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服务生进了门。
这个咖啡厅门脸不大,但里面面积却不小,上下两层,池曳直接上楼,环视一周,零零散散坐了三四桌大学生模样的客人。
唯有角落里,一个被廊柱的遮挡的比较隐蔽的卡座后面,坐着的那个青年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与众人格格不入的骚包气质。
其实是池曳原本还有点儿担心自己从未见过穆良的样子,会不会骂错了人,现在见到那人之后就彻底放心了。
不得不说,原著作者拉cp还是非常有眼光的,这位小穆总从造型上看简直和原主不能更般配,都是一身金光闪闪的logo,宛若一个行走的衣服架子。
只不过衣服上图案样式的花哨程度和原主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池曳正低头琢磨着待会儿要用怎么样的招式打脸,才能让自己在体格上的劣势不要太吃亏,穆良就已经看见他了。
穆良见到池曳之后,神色似乎也有一瞬的怔愣,但随即一把摘下墨镜,站起身,朝着他的方向大步走过来。
池曳的思想还停留在“这人大白天的戴墨镜是要去天桥下面算卦吗?”的疑惑中,穆良就已经走到他边,还故意浓情蜜意地盯着他看了半响,然后不等池曳反应过来就想凑上前去拉他的手。
——演技也太差了,半点久别重逢的欣喜感都没有。
简直比不上贺霖的十分之一,人家表演深情款款的时候可是连眼睛里都是戏。
原主不是瞎就是缺心眼。
池曳眼疾手快,一把甩开穆良要凑过来的爪子,径自走到卡座边坐定了,单刀直入,“要说什么快点。十分钟够吗?”
穆良有点儿尴尬,琢磨片刻,使出了爱过之后的催泪必杀金句,“这些日子,你过的好吗?”
池曳完全不接招:“跟你有关系吗?”
穆良在池曳对面位置坐定了。
距离有点儿近,池曳皱了下眉,然后听见对方说:“小池,我最近过得不好……”
池曳由衷的,“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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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贺霖在林一水的安排下,已经顺着咖啡厅外墙一侧的消防通道楼梯轻手轻脚地摸上来了。
两个人此刻坐在紧贴着池曳他们沙发背后身后的那组卡座上。
廊柱的遮蔽效果再次淋漓体现。
不得不说穆良在选择掩人耳目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估计是偷鸡摸狗的事儿做多了,轻车熟路,贺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里。
居然听信了林一水的说辞,甚至还任由他拉着自己一起胡闹。穿着挺括板正的高定西装去爬室外消防步梯,还把六位数的皮鞋划出了几道不可逆转的伤痕。
贺霖闭了闭眼,几乎可以想到明天财经新闻的头版头条:“寰宇集团掌舵人光天化|日酩酊大醉,攀爬街边公共设施,到底是为情所困还是濒临破产?”
毕竟在世人眼中,这样的事□□情,清醒时的贺总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但是贺霖却丝毫没有后悔自己今天冲动了这一次,尤其是在他听到池曳说“那太好了”这几个字的时候,甚至有种自己好歹没有错过的庆幸感。
背后听墙角这件事儿,贺总此生是第二次做,上一次是蹲在池曳门口听他弹奏古筝。
一回生二回熟。
贺霖这次态度很端正,没有多少偷窥隐私的忐忑,反倒端起了一副正室捉贼的理所当然。
开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装修普通节约用料成本,隔音效果都不敢恭维。
池曳和穆良的对话,贺霖坐在背后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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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良原本通过八方打探,听说池曳终于肯进剧组拍戏了,以为是自己从前的洗脑起了作用,所以特意来给池曳送的颗甜枣,以便日后可以更加方便的压榨他的剩余价值。
但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却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尤其是池曳这样冷漠的态度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仿佛根本不认识自己一样。
池曳在贺家被关了几天小黑屋的事情,穆良多少也听说了一点,只好孤注一掷地猜测现下是池曳可能还是在故意跟自己耍脾气。
想了一会儿,穆良决定把语气放更温柔,
“小池,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你也知道我家里管我管的严,咱俩又名不正言不顺的,有些事儿我真是有心无力啊。你现在这个态度我也能理解,是不是贺霖又威胁你,逼你和我分手了?”
