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顾青书犹豫了。
高醒笑着说:“放心,学校附近是有医院的,我们去医院看看吧,做个全面的检查,你经常吃糖呢,好好检查一下其他牙齿有没有蛀牙什么的,一块儿给休整休整。”
顾青书下楼的脚步都慢了下来,但很快就被高醒捏着手拽下去:“欸,等一下,我没说想去医院,不是说买点儿消炎药就可以了吗?没有必要去医院。”
高醒走在前面,右手牢牢捏着顾青书几乎像是没什么骨头的手,那柔软又小地像是小孩子的手在夏日似乎也从来没什么温度,不出汗也不发烫,微凉着,纤细着,是合该永远被人呵护在掌心的手,这样的手高醒第一次有了个正当理由去牵,便不打算轻易松开:“为什么不去?生病了就该去医院,你难道想要等你那颗牙掉了,成了个漏风的才知道严重性吗?”
“这么严重?”顾青书更不想去了。
“不然呢?也不知道平常金潜是怎么照顾你的,吃太多糖不好,不过可能他也没有意识到吧,不能怪他。”
顾青书听高醒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总觉得高醒是在拐着弯儿的说金哥的坏话,还说什么‘不能怪他’,听着像是提醒自己这都是金哥的错一样。
“这本来也不是金哥的错,是我有时候头晕,没力气,吃糖就好了。”
“你去查过?”高醒回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肃穆威严,“青书,你不要讳疾忌医,我知道你身体不好,家里没办法支持你做检查,有时候这儿一点儿小痛,那儿一点儿难受,咬咬牙就忍过去了,但这不是办法,有什么不舒服连小孩子都知道要找医生叔叔,我带你去找医生叔叔,你听话好不好?”
顾青书明明只是一个牙疼,被高醒这么一说,弄得好像是什么大病,不治就要对这个世界说拜拜了,如此危言耸听再加上气氛渲染,最后又好声好气的请求,顾青书便也不是不识好歹,他亦步亦趋地被牵着手跟在少年身后,好一会儿,轻轻说:“可我没钱……”
高醒心脏像是被青书这四个字给握住,甚至还在上面留下了几道指甲的抓痕:“我有啊。”
两个少年大半夜出了宿舍楼,穿过学校寂静的小树林和一条曲折的小路,□□出了校门,坐在围墙上面的时候,顾青书看着很自然伸手过来接自己的高醒,忽地又说:“我不想去。高醒,我就牙疼,你要么陪我去买消炎药,要么我自己去。”
高醒要是之前肯定是不敢强迫青书半点儿,可现在安洋和姚祚这两个倒霉蛋还是出现在了青书的人生中,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又一概不知,不提前知道青书的身体状况,把所有病症给都控制起来,掌握主动权,他怕出现意外。
高醒是看过一部叫做《蝴蝶效应》的外国电影的,大致内容讲的就是主人公为了达成一个目的,不断的回到过去修改过去,结果事情却越来越糟,每一个被动过的过去都会不受控制地走向更加未知的未来。而如今在青书的人生中,他就是那个变数,取代了上辈子跟青书同一个寝室的金潜,这将导致什么呢?
谁都不知道,高醒唯一知道的是,如果这一次发生比上辈子还要糟糕的事情,导致青书出现任何不可逆转的意外,他会疯!他必须未雨绸缪,必须掌控大局,最好是避免青书做手术,他太年轻了,这么早就出现意外,手术途中要是医生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完美做完手术,该怎么办?
人生复盘对高醒来说最困难的不是构建自己美好的未来,而是怎么保护眼前仿佛对自己身体状况并不在乎的顾青书。
高醒在恍惚的那一瞬间想了很多,随后又因为顾青书坐在围墙上自己站在围墙下接他的姿势感到熟悉,回神过来,他想起今天下午金潜也是这样把在床边儿晃腿的顾青书这样抱下来的。
“青书,你现在不去的话,我明天可能会告诉你大姐,跟她说你半夜牙疼得再床上打滚也不愿意去医院看病,你大姐最心疼你了,肯定会自责的,你是想要现在去医院,还是明天被你大姐拎过去,自己选怎么样?嗯?”高醒微笑。
顾青书怔了怔,立时漂亮的眉头都皱起,觉出面前高醒的强势与不可控来,一时表情都委屈地难过着,湿红的眼在朦胧的月色下立时又起了一层夏夜的薄雾,美丽地不可方物:“你为什么要逼我?”
