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沈尧转身,却又突然转回去,抱住傅明衍狠狠“啵”了一口,然后看着傅明衍擦了擦嘴唇,花里胡哨地“挑衅”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快速溜了。
不跑快点他怕傅明衍能当场留住他。
他现在这状态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秘书是个美女,长腿细腰,沈尧很可耻地又多看了几眼。
这身材,做模特绝对……不行,又犯职业病了。
沈尧注意到人家女秘书已经开始瞟他了,赶紧低头歉意地笑了笑,当然,人家秘书姐姐也并不十分在意,第一沈尧是傅总的人,第二……这小子看起来也就刚成年,秘书姐姐比他能大一轮,拿他当小弟弟看还差不多。
“在这里签协议,等一会儿,马上有人过来接洽。”秘书看沈尧乖巧点头的样子,差点忍不住要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嗯,咳……领口的扣子,记得整理。”秘书姐姐说完就走了。
沈尧这才懵懵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领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一颗,锁骨和一部分胸膛在向外窥探。
傅明衍没有这种毛病,以他的风格一般都是当面解或者让沈尧自己脱——等等,该不会是……傅渐云那小子吧?
沈尧正想到这个名字,小会客室的门就开了。
傅渐云靠在门口。
“小画家,后天有空吗?水岸城有一个现代主义画展,久晟赞助的,展厅占了水岸塔三层,要去吗?”
沈尧犹豫了一下。
“当天有拍卖会,压轴出场的是张庭山的一幅十六仙女图。”
“有空!”沈尧典型的见了奶忘了娘。
第32章 继往开来
虽然说好了后天和傅渐云去画展, 但沈尧还没蠢到让傅明衍知道这件事,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傅总”请了几天假,暂时住在学校里, 当然是张庭山给他安排的住处, 宿舍沈尧是没法住了,毕竟他连自己在学校里有几个“好哥哥”都不知道,怎么敢贸然住宿舍楼。张庭山当然也没多少权力给他凭空变一间房子,只是给沈尧收拾了一下他原本用来存画稿的“库房”,支了一张床。
睡在老师家里沈尧当然不会挑三拣四, 更何况张庭山还把他屋里最软和的一床被子给沈尧铺在底下了。虽然饶是这样沈尧还是觉得硌得慌,反观张庭山能一脸坦然地睡在硬板床上, 和衣而眠睡颜祥和, 沈尧不禁感叹自己果然还是娇生惯养。
“库房”里的画稿堆积如山,靠着墙根摆了一圈装裱好的画,有油画, 山水国画,各种流派和风格, 张庭山是老师,所以什么都会, 什么都学,他勤勉肯下功夫,从学生时代就是个“画痴”,很少出去玩乐, 学得一手百家画法,仿什么像什么。
沈尧在这间不足几平米的小屋里,参观惊叹了好几个小时。
如果说张庭山是传统艺术画派的传承天才,那沈尧就是传统画派的“叛徒”。
他的画笔和人格天生带着反骨, 狂乱又艳丽,像是艳绝的舞女拿起将军的战袍,威严的帝王围绕妖娆的幔丽。表面祥和美丽,内里却极不顺从,连缠着飘带的最纤细的手脚也带着力道,如果你被外表欺骗,再细细观察几秒,或许就会被看起来温婉的手指不可抗拒地拖进画里的深渊。
但张庭山似乎并不怎么支持他随心所欲的创作,所以沈尧也很少敢在老师面前展现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画法,稍有手贱流露一点,张庭山就会皱眉“纠正”,而沈尧往往也是乖乖听着,下次还敢。
可自从张庭山看过他给电影画的那幅屏风图后,却很少对他的画指导什么了,只是经常说“你自己看,这还要我教?”
