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那成人礼前一天我还和笛说,你好像是跟郁南在一起了!我靠!那我不是差点把你俩拆散了吗!”
童晨星把大白梨往桌上一磕:“你才知道啊!”
“那我真不知道啊,他们都是那么传的,笛好不容易问我一回八卦,我本着知道什么汇报什么的原则…”李铭轩急得要哭。
祁松言拍拍他肩膀:“这波操作太行了,差点把我汇报走,要不是我经高人点拨,大彻大悟,果断追妻,逆天改命,现在,咱们这个家庭早已名存实亡。”
秦笛坐回童晨星那边,把各人面前的签子拢了丢进木筒,嘴上护着李铭轩:“你别吓唬他,哪就那么容易拆散,我能轻易放过你?想的美。”
童晨星和李铭轩都是一幅“好的我被秀了”的表情,双双捧起瓶子在爱的打情骂俏中吸溜小甜水来补足缺失的糖分。
这时,祁松言和李铭轩的手机同时亮了,王初冉在班级群发了个通知。隔了几秒,秦笛的短信也响了。
“什么情况?”唯一一个隔壁班的童晨星问。
“说黎帅要在返校那天搞一个‘放飞理想‘小仪式,让咱们想一下自己的目标学校,到时候写在风筝上。”
“小帅一天天也太会了,难怪刚拆了班那会儿我们班女生一个个哭得抽抽。”
“你班老李也不错了,不是一个风格。”
李铭轩眼珠一转,看向秦笛:“笛,你俩肯定是打算报一个地方吧?”
秦笛刚夹了一筷子黄瓜丝,听他一问,怔了怔,缓缓搁了筷子。李铭轩又看向祁松言,他靠着椅背,看向不言语的秦笛,刚才吃的不知道什么堵得胃疼,连带胸口也发闷。说起来,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儿。问谁都会以为秦笛是他们之中特别能说会道的那个,可只有祁松言知道,一遇上他,秦笛就变得很笨拙。他很难表达内心的纠结和喜怒,也说不出那些他顺手就能写在作文里、成篇大套的漂亮话。反倒是他自己,平时话不多,很少主动发表意见,可总能在关键时刻说上几句点睛的话。
现下这个状况,他们都清楚,以秦笛的成绩肯定是要进京的,他也早说过想考的那两所学校,对祁松言来说,别说学校,连这个城市都可望不可即。考在一起,多么理所应当的回答啊,哪对学生情侣没这样期许过和尝试过呢,就算渺茫,也应该笑着说,会啊。哪怕单纯为了缓解这满桌的尴尬,也应该点个头。
可是秦笛没说话。
温度骤降,李铭轩赶紧抬头看童晨星,对方满脸一言难尽,小幅度地摇摇头。李铭轩心说,完了,自己这反向助攻技能点得未免太满,抓耳挠腮想说点什么揭过去,祁松言却忽然扶了他肩膀一下接话了:“你看你给我家秦小笛愁什么样儿,本来也没想,现在当场开始上火怎么才能带个青铜冲王者,这是吃串的时候该考虑的事儿吗?”
“对,吃饭就吃饭,聊什么学习,大暑假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再点两碗大拌饭。”童晨星把凉菜又往秦笛那儿挪了挪,秦笛重新夹了几筷子,盛在小碟子里,犹豫了一下,轻轻放在祁松言面前,但祁松言一口没动。
收尾吃得潦草,几个人结了账匆匆分开。祁松言不想回家,转到小区后边的露天球场,在午后蒸腾的暑热里投了整整一百五十次篮。中了九十二个,跟他三大主科成绩差不多,勉强及格的平庸。
他一向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普通,可从来没有自卑过,因为这才是人的常态。正因为没有出凡的资质,才显得每一滴因努力而流的汗水都闪闪发光。在这个年纪,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人有许多,祁松言也不算是最勤奋的那一个,现在的付出对未来究竟能产生多大作用他也并不清楚,但至少遇见秦笛之后,他愿意变得再好一点。
但秦笛呢?他计划的未来里,有他吗?