高醒方才还胜券在握,现在看自己把青书惹哭了,便苦笑道:“这不是逼你,是为你好,你想,就悄悄去医院看看牙,既然去了医院就顺便把全身都检查一遍,这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检查过了情况也就我知道,不会告诉别人,这是好事啊,结果你这样一来,弄得我感觉自己像是古代逼良为娼的恶霸……怪刺激的。”
顾青书顿时乐道:“滚蛋,我这会儿牙又不疼了,回去了。”顾青书手臂把水汪汪的狐狸眼一抹,也不装哭了,长腿往校园内一跨,就要跳回去。
谁知道校园里面巡逻的门卫大爷这个时候刚好听见这边有动静,瞧见围墙上坐着个人,立马把手电筒照过来:“是谁?!学号给我报一下!”
“靠!”顾青书可不想还没有正式开学就被学校记过,急急忙忙又返回来跳到高醒怀里去,着急道,“快跑!”
高醒笑得不行,拽着顾青书的手就往马路对面的市中心医院过去,并且发现越是靠近医院,青书的身体就越是紧张僵硬,等被他带进了医院大厅,挂号的时候,几乎不用他牢牢捏住青书的手来防止这小狐狸溜走,小狐狸自己都要听话的乖乖跟在他身边,像是对医院的恐惧大于逃跑的欲-望,也就跑不掉了。
这点有点类似人在遇到车祸的时候,迎面一辆大车撞过来,只要跑就有一线生机,身体却呆在那里动弹不得一样。
顾青书进医院后整个人一闻见消毒水的味道就开始不知道在干什么了,焦虑和害怕交织在一起,真想拔腿就回宿舍,可是又不像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抗拒身体检查。
他知道高醒说得对,做检查,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是正常操作,那么高醒都帮忙去挂号了,他还拿缺钱当借口实在没道理。
顾青书脑袋乱乱的,只晓得跟着高醒走,去了好几个科室,一会儿要张嘴看牙龈情况,一会儿要撩开衣裳听心跳频率,还要抽血,量血压,各种流程走起来,浑浑噩噩的时间就没了。
最后去的一个科室是男科。
顾青书站在男科走廊的隔断大门口面红耳赤,漂亮的眼睛盯着高醒要一个解释。
高醒抓了抓后脑勺,也是不大好意思地模样,支支吾吾好一会儿,盯着顾青书的脚尖咳嗽了两声,说:“我是不小心看见的,青书,你发育不太好,十六岁了,这个年纪再不济,也得有个八到十厘米,这才正常,你才这个……”高醒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补充说,“还没有这个长……”
凌晨的小城医院和所有大城市的医院一样即便是这种时间,也人满为患。
尤其是住院部床铺都铺到走廊去了,再加上江阳市新的中心医院园区还没有修建好,后面的楼在翻修建设电梯,于是连普通病房的门口都躺着病人,男科这边也有,且放眼望去皆是七老八十的老年人,顾青书和高醒站在外面,尤为醒目。
顾青书可不觉得自己是男性功能有问题,就是还没有发育好罢了,再狡黠,也还是个少年的小狐狸还没有被日后开放的网络环境给带开放,至今除了愿意和金潜、胖子站在一起撒尿,平常在外人面前是绝不会脱裤子给别人看自己的弱处。
顾青书真的是感觉浑身血液都往脑袋上面涌去,脸颊上团着两片绯红,捏住高醒的小指头就狠狠一掰,不高兴道:“说就说,比划什么比划?!你的就正常吗?!不行!绝对不行,我刚才看好像还是个女大夫坐诊,怎么看啊?不行。”
高醒喜欢青书对自己这样不客气,但小拇指也是真的疼,‘嘶’了两声,被放过了才哄着漂亮的小狐狸说:“你这是歧视女性工作者,跟人家生孩子不要男大夫有什么区别?而且那坐诊大夫年纪五十往上了,是咱们奶奶辈的,你害什么羞?大不了到时候你要是想要公平,我跟你一块儿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正常尺寸。”
顾青书见过胖子和金哥的,当然晓得什么是正常,要说不想每次跟胖子他们看片子的时候参与其中,那是不可能的,可……还是太丢人了,他不好意思。
高醒看青书犹豫了,就继续做小狐狸的思想工作:“你刚才做的那些检查结果不是一天两天能出来的,青书,你也可以下次叫上金潜一块儿来,陪你看看,可是下次的话就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医生坐诊了,这个大夫看着慈蔼,现在又是凌晨,没什么人,早点儿检查完咱们早点儿回去睡觉,你说是不是?”