沈尧虽然明白这是张庭山对他的“叛逆”做出的一点让步,但仍然觉得不足。他希望老师能指导他,给他一点建议,走到现在,说实话沈尧觉得自己进入了瓶颈期。
他毫无疑问是个天才,但有些东西是需要年龄沉淀的,一个幼稚的孩子无论多么有灵气他也创作不出沉厚足以流传千古的艺术作品,能够流传的只有能经得起岁月推敲,看透了时间的。
最近沈尧越来越觉得无力,他意识到了自己从前也许毫无自知的狭隘,但他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这个圈。
所以他想靠近一些自己从没接触过的人,想了解一些自己不曾了解的事,比如张庭山是不是真的甘愿做个老师,比如怎么才能做好这个无依无靠不能任性的“小媳妇”角色,又比如……怎么才能看透傅明衍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沈尧画着画着就蘸错了颜料,暗红的玫瑰花上赫然出现一道靛蓝色。
“……靠。”沈尧烦躁地撕了那张画,丢在垃圾桶里。
张庭山一进画室就看见沈尧把画扔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怎么,画不出来?作业题都画不出来了,住我家还给少爷住出毛病来了?”张庭山放下自己的那个颇具年代感的皮包,走到颓废的沈尧面前。沈尧靠着背后的椅背仰面看着老师,目光呆滞又带着一点求助。
张庭山“哼”了一声,伸手毫不留情地弹了他额头一下,沈尧叫了一声捂住额头,委屈地看着老师。
“我画不出来……”
“看出来了。”张庭山抬手示意他站起来,自己坐在沈尧刚刚坐好的位置上,从垃圾桶里捡回了那张画,随便扯了点胶带勉强粘住了边角,熟练地涮笔,蘸色。
“不就是画错一笔,何苦把整张画都扔了。”张庭山蘸了色,几笔把原本那朵红玫瑰改成了蓝色妖姬,在一束红玫瑰中愈发显得娇艳妖异,画错的那一笔反而成了点睛。
沈尧似乎听出老师话里有话,但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也不敢接话。
张庭山把笔递给他,撑着膝盖看着他:“三思而后行,心急反而会画坏。我不希望你做什么先驱,走在最前面的人,超越众人太多的人,会被当做怪物。走错一步不是大事,如果步步走错,可能这张画反而会毁在你的自以为是和莽撞上。”说着,张庭山抄起一支干净的笔,把画上未干的颜料整个抹乱。整张画仿佛浸入水中,变得狰狞起来。
沈尧看着这副已经毁掉的画,眼眶发红。
他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像个无助的孩子。
“老师,我真的……错了吗?”
“你没错。”张庭山耐心地撕下胶带取下那张画,“和别人不一样,从来都不是错。错的是你还不够狠。”他把画郑重地放在沈尧手里,“你爱不敢爱,恨不敢恨,犹犹豫豫,还想做旗帜?”
话音铿锵落地,沈尧如遭雷击。
离奇的是,他脑海中第一个闪出的人竟然是傅明衍。
张庭山看他的反应,心想果然,这孩子确实是恋爱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或许是那个小系花,或许是别的什么姑娘,但看他的样子,怕是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家抓住了。
“……重新画吧,下周收作业,也不用着急。”张庭山不愿点破,起身走了。
沈尧呆呆地看着张庭山有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画室,想是天气逐渐转凉他的腿病又犯了。
张庭山的意思很明确,他还太嫩,撑不起他的天赋,也架不住他的名声。这世上才不配位,注定是要成为炮灰的。
沈尧想,他难道还不够敢爱敢恨吗?
他看见傅明衍第一眼就坚定不移地想睡他,他看见徐信的第一眼就讨厌的不行,他喜欢谁,讨厌谁,除了故意演戏几乎都是明摆着的。如果他还不够“敢爱敢恨”,那么“爱”和“恨”到底是什么?
沈尧带着一脑袋的不解赴约,和傅渐云如期去了画展。久晟集团不愧是电子产业的龙头企业之一,画展也很有技术感,但沈尧现在正处在混乱的时期,对于这些“名家名作”虽然很感兴趣,但越看越是眼花缭乱,越看越觉得头疼。
傅渐云当然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提议去顶楼的天台餐厅坐坐,沈尧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便答应了。
天台说是餐厅,其实也只是一些休息区,是半开放式的,一半是玻璃门隔开的室内,一半是敞开的天台卡座,坐在护栏边远眺几乎能把整个城区尽收眼底。
调酒师坐在室内的酒柜前百无聊赖地看着足球比赛,整个天台除了他空无一人。
傅渐云先走上天台,转身伸手要扶沈尧,沈尧顿了顿脚步,摆摆手表示自己能行。
傅渐云没占到便宜,也不气馁,上了天台进了门,先点了杯热的甜牛奶,沈尧一怔,他便笑着解释:“冰酒不适合现在喝,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先喝杯热牛奶。”
“我不喜欢喝牛奶。”沈尧说,“有甜酒吗?随便什么,来一杯。谢谢。”
调酒师侧目偷眼看着沈尧,应下来转身去取东西。
傅渐云他当然认识,今天的画展就是傅渐云找了久晟的关系又付了大额的费用才提前开放了一天,要不然也不会只有他和这位……长相漂亮的男孩两个人了。
他很好奇傅渐云这位当红的大歌星,为什么会冒着风险带这么一个男孩来逛画展,说是为了泡他,倒也不十分像,但要是单纯的关系好,也似乎欠点什么。
调酒师猜不出来,只好自顾自地给沈尧倒甜酒。
“你喜欢喝甜酒?”傅渐云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他,“倒是和你的风格很符合。”
“我以为你会觉得热牛奶更适合我。”沈尧回了他一句,接过甜酒碰了碰唇,尝了一点,又放在桌上。
“如果你觉得冒犯,那我向你道歉。”傅渐云依然笑得天衣无缝,“看外表真的看不出,你是个这么有个性的人。”
沈尧一笑:“你也是。”
傅渐云被他堵了回去,怔了一下,笑得更开心了,“说实话,我自从看了你的画,就觉得你一定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一幅——嗯,风格那么鲜明的画。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傅总的……不过,傅总应该不会介意你交一个同样喜欢艺术的朋友的吧?”
