胖子打趣。
姚祚却很当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了耸肩,说:“一顿饭罢了,能有多少钱?我买双鞋都一两千。”
金潜和高醒几乎是同一时间淡淡看了姚祚一眼,眸色中的打量一闪而过。
“哇,那同学你家里可真是有钱,咋的?开矿的?”这年头,煤老板虽然听起来不那么的体面,却是实打实的有钱人,胖子像是很有兴趣,跟姚祚搭话。
姚祚很自得地摸了摸自己的发型,语气假装淡然:“不是,但也差不多吧,我爸干包工,在深圳那边承包了好些楼盘的建造项目,今年在你们这里建火车站,所以我才跟着转过来,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顾青书只在电视上的天气预报里听过深圳这个名字,遥远的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但和北京比,大概也还是差很多的吧,毕竟是首都。
“你们呢?金哥……你姓金对吧?”姚祚看向这行队伍里气质显得温和斯文的少年,看得出来对方家庭肯定也很好,急于了解,“你是本地人?”
金潜笑了一下,对姚祚的好态度有些流于表面,不冷不淡的说:“不是,我是乡下来的,不是市里的。”
“乡下?”姚祚不信,“怎么可能?不要骗我了,我看你就不像是乡下的,刚才宿舍里那个土包子才是,恶心死了,我真是从没见过装行李还那尿素袋子的人,也不晓得整理一下,啧,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换寝室。”
顾青书皱了皱眉,他才是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人,不加掩饰对别人的恶意,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和姚祚一个寝室,要换也是把这人换出去才好。
他刚这样想,便听见高醒开口笑着说:“行了,你也别说别人,人家家里情况不好,只给得起尿素的袋子,别张口闭口土包子、乡下的,你得知道来四中上学的一大半都是周围县城来的好学生,你再这样说话,小心未来三年都没人搭理你。”
姚祚只在他爸嘴里听过这些话,在深圳上学的时候,周围也都是跟他一样的人,大家三五成群挤在一起,一边炫耀自己买来的最新球鞋,一边嫌弃班里最穷的好学生,竭尽所能地用最恶毒的语言讽刺那些连文具盒都买不起的人,并以此为乐。
来到这个小城市后,姚祚很是格格不入了一段时间,感觉即没有地方玩乐,又没有快餐店,没有游戏厅,好不容易找到同类了吧,结果似乎也不是同类,同类应该跟他一起大吐苦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