顾青书又看了一眼那坐在科室里面喝茶看杂志的大夫,和那大夫隔着一道敞开着的门视线对上,得了个微笑。
“好吧,我进去看看,你不用跟着。”这说到底还是很私密的事情,要是情况不好,永远都没办法成长,那也只能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高醒摸了摸鼻子,答应着说:“好,那我就站在门外,有事儿叫我。”
顾青书敷衍地点了点头,不去看高醒的表情,自个儿一鼓作气的进了科室房间里,顺手把门也给关了,才捏着挂号单去跟瘦高的老医生说:“大夫,我来看看。”
医生姓陆,科室里挂了好几个锦旗,顾青书扫了一眼,全是什么‘妙手回春’‘救命恩人’什么什么的,看上去好像很厉害。
陆医生烫着一头的爆炸式银灰色头发,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却很精,黑白分明,可以瞧出是很注重睡眠和保养的人。
陆医生声音慈蔼,放下手中的水杯后就站起来让面前过分漂亮的少年坐到一旁的躺椅上:“学生?”
顾青书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意:“是的。”
“学生啊?是包-皮发炎?”陆医生戴上眼镜,笑着对顾青书说,“脱了我看看严不严重,你们这个年纪来割的话都有点晚了,现在都推荐十二岁左右来割,小孩子恢复快。”
顾青书手上脱裤子的动作没有犹豫,却垂着眸,轻轻咬了咬下唇,老实说:“不是的,是来检查发育问题……我发育不好。”
陆医生这个年纪的人,很喜欢漂亮的小朋友,她自己就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孙孙,就是没眼前这个少年好看,知道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比较敏感,所以绝对不会露出半点儿嘲讽的表情:“哦,也有很多学生过来看这个,只是都是爸妈带着来的,同学,你是跟你哥哥一块儿来的?”陆医生老早就看见在走廊外面迟疑着的两个少年了。
顾青书这会子刚好把自己都坦诚出来,一双漂亮的大长腿拘谨的闭拢,匆忙出来时随便拿的T恤过长,半遮半掩这无限风光:“哦,不是的,外面那个是我朋友,今天本来是来看牙的,临时想起来,就说把这个男科一起看了,省的心里老惦记。”
陆医生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不要吓着面前的少年,检查了一番,差不多就知道是什么问题了,问说:“早点儿来好,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同学你老实回答就行。你早上起来有没有生理反应?”
顾青书没办法从老奶奶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心里越发紧张:“……没有。”
“那平常小解多不多?有没有疼痛感?或者上得比较慢,要等很久才出来?有没有这些情况?”
顾青书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听见自己声音还算正常:“是要等一会儿,不是立马就能出来……”
“哦,稍微可能有点炎症,这个问题不大,主要问题是同学你这几乎是没有发育,我们这边没办法做具体原因检查,只能先给你做个按摩,看看有没有感觉,有的话同学你这功能应该就是正常的,属于袖珍一点,难刺激的类型,如果没有反应,那么就不好说了……可能是男性荷尔蒙分泌缺失的关系,也可能是营养不良,都不好说。”陆医生尽量让自己说的诊断结果听起来不那么可怕。
“而且我看学生你像是一直身体不好吧,也有可能是身体太差了,调理调理就能好。所以学生要不要做个按摩看看?还是去省外的大医院做个化验?”其实做按摩也估计没有用,这位同学分明就是停止发育的状态,属于男性荷尔蒙缺失,脸上也没有任何长胡子的迹象,用老一辈的话来说,这是天-阉,不好治,就算治好也可能无法使人受孕,不过大部分这样的男性能够在治疗后进行正常的夫妻生活就已经很知足了。
顾青书隐约感觉出自己大概是不能好的,‘按摩’这两个字听起来也不像是能治好自己,那也没必要做,他想了想,很认真地问医生:“大夫,我对自己的情况还算有自知之明,就是想知道如果去大医院能不能治好?”
老医生看少年没有特别难过,一直都只是害羞,便松了口气,说:“什么事情都不绝对的,治好是有可能的,但你这个年纪,要想后来居上长成和正常人一样,这不太可能,只能说能让你以后和结婚对象有正常夜生活,其他的……就不要强求了。”
结婚对象……
顾青书想到自己未来可是没有结婚对象的,只有一个和自己在浴室过夜生活的同性爱人。
那人就在门外头……
要想体验夜生活,兴许根本不必治疗,现在就能,反正他也用不着那玩意儿。
顾青书心里想了这么一通,深觉没意思,一边连忙把裤子穿上,一边跟医生说:“我知道了,就这样吧,谢谢医生。”
“欸?不做个前-列-腺按摩看看吗?要是不好意思,可以请你朋友进来帮你,我就在旁边指导一下,你感觉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