猛烈的阳光随着心绪渐次下沉,黄昏时依然微热的风从地面卷起,风干他鼻尖的汗水。祁松言拖着步子回家,洗了澡,躺在床上晕沉沉迷糊到天黑。他动了动胳膊,难忍的酸痛袭来,他把手丢在被空调吹得发凉的被面上,怅然若失。
手机响了,通话背景亮在手机屏幕上,是某天他偷拍秦笛冲他发凶的模样,刚好和彩笛卷气鼓鼓的小脸拼成一张,一模一样的漂亮,一模一样的蛮横,一模一样的气人却叫你舍不得对他不好。祁松言捧着看了一会儿,还是接了。
“嗯。”
“祁妙。”
“嗯。”
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反常的冷淡,秦笛轻快地说:“下楼吧,请你约个会。”
作者有话说:
PS:秦笛之所以想考北京是因为北京是离家乡最近的一座特大城市,比再往南性价比要高一点。
第37章 未来
祁松言在夜色里找了一会儿,才看见躲在离小区大门还有段距离的一棵高树下听蝉鸣的秦笛,几乎被树干完全挡住,如果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穿了件宽大的白T恤,明明是夏装,左胸口却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小姜饼人,滚灰边的黑色纯棉短裤刚到指尖,露出修长雪白的两条腿,走近就碰了一鼻子沐浴露的清新。
祁松言脸还有点僵,但尽量把语气放得轻软:“去哪?”
“往河边走。”秦笛交代了一句,就往前去,惯常使唤人的口吻。
祁松言插着口袋,默默跟上他。他也穿了白T黑短裤,可更像个自在的少年,而秦笛的短裤实在太合身了,后背的布料吸在腰上,根本遮不住他饱满的臀线,尤其是穿过路灯的光亮时,藏在宽大衣服下的细瘦腰肢便被透出隐约的影。
如果当场发情,那这一下午的不高兴就显得非常没有面子且多余,祁松言憋住,尽量只看他洗得蓬松的脑瓜顶。
秦笛一路也并不和他说话,脚步慢悠悠,几乎路过每一种树或灌木都要去摸一摸,甚至捡了花坛边落的两朵粉色小花夹在耳朵和鬓角间,别好了似乎很高兴,向前跃了几步,回头望向祁松言。
祁松言看着他,觉得那朵花瓣也落在自己肩头,是夏夜悄悄的亲昵,温柔又俏皮。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出手,秦笛就跳回来,把手指放进他的手心。
十一点的河边,已经没什么人,他们牵着手,走到河堤最下一级台阶坐了。不远处的万柳桥流光溢彩,明亮地照在黑暗的河面上,映出河水暗暗流淌的波纹。秦笛稍稍侧过脸,又转回来,深呼吸后兀自开了口:“轩和你说过我爸跑了的事儿吧?”
祁松言没料到他突然提这个,愣了一下,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年,我十岁。他和我妈都是家里最小的,我妈脾气差,他呢不务正业,工作都干不了几个月。可能是受不了我妈天天骂得难听,也可能心里憋着劲儿想出去闯一闯,又或许是单纯犯了赌瘾酒瘾,现在也没法知道了。总之拿了家里所有钱,甚至还有我妈陪嫁的首饰,就那么跑了。
我妈其实也想走,但最后还是留下了。虽然我是家里最争气的小孙子,可是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把我丢了就真的也没人管。这几年,她做过很多份工作,学历低,但勤快能干,餐厅超市都愿意要她,只是做的苦,心里更苦,我都知道。
刚开始那两年,亲戚都说我爸没信儿了,估计死了,让我妈去报失踪。可我妈不愿意。第三年的时候,他往家里打过电话,我妈一开始骂,他就挂了。后来我也接过两次,他都不说话,号码是假的,查不出来什么。
十四岁那年,我发现自己好像不喜欢女孩儿,就很愤怒,我已经和别人很不一样了,怎么还能摊上这种事儿啊。那时候一度觉得自己要变坏了,家境窘迫,父亲跑路,母亲家暴,亲戚躲避,妥妥的先混街头再进少管所的剧本。
我每天上学都会路过夏奶奶门口,她养过许多花,有一些也会不适应气候或者生了虫救不回来,有一些就长得好好的,一年比一年开得漂亮。我有时候也想,那我就不能也开得好好的吗。甚至不依靠谁的照顾,就自己,晒太阳,喝雨水。
其实我很感谢上天给了我一些天赋,虽然很惭愧地也有浪费,所幸并没有辜负太多。但我应该再尽点力,我想进京,读心仪的大学,去看更繁华的风景。我要打工,也要拿奖学金,要通过自己的力量一点点改善生活,让我妈少吃点苦,这样她就不用每次骂完我又躲起来哭。”
秦笛顿了顿,眼眸被河上的灯光耀得萤火万千,祁松言想去握他的手,却被他先一步枕在颈窝上,又拱了拱。祁松言揽住他的肩膀,听他的声音被夜风徐徐送入耳中。
“遇见你之前,我都是一个人做梦,一边幻想以后,一边被现实胖揍。后来,你也变成我的梦,有风,有松林响,我想如果那是在说爱我就好了,因为我好爱你啊,为你哭过好几场。现在,你从梦里走出来了,可我还是不满足,我想要你是我的以后。是不是在一个城市,是不是在一所大学都没关系,我会把心放在你那儿,你还给我,我也不要,这样无论怎样的时空更替,我们都不会分开,你只能捧着我的心,就这一颗,在这里。”
秦笛拉过他的手,贴近自己的胸口。心脏感知到两只掌心的温热,奋力地跳跃着,急切地为主人求索回音。祁松言摸着他的心跳,闭上眼,长久地吻上他的发顶。
“我也好爱你啊。”
鬓边的那朵小花,落入河水,悠悠漂向璀璨的波澜,树叶间的蝉鸣息了,只剩细微的风语。秦笛说的倦了,就赖在祁松言怀里不起来,祁松言想亲他根本够不着嘴,只能呵他痒,闹得他起身撒开腿就跑,被祁松言捉住,按在桥洞的水泥壁上吻了个密实。
吻了几次就再按捺不住,四只手都缠进对方衣摆,祁松言被他摸得呼吸都重了,手停在他肋骨边,还记得绅士守则,问道:“能不能碰,嗯?”
