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枯蚁蚀日

作者:枯蚁蚀日  录入:02-08

  “那三弟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太子眯了眯眼,“西北风很好喝?”
  三皇子瞥了一眼迈入殿中的太子,道:“想不到公公如今还要看一个小小的太子贴身太监做事了。”
  总管眼观鼻鼻观心,不咸不淡道:“太子到了,殿下也听见了。请回吧。”
  “太子手伸得倒是挺长。”
  “三殿下,皇上身子有碍,太子执政,实属常事。可若是三殿下在背后议论是非,传到了宗室的耳朵里,”总管顿了顿,又道,“殿下想必也明白会有什么事。”
  盘龙殿中静谧非常。大红软垫两旁侍女垂手而立,四下殿门紧闭,室内只有昏黄的烛火一跳一跳地烧着。太子嗅了嗅那熏人的烛火气味,皱了皱眉。
  皇帝卧在床上,比起上回他见到时还要瘦削了不少。
  太子行了礼,接过了太医递上来的药碗,来到了床前:“父皇。”
  皇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颤巍巍地闭上了眼:“让太医来。”
  太子扯了扯嘴角,也不强行给他灌药,顺着他的意思将药碗还给了太医。
  “老三……呢?”
  “老三回去了。想必是站了忒久,腿酸了吧?”太子负着手道。
  皇帝斜了他一眼:“你挺会骗人啊……?”
  太子冷哼道:“骗人也好过卖儿子。”
  “又是他……为了一个病秧子,你从未顺从过朕的意思!”
  “怎么了?父皇?您还有什么不满的?”太子盯着他,话语间寒意更甚,“当年您不让我去,好,我没去。自您卧床不起,我做事哪次不尽心尽力?下药?呵……我不屑于干那档子腌渍事。现如今的一切,哪个不是我自己光明正大地得来的?”
  他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父皇,算了吧?帝王家哪来的真情意?有是有的,曾经是有的,只不过您从未得到过罢了。您想搞垮我,那也得看看有没有机会。”


第112章 姑母
  太子从闷热的盘龙殿中出来时刚过未时六刻,回太子殿的路上沉闷得要命。
  分明是刚入春,却像是在盛夏。跟在一声不吭的太子身边的小曹子几乎要喘不过气,额前也布满了冷汗,胸口像是叫人给打了一拳。
  小曹子从小入宫,侍奉在太子左右,自从十二年前那阵子之后,太子似乎就不曾怎么真诚地笑过了。对着稍小的弟弟妹妹不能冷着脸,但对三皇子的确是不假辞色,从未怎的好言好语。
  小曹子叹了口气。谁叫三皇子摊上了一个没日没夜盯着高悬的后位的娘呢?
  “说起来,”正批着奏折,太子却突然停了笔,道,“老三怎么会去盘龙殿?他不是一向在自己殿里闲得只能啃糕点?”
  “此事方才小的问过了。”小曹子小声道,“杜嫚那处出了点事。”
  太子应了一声,一边继续翻看奏折一边道:“南边?这风调雨顺的,有什么事?”
  “从个村子里出来了一批人,上衙门告状了,但也说不清楚个事儿,就是光闹。”
  “这算什么道理?”太子松了口气,倚在椅背上笑道,“既要告状,又说不出个道理。这种奇事我还真是头一回听到。”
  “可不是。再者,这闹就闹了,偏生还越闹越大,当地也快压不住了。”
  太子一扔奏折,捶了一下酸痛的肩膀:“随他们去。若是他们要什么,能给得起的给了就是。这点小事老三都要来叨扰父皇,当真是眼红我这个破位子,急着闹点成绩出来。”
  见状,小曹子明白自家主子这是又没心思分给这些零碎事了。殿前的侍女已经退下去了,太子倚在殿前的花树的树干上,一如既往地表情淡漠地望着那座宫殿。
  殿中无人,此时他才仿佛像个真正的十五岁的少年似的露出几分欣喜的笑容。
  暖色的夕阳映在琉璃瓦上流光溢彩,这时候的那座宫殿也是一日之中最好看的。那座宫殿多年无人打扫,也不知道院中的花树开得如何,能否像他殿前的这棵仿若终日被人供着似的这般开得美艳动人。
  这两棵树的种子还是当年的皇后一同从桃香娘子座下求来的。他吵着要,皇后又宠爱幼子,不过两枚种子,求便求来了。
  如今瞎长都能长成这样了。
  也不知那人在海的另一头如何了。
  当初没人跟着一道过去,他又体弱,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没了人的伺候,也不晓得能不能吃饱穿暖。
  “唉,”太子嘟嘟囔囔道,“还是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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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拢人心不算难事,实在收不来的处理了便是。这些东西太子跟着皇帝学得很好,到这个最后几年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皇帝总算咽气时,朝堂上已经几乎全是太子的人手了。
