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 之 夜纣朗风————一字

我静立在原地还未反应，上方笑依却一下子攥紧了桂帝的袍袖，声音稚嫩："皇爷爷，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说好了苏苏要来当我的少傅吗？"
桂帝轻轻地拍了拍上方笑依的小手，却没回应他，而是转向了我："不知少傅意下如何？"
我再一弯腰，双睑垂下："在下太年轻了，也无法胜此重职。桂朝多能人，定当有比苏苏更适合的人选。"
桂帝皱起了眉："苏苏，孤想你也明白年龄不是问题，你应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吧。"
我直回身子，双目清平地望向桂帝与上方笑依----
"是的。不是我不愿当宰相，而是我不愿离任桂朝少傅一职。"
"为什么？"
"因为，它是红儿任予我的。"
※※※※z※※r※※※※
一个月后，我正在藏书殿里手把手教上方笑依用毛笔书写"零，壹，贰，叁，肆、、、、、、"
上方笑依很喜欢走神，那双天水蓝色的眸子总会从宣纸上转粘到我脸上。大掌有力地握住他的小手，笔尖在洁白的纸上缓缓地移动着，没一会儿功夫，就显出了十个漂亮整齐的魏书。"染"的最后一书挪出来时，我突然一松手，心不在焉的上方笑依措手不及，小手根本没有用力在笔杆上。结果本来点在纸上的笔头变成叉开压在纸上，打出了个大污点。
"啊，糟了少傅。"我踱开了，他的小手把这张毁了的笔墨拿起来张开，小舌一吐，"呵呵，少傅，我们再来一遍吧。"
我凝了眼他的笑脸："不必了，太子殿下自行练习即可。"
"可是、、、、、、"他把宣纸"啪"地一声放下，"那，少傅你去哪呀？"
恭恭敬敬，也是拒人千里："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臣当然恭候一旁。"
"这样啊、、、、、、"上方笑依提了提手中的笔，有点委屈地看着我，见我依然不为所动，只好开始自己练习。
突然，有一个内侍打扮的"太阿"躬着腰走了进来，双腿跪地："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奴才见过少傅。少傅，皇上有些事要奴才私下禀报少傅。"
我朝上方笑依打了个千："臣，先出去一会。"
上方笑依的天水蓝眸瞅了瞅我,好像不满我半途外出,撇起嘴，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什么事？"手抚上了一柱，我与"太阿"正在一处青水相依的亭阁里。
"苏爷，已知那人会在哪里出现。那人隐居在穆日山顶，不过现在正在下山，预计十日后会抵达水华。"
"知道了。"
"太阿"立即一点头，退了下去。
我打开右手，看着掌中的檀木凤形坠，抬起头，吸了口气----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结果还是背叛，、、、、、、
我又低下头，打开左手，里面出现了一颗橘黄色、散发着兰花香气的药丹。
※※※※z※※y※※b※※g※※※※
穆日山脉上，一条六十多人，二十多户的村子，正在遭受残忍的屠杀，惨吵声四响，遍地横尸，只剩十来个硬汉在那顽固死抵，保护着几个妇孺。
大多数"赤霄"已经立于一旁，在这片茫茫雪地中冷眼看着这群正在被两个"赤霄"砍死的村民。
我站在村口，背对着身后残酷的场面，手帕正捂在嘴上----这里的寒气太重了，我的喉咙不断发痛。自从上山那日起，我的咳嗽就没停过。
远处的雪地尽头，突然出现一匹黑色骏马----"报～～！"
那匹黑马很快跑到我面前，一个穿着浅黄色便衣的人跳了下来，立即跪下："苏爷。"然后递上了两封信。
紫色双眸斜向了他，原来是"太阿"。又猛咳了两下，一只手伸向了那个"太阿"，打开第一封----是桂帝。
"苏苏：
孤不得不深感遗憾地告知你，太傅周表青于几日前不幸辞世。望，承兰帝遗愿灭完蛇腹贼窝后能早日回朝，教导太子。
桂帝亲笔
桂朝三十二年"
即使周表青教导了我两年，听到他死了，我也没什么感觉、、、、、、我的所有感知，已被红儿残杀殆尽了。
身后，那两个"赤霄"满身是血，满身都是那些硬汉的血，现在他们面前只剩下一些妇孺了。女人们有的抱成一团，嚎啕大哭，另外一些女人则紧紧地抱住几个娃娃，看着面前满身是血，却依然眼神冷淡的"赤霄"不断打抖。
我再打开另外一封----是、、、、、、炎定？
"太子殿下：
我相信你已经通过凤耳坠识破了兰帝的设计，我愿意现在告知你兰帝位置，他就在水华国内。我只请求你放过村子里的人，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孩子，是上方王族的人。