秦笛含着他嘴唇,把他手腕抬了抬,又递了一截东西到他另一只手里。祁松言低头一看,是他短裤上打着蝴蝶结的抽绳的一端,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秦笛,秦笛眼光闪了闪,环上他颈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都能。”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当祁松言顺着指引从秦笛兜里摸出那包带香味的纸巾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但他也太喜欢这样的小圈套了。秦笛比他预想的要熟练得多,甚至还在最后关头叼起衣摆,叫他弄在自己肚子上,说会好清理一点。而他的都在祁松言手心,被香味盖了,只余淡淡的气息。
他把秦笛的抽绳系回去,抚了抚被他咬皱的T恤,盯了他半天,说:“秦小笛,虽然这是第一次跟你生气,但也没冷战没吵架,不至于这么双管齐下地搞我吧。”
秦笛脸上的红还没消,抓着鬓角喃喃地说:“我就是有点害怕…”
祁松言给他拍拍背面蹭的灰,“傻。”
秦笛这次没炸毛,反而低头瞧着自己的鞋面,伸出手比了个OK:“其实是三管。”
他扭身,示意祁松言摸他另一个裤兜。祁松言把老朋友小手帕掏出来,还同时掉落了一封信,浅绿色的纸折成树叶形。
“情书?”祁松言抬眉。
“心里太乱了了,组织不出来语言,只写了一段。”
祁松言打算立刻就拆,想了想还是揣进口袋。“你这个搞法,以后没气我都要生一生。”
秦笛急了:“不行!”
“知道了,乖,走吧,送你回家。”
秦笛往他怀里一堆,理直气壮地说:“祁妙,你背我吧,我腿软了,走不动台阶。”
祁松言心说好像谁不软似的,但他是秦笛的未来,他不能说不行,忍着疯投一下午的酸爽以及甜蜜的小空虚,祁松言把住他腿弯,顶天立地。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运动会那天没背的,成人礼那天没背的,此刻都在他背上。秦笛忽然问:“祁妙,我是你的压力吗?”
祁松言顿住,微侧过脸点点头:“是。”
秦笛把他搂得更紧了,小孩子似的任性:“可我不想下去。”
“那就不下。”
祁松言背他走到街上,直到拦的出租停在脚下才放他下来。不过十分钟路程,秦笛就睡着了,好像刚才背了一路人的是他,到家还迷迷糊糊的,胡乱亲了祁松言几次就上楼了,忘了说晚安。
祁松言又一次站在夏奶奶理发店的门口,那盛放的花团锦簇里,却没有哪一朵比秦笛开得还漂亮。他捡了个台阶坐,掏出那封信,小心地拆开。一封情书没头没尾,甚至没有称呼和落款,短短几句话,他却看了十几遍:
“我不甘心你只是我爱的启蒙,我要你是我发亮的青春,是我心脏的寄存,是路过所有风景的见证,是我越过沧海终于栖息的彼岸,是我穷尽一生解不够的习题。我要你,岁岁有我,岁岁爱我,岁岁见骄阳高升,人间光灿。”
这夜,祁松言没睡。他在凌晨跑下楼,赏天光破晓,晨阳大盛,辉光铺在他脸上,映亮那颗酒窝。
人间光灿啊,今岁如此,岁岁应如是。
第38章 高三
黎帅买的风筝很气派,每个角都系了一对儿长飘带,三只抱在徐唱怀里,像给他穿了件流苏裙,分外妩媚。
雨后升温,河边夏风习习,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
女孩儿们聚在一起,把男生当小桌子,风筝搁在背上一一写了志愿,又画上许多爱心和笑脸。祁松言给第三只风筝挂线,那边李铭轩和徐唱已经成功放飞一只,赢来女生们一阵欢呼。秦笛握着记号笔走过来,帮他托着,祁松言问:“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