  皇帝最后这几年过得相当不舒坦,虽有能起得来的时候,但就算是走去看一眼子女的课业也能要了他半条命,大多时候还是缠绵病榻。他不信太子会不动手,可食物与药里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来,总管又是他的人,在太子没登基前一切都没个定数,他不会冒险去做太子的刀,毕竟皇帝一句话的事,太子的位子就能易主。
  皇帝年纪大了身子撑不住是逃不过的事,只不过是用了些琐碎小事让其怒急攻心罢了,郁气凝结在胸口,堵着一口血不上不下,他自然会做个短命鬼。
  太子心里有数。
  手段也的确高明。
  但也要等得起。
  若是急着要皇位的皇子,什么狠药都能下去。可偏偏太子等得起。
  他要让自己能毫无顾虑地去带那人回来,不在钦赞期间若是不能将朝政拿捏在手中,那他和那人的命也别想保了。皇帝没命前的日子,够他把人清一遍了。
  那晚,太子正坐在榻上同长公主下棋。长公主与皇后是闺中的手帕交,待太子视如己出,皇后病故后她便秘密帮扶着太子。
  刚落了颗白子,就听得小曹子在外间道:“殿下,那头来了人。”
  长公主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太子淡淡应了声,道:“说。”
  “是问要不要敲钟的。”
  太子长舒了一口气,将黑子丢进棋篓里,慢悠悠地倚在了软垫上:“敲什么敲,你们都明白了现如今我是皇帝了不就得了。多大点事儿啊。”
  “珞儿,”长公主唤道,“当真要按着先前说的,秘不发丧?”
  太子一笑,道:“姑母,若是昭告了天下,我如何抽身去找人?”
  “可老三……”
  “放心,姑母。陈贵妃我会处理了,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待我离开了钦赞,朝政的事便交由您帮忙看顾一二了。不碍事的,内阁都是我的人,一群看着我一路走过来的老臣了,会帮您的。每半年我会回来一次的,平日若有什么事,传信给我就好了。”
  “那军中的事……”
  “我早已委托了重诺,他这块人形虎符可比老三有用多了。”
  “……珞儿,你当真要一人去吗?当真要亲自去?”长公主劝说道,“姑母的意思是,托个人去看眼商量商量便是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姑母怎么同你母后交代?”
  “姑母,他长我次,本就该我去。他已经替了我,自然该我去接他。”太子顿了顿,叹道,“……我实在是太想他了。”
  长公主看他这样,也不由地心颤。她伸手揽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姑母……也很想慕儿。”
  “当初他重文轻武,才闹了这么个笑话。现如今有了重诺,我不会再怕明翰的。”
  “好孩子……也不用操之过急,一切有姑母打点,啊。”长公主拍了拍他的肩,把他脸上方才流下的泪抹去了,“你就是心事太重。若是尚没有什么好法子,你在那里多陪陪慕儿也成。”
  “……”太子的眉眼略微柔和了下来,笑了笑道,“明白。姑母也替我多看看母后吧。”
  谈及皇后,长公主便更是伤心。皇后单留了两个孩子,一个便是太子。因十二年前的那事,皇后每日伤心垂泪,皇帝见她终日哭个没完,对她也没了好脾气,使得陈贵妃一脉得势,若非太子与长公主后来雷厉风行地处置了那一派,皇帝还不知在给谁做嫁衣。
  这下好了,一切尘埃落定,只要长公主与董重诺同内阁在宫中压制,三皇子的动作再大也没法闹得太狠。
  他也就能好好办自己的事了。
  太子望着窗外的花树。
  兄长,又入夏了。


第113章 引见
  钦赞与明翰每年的海路也就开那么几个月,入夏了可通商船客船,过年时只通商船,且会加紧看管,每年港口总得从辟邪坞拨些人来填人手,好像辟邪坞不是查案的,而是一堆砖,哪儿缺往哪儿搬。
  这新皇是跟着入夏后的商船到的明翰,一切事宜已经打点妥当,十九岁的人了,即便长公主再不放心,也不会真把他当个幼童看了。
  他向来有主意,否则也没那耐心等他个十多年。
  他一个没头没脑、对明翰不大了解的人,若要去找人,便只能上那大名鼎鼎的姑苏阁。钦赞到明翰的水路是从钦赞西南到明翰的东南,在广岭下船。
  广岭就在一苇渡江旁。他在海上晾了五日,刚下船腿还发着软就去寻马房。
  借马的马房大堂中人来人往摩肩接蹱,中间一圈木制的柜台,后方一道遮帘,隐隐绰绰地掩着一张精致的木榻。
  他候在外头,正打算待里头人少了再进去,却见从里屋走出一名男子,手上点着一杆烟,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
  “小兄弟,”那人凑过来,笑嘻嘻道,“你在这处站着做什么?”