“你在哪儿看见的?我的画除了我屋里,就在傅叔叔手里,他会给你看我的画吗。”沈尧对他的话并没回答,但却也没否认。沈尧当然清楚傅渐云说这话就是为了激化自己对傅明衍“管教”自己的意见,或许是想要趁虚而入,但他还没有蠢到会被这些基础的手段挑拨。
傅渐云望着天花板想了想,郑重道:“是在徐影帝的家里。”
“……”沈尧差点没喷出半口甜酒来。
傅渐云被他的反应可爱到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继续道:“你送他的‘生日礼物’,真的很特别。”
沈尧好不容易理顺了舌头,“你……你不是跟徐信关系不错吗,你和他有仇?”
傅渐云深深地看着沈尧,眼底都是笑意,沈尧有些看不下去他用那双很像傅明衍的眼睛这么对自己笑,于是悄无声息地滑开了目光。
只听傅渐云说:“并不,我和徐信关系很好,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在傅总认识他之前,我们就已经是朋友了。”
沈尧看向他。
“所以,作为最了解他的朋友……之一,我当然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我不知道,徐影帝那样的身份,他有什么打算我怎么会知道。”沈尧装傻装的很像,但显然他并不傻。
“你送给他的那幅画,虽然被撕了大半,但我还是偶然看到了。我问了他,但他的态度很反常——你知道,徐信常年维持温和持重的男神人设,他几乎很少会动气上脸,但那天却不一样,我嗅到了一种特别的味道。”傅渐云温柔深情地看着沈尧,看得他别过头又嘬了一口甜酒。
“能让徐信动气,让傅总动情,我觉得这一定是个特别的人。更何况,他画画还画的那么好。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转世的话,我觉得你一定是维纳斯投错了胎,让你生成一个男孩。”傅渐云说着便伸手,指尖碰了碰沈尧的发丝,见沈尧低头不语,便绕了一点到指尖上。
沈尧当然察觉到了,但他并不想推开或者拒绝,他只是在思考,傅渐云说,傅明衍动情了,他怎么看不出来。
“……维纳斯生了爱神丘比特,我可不是爱神的妈妈。”沈尧的侧颜微笑着,有种神秘的美,“我做他爹还差不多。”
“这是什么话。”傅渐云笑起来,放开他的头发,慵懒地单手撑着下巴,“这么说,你对傅明衍,是真心的了?”
沈尧盯着傅渐云看了十几秒,蓦地凑近他:“你看我的眼睛,我像是会喜欢傅明衍的人吗。”
傅渐云一愣,沈尧清晰地从他眼底看出一丝欣喜来,他道:“那你……会喜欢什么样的?”
沈尧勾起嘴角一笑,也坐正身子:“唔,可能,维纳斯那样的。”他随口说。
说完两人都笑了,傅渐云越发觉得沈尧有意思,他眉眼清晰,是个实打实的美人,他总是知道如何恰到好处地恃美行凶,该娇时娇,该怒时怒,该冷时冷,让你捉摸不透,看起来单纯可爱,却永远也不知道他藏着的那张底牌是什么花色。
不知道……他对傅明衍是不是也用了这样的手段?难怪无往不利。傅明衍从来不在公开例会上接私人电话,那天却接了他的电话,还说了那些勾人的话。
不过这一点确实是“冤枉”沈尧了。
沈尧在傅明衍面前总是使不出什么来,三秒破功根本不是吹牛。沈尧对别人都能游刃有余,但是对傅明衍总是容易情绪化,就好像不争个“高低对错”就输了什么似的。如果非要说出什么原因来,大概是傅总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