卡座背后膝盖莫名中了一箭的贺霖:“……”
生平第一次有动手打人的冲动。
池曳实在不乐意听穆良絮叨。
能忍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涵养的极限了,干脆把想说的话一次说完:“第一,我说过了,我的全名是池曳。把你那些乱起八糟的称谓都收起来。”
贺霖在身后:嗯,心情很舒适。
“第二,我拉黑取关这些动作的意义你可能不太明白,那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从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以后我们互不相干,别再试图用任何方式接近我。”
池曳刚说到这一条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卡座好像是轻微震动了一下,周围温度似乎暖和了些。
贺霖在身后:心情极度舒适。
“第三,贺霖是我的合法丈夫,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贺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坐下时阴云密布的情绪。
从面部表情上看,没有不仅没有点儿愤怒焦躁,反而还带了几分如沐春风。
贺霖屈尊降贵,破天荒地端起茶壶往林一水的杯子里添水,却在听到“丈夫”两个字时,手腕猝不及防一抖。
半壶茶险些全都浇在了林一水的裤子上。
林一水心里堵得慌。
明明险些失恋的是贺总,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小小的咖啡厅,不过只隔着一个卡座后背的距离,却仿佛横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马里亚纳深沟。
卡座后面身处暖温带,卡座前面却在北极。
穆良不甘心,站起来,伸手去拉扯池曳的手腕儿,“你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拿到贺霖的寰宇公司,然后一人一半的吗?”
池曳在心里比较客观地点评:嗯,这个恼羞成怒的形象演的比刚才好多了。
看来人设很适合你。
低头一看手机屏幕,已经过了十四分钟。
池曳显然已经没什么心情继续跟穆良在这儿浪费时间,“你怕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又不是脑子不好,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算计我自己老公的家产?”
身后的卡座靠背又是陡然一振,剧烈程度让池曳已经几乎无法相信这是错觉了。
贺霖骨节分明的食指悬在半空,似乎是想指一下自己的胸口。
林一水捏着鼻子善解人意,“对,池少叫是在您老公。”
池曳话说到这种程度,显然已经没有什么余地了。
穆良也干脆撕下了二十四孝好情人虚伪的面具,直接劈头盖脸道,“池曳!你以为我们那么多曾经你说一句不记得就能一笔勾销了?我劝你识趣一点,听话一点。我是个念旧情的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继续对你好。如果你非要弄的鱼死网破,那后果你未必承担了起。”
贺霖眉目一凛,豁然起身。
好在池曳坐在他背后,没看见。
半秒之后才在林一水连比划带口型的焦急制止中,勉强坐回原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池曳一根一根的掰开穆良情急之下攥住他小臂的手指,语气森冷,“最后一次,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你就试试看。”
“还有,我劝你别去散播任何有的没的,就算我无所谓,贺先生也不是脾气那么好的人。”
池曳本人极少放狠话,但上辈子戏路却宽,演过不少阴狠毒辣的反面的角色。
这番话,池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眉眼之前都是狂傲凌厉的威胁,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质。
穆良这个外强中干的纨绔居然被他震慑住了,没敢再上去骚扰。
任由池曳坦坦荡荡地瞪了他一眼之后,转身大步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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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霖是等在穆良离开之后才回到车上的。
林一水没有按下启动按钮,因为他知道贺霖必定有话要同他说。
果然,贺霖仰靠在后座上,阖眼平稳了一下心绪,才缓缓开口:“穆……?”
林一水,“他叫穆良,是星海地产公司穆宗的独子。”
贺霖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显然对穆良身份毫不在意,“他刚才那番话,算是威胁?”
林一水也有些气不过,“小穆总的态度确实不太好。”
贺霖冷笑,“威胁我的人……胆子很大。”
林一水点头,但马上又实话实说,“咱们池少也不弱,直接怼了回去,言语上没让他讨到半点便宜。”
贺霖挑眉,用气场给他画了一个“那又怎么了?”