炎定"
我转过身子，那边多了几具女人尸体，只剩一个女人抱着三个男娃娃使劲哭喊："啊----，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这几个只不过是孩子，你们就放过他们吧，求求你们放过他们吧～～～"
两个"赤霄"中，一个在女人叫喊完后便刀回了鞘，退了一步。那女人看了使劲嗑头："谢谢爷了，谢谢爷了。快!你们也快点来谢爷、、、、、、唔～"另一个"赤霄"高举大刀，狠狠地插进了女人体内。
我用两指夹住炎定的那张信纸，一个分开，那纸随风飘去。我又咳了几下，紫瞳冷清："三年后才来信，他也不嫌太迟了？"
"赤霄"一个用力，把插在女人身上的刀拔了出来，立时，从女人体内飙出来的血溅红了娃娃的眼。他们已经哭得哑了，双眼木呆地看着全村惨象。"赤霄"再举刀，想一挥就解决了剩下这三条小命。
"住手。"一把冷而轻的声音，随随便便就打住了快要挥下去的"赤霄"，"赤霄"立即收刀退去一旁肃立。
我走到那三个男娃娃面前，缓缓蹲下，手还捂在嘴上："你们，谁姓上方?咳咳、、、、、、"
他们三个好像听不懂我的讲话，眼神涣散而呆滞。我眯了眯眼，另一只手挥起，身后的"赤霄"立即把大刀举起，刀刃随之在三个娃娃眼前闪过一道叫人寒悚的光，一下子把他们全打醒了。
"我再问一次，咳咳，你们，咳，谁姓上方？"
其中两个娃立即抱在了一起，拼命扯着嗓子哭喊"救命"。而另外还有一个孩子，暗红色的发丝下，一双蓝眸里先是浮现出深深的恐惧，突然，一股股勇气之光涌上了他的蓝瞳："你到底是谁？凭什么杀了我们全村人？我跟你拼了！"
这孩子说完立即从地上挣扎了起来，抄起一根枯枝往我脸上打来。迅猛如风，我的手臂立时挡住了他无聊的攻击。
"是你了。"挡住他树枝的手又顺着他的小手臂挥下，敲到他脖子上把他敲晕了。他应声瘫下，我把他抱了起来转身就走，"赤霄"上前一步，把剩下两个吓晕了的娃娃一刀毙了。
我把怀中的男孩往"赤霄"那一丢就跳上了马,放下手中吐有些微血丝的手帕，一个勒缰绳调马头----
"现在，兵分两路----‘赤霄'先回桂朝，把,咳咳咳,这个男孩交予桂帝，告诉他这是上方王族的人！咳咳咳咳、、、、、而"太阿"，则随着我，咳，另行办事！"
※※※※z※※y※※b※※g※※※※
最　后
水华国内，夜纣王族有一座雅致的园林，在它旷阔的主屋内，一个紫眸少年正把一颗橘黄色、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气的药丹口渡入黑发少年的嘴里。
、、、、、、
其实、、、、、那天，我已经给了红儿两次机会----
第一次，我说："代我向周太傅问好。"
其实周表青已经死了一个月，大葬也已举行，请了所有亲戚进京参加。而他这个自称周表青远亲的人，给我的回答是----
‘是，是，大人，小的一定照办。'
那时，我听到一声心碎，却意识晃荡，无法感知那是谁的心碎。
第二次，我问他："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想跟我说？"
我的心颤抖起来了，正在苦苦哀求红儿说他有，就是要与我共度余生。
但，红儿、、、只是嘴角弯起，轻声说：‘有----苏苏，不如你放我走吧。'
我想，我的心已经被他踩为粉未，化为灰烬，最后湮灭,飘向无尽的天际。
我冲到红儿面前，一掌覆上了他始及未料的脸，掌气轻击，他便瘫倒在我怀里。我紧紧地抱住久未触碰的软身，鼻子死死埋进他兰香淡飘的嫩脖，暗暗发誓----
我不仅要得到他的人，我还、、一定要得到他的心。我要红儿全心全意地看着我，他冷冰冰的黑曜，只有我、、、、、、
我有想过变成十岁孩童的红儿,还是不是红儿。
但是、、、、他又是兰帝，那个让人无法控制的强者。他一旦决定要走，谁能与其智谋周旋？、、、、、、所以，只要他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看着服下药丹后沉睡不醒的红儿，我的心就一直惴惴直跳，生怕、、、他一个睁眼，黑瞳里荡漾的，依旧是冷漠的神色，内心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事物，包括我。
结果，服下药的红儿睁开眼的那一刹，我的心弦快绷裂了。他双眼有些蒙胧，渐渐清晰起来，一抬眸，第一个看清的人、、、是屋子里仅有的我。于是他伸出双手，紧紧地环上了我的脖子，甜甜地笑着说----
"大哥哥，你是谁呀？、、、、、、让我跟着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