  “借马。”
  那人脸上僵了一下,又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来借马的,来马房的都是来借马的。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不去排着?”
  “……人多。”
  那人又奇道:“人多是一码事,你不排又是一码事。近日港口开了,人一向这样多,若是你要等人少了再去,你这是要等多少天?况且人多排队这不是常事?”
  打小养尊处优的钦赞新皇总不好意思说他从来没排过队,要什么都是有一堆人抢着往他眼底下塞。
  “好啦,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儿?”
  “姑苏阁。”
  那人看了他一眼,道:“你晓得姑苏阁在哪儿吗?”
  “一苇渡江。”
  那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道:“一苇渡江在哪?”
  “……”他翻了个白眼,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人笑道:“小兄弟,我是看你有缘,你过来,我借你马匹,还能告诉你怎么去机关城。”
  “……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帮我。”
  “这马房是我的。你要不要借马了?”
  “……多谢。”
  “这不就对了!”那人一勾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晃着那杆子烟拐着人往里走,“实不相瞒,只是我有同僚在机关城里罢了。四舍五入你与我也算有缘,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挥开了口鼻边的烟雾,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人叹道:“真没什么,也真的是有我的同僚在机关城中。我问你,你来明翰是干什么的?”
  “我……我找人。”
  “我同你说实话吧,”那人啜了一口烟嘴,又道,“你呀,若真要找个人,在我与我同僚之间周转求助是最方便的。咱们这一伙人做什么的都有,你若有什么想要的,我们传个话就能看看能不能替你办到。”
  “……为何帮我。”他垂下头皱眉道。在他过往的印象里,向来没有白给的好处,无事不登三宝殿,天上也不会有白掉的大饼。
  “哎呀,多大点事儿啊。不过就是我看人准罢了。”那人点点他身上样式朴素的外衣,道,“你看看,你这衣裳虽看着没什么花头,不过暗纹却精细。你手上和脖颈上戴的玩意儿虽不起眼,但细看就知道造价不菲。你一个海外来的,又身上揣着宝贝,我们若是在外头有了什么事,还想请你行个方便呢。”
  “我清楚了。”
  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大堂后头的马厩里关着一排身强体壮的马匹,气势汹汹地从鼻中喷出热气,摔了摔蹄子,乌黑的眼睛看着走进马厩的两人。
  “我不晓得你最后究竟要去哪里,这里的马都是岁数小的,又壮,能跑不少路。”那人挥了挥手,命下人从马厩里牵出一匹毛发油亮的黑马来,鬃毛服帖地覆在脖颈上,根根分明。“这马是我这里算得上上好的了。我就当拿借的钱卖你了,不用还了。别忘了我今日说的话就行。”
  他眸光微动,搓了搓黑马修长的脖子,抿了抿唇道:“请问……先生的名讳?”
  “你管我叫九文钱就行了。到了姑苏阁你也报我姓名。若是我同僚在阁中,他自然会见你。”
  将银两付清,一干手续办完了已是入夜。九文钱留了他在自己名下的客栈中住了一夜,第二日便引了他往北去。
  那马筋肉结实,不过两个时辰,他已经到了一苇渡江。一苇渡江上没有遮挡,艳阳高照,他额前给蒙了一层的薄汗。马蹄砸在水上,走了几步江面便已经没过了马匹的腿,他没了办法,只得回到岸上去。
  他悠悠在附近晃悠了一圈,这才看见一处小码头,木板搭就,边上倚着几叶小舟。岸旁的一棵树下站了几个着绣金边的灰衣的青年,抱着手臂,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其中一人见他在远处犹犹豫豫地不上前,猜到他是有事,喊道:“那位兄台,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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