林一水心累,实在忍不住吐槽:“池曳就干什么都可以,别人欺负他半点儿都不行?”
……二爷,您这三观也是正的可以啊。
贺霖吩咐,“去查查那个什么叫星海的地产集团。”
林一水这次就不太理解了。
生气归生气,公私不分的事情贺总还是从来没有做过的。
谈到公事,林一水马上恢复了他的专业和谨慎:
“贺总,我们集团的业务和地产方面并没有任何交集。现在全国房地产经济都处于下滑的态势,如果贸然收购一家这样的公司的话,对寰宇来说风险不可控。”
贺霖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收购星海?”
林一水纳闷,“那您要查什么?”
贺霖难得有耐心逐句解释自己的命令:“和政|府做生意……唔,终归是有迹可循的。查查他们公司在资金链上没有违规,经营环节上有没有问题。”
林一水灵光一闪,终于懂了。
掌心拍在方向盘上,仰面长叹:“确实!天凉了,穆家该破产了。”
贺白了他一眼。从十几岁起就老成持重的脸上,居然有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气。
林一水终于舒了口气,抬脚踩下油门。
低调奢华的迈巴赫打灯并线,返程时似乎连引擎声听起来都比来时轻快多了。
贺霖过了一会儿又突然说,“你说的对。”
林一水今天的话有点儿密,一时没反应过来:“您说哪句?”
贺霖:“魂穿什么的,确实有一定可信度。”
林一水心说,那您这个反射弧可是有点儿慢,表面上依旧尽职尽责地,“我找下面的人去查一下。”
贺霖居然摆了摆手,“不必了,有些事情,你查是查不出来的。”
林一水觉得贺霖这一整天人设崩的有点儿厉害,毕竟此前他眼中是从来容不得半点沙子的。
忍不住追问,“就放任不管了?”
贺霖纠正:“是不用你管了。”
林一水:“……”
可能二爷是昨晚玄学看多了,难免神神叨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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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击反派的快乐直接而强烈,池曳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以至于走出老远之后还非常后悔,临走时居然忘了把杯子里剩下的水泼到穆良脸上。
演戏就要演全套才过瘾,少了一环,总觉得缺憾。
不过这点缺憾并不能影响池曳此刻愉快的心情,一路哼着歌,沿着大学城附近高高兴兴的遛了一大圈,沿途碰上什么看着顺眼路边摊就停下来吃上一波。
不知不觉就把副导演给他的半天假用完了。
深秋的北国,本就昼短夜长,池曳驱车回到贺家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独栋小楼和庭院里一反管家先生勤俭节约的常态,打开了所有的照明设施,甚至自家盘山路的街灯都加亮了一度。
远远看过去,整个别墅区灯火通明的,就像是在等着迎接他的主人回家。
池曳心里不由腾起一股暖意。
管家先生戳别墅门口的太上翘首企盼,频频向外张望,远远看见池曳的车进了院子就冲他招手,身边还站了两个佣人,都整整齐齐的弓下腰。
池曳,“……”
以前也没觉得管家先生身上有这种黑道大佬的气质啊?
池曳还没停稳,管家线上就迎了上来,边拉车门边说:“别难受,离开旧爱像坐慢车,告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池曳顺嘴跟着接茬唱了一句,“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
管家先生:“对对,您能想到这一点很好。”
池曳:“……”
池曳把车交给佣人,和管家先生肩并肩往门厅走,老人家沉默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您难道不是应该一边哭,一边往家跑,扑到二爷怀里诉说委屈吗?”
管家先生看的8点档连续剧从来都是不be不成活,按说这段剧情他熟。
池曳:“???”
匪夷所思地看着祝管家。
管家先生年纪大了难免老眼昏花,庭院里灯光再亮也不如房间里清楚,一扭头对上池曳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小少爷居然挂了彩。
立刻大惊失色,“哎呦”一嗓子,把端坐在客厅里的贺霖都惊动了。
贺霖寻声起身往玄关走,当当正正对上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的池曳。
只一眼。
原本舒展的眉头陡然皱起,漆黑的眸光深不见底,薄削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