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真该早就打断你的腿的……
“白鹭竟然愿意娶我!她是不是疯了!你说是吧!”
娶你这着实是有点疯。
“我们就差官宣了,上次的风波闹得那么不好,还害得你……”
“算了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这些,那我就不谢你了!”
“我结婚你可不能再拉黑我了,我们的婚礼准备挑一个海岛去办,我哥说我竟然也有人要,直接送我了一架直升机!”
“而且,白鹭竟然会开直升机!”
“你一定要坐,和我一块坐直升机飞到岛上,你可要当我的伴郎啊!”
沈尧笑了,他都能想象到高海打这些字的时候眉飞色舞的神情,或许正依偎在白总的怀里……画面似乎有些不对,但气氛总归是柔和的,甜蜜的。
一对新婚的夫妻,他们当然会说一些肉麻的情话,经过一些小别扭,最后结合,这样的婚姻就像最后在画上点高光一样,直接注入灵魂,而且都是激动郑重甚至还想要看吉时的。
可他身在一段莫名其妙的婚姻里,却又莫名其妙地喜欢上那个人,最后还莫名其妙地注定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高海对白鹭是执念,他都能得到,可自己总以为比高海要聪明一百倍,但他却得不到想要的,甚至连说都不敢说出口。
怎么会搞成这样……?
沈尧苦笑了一下,按住语音,提了一口气,轻快地说道:“喔喔!你行啊!这次可得狠狠宰你一次了!恭喜啊!”
“咻”地一声,语音发了出去。
沈尧站在屋子中央,像只淋湿的鸟。
突然,他听见窗外有雨的声音,盛夏的暴雨突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降了下来。
沈尧怔愣在原地,此刻他忽然很想见一面傅明衍,哪怕什么也不说,哪怕就是抓住他的衣服,接吻也好,怎么样都好,他可以折磨自己,可以让自己说任何羞耻的话,什么他都愿意做,只要,只要见一面……
沈尧扔下画笔,推开门,赤脚就跑了出去,一头钻进了暴雨中。
第44章 陈白 补
其实沈尧也很难说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与其说是想要追求人类更高层次的感情享受,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天性里的本能。
他从出生落地,到学了艺术, 至今也只是仅凭本能活着而已。
中央大道两侧铺了青石板的小路, 种了大片新鲜茂盛的青草,桦树林立其中,暴雨是盛夏的摇滚,飞尘被打落在泥土里,草叶被打湿, 桦树在雨里措手不及地摇摆,沈尧光着脚跑过这条石板路, 直冲向大门。
——而旁边废弃保安楼二楼却在风雨飘摇的暴雨里点着一盏明朗的灯, 急切的雨丝都映出了光亮,沈尧猛地站住了脚步,看向二楼的那间屋子。
张庭山搬着一把嘎吱乱响的破椅子坐在自己屋门口, 屋门大敞开着,他靠着水泥浇筑的老式走廊护栏欣赏这场暴雨, 尘土被雨点打的乱飞,空气里一股土腥气夹杂着更多潮热的水汽味道。
楼下站着光着脚只穿着衬衫和裤衩的男孩, 用一双好看又无辜的大眼睛在暴雨里勉力抬头看着他。
……
“……”张庭山手里的报纸掉了下去。
“沈尧!你小子疯了是吧?!”张庭山抓着扶手探出脑袋咆哮了一句,赶紧往楼下跑。沈尧呆呆地看着老师的动作,看到他跑到一半又恶狠狠地回屋里去拿了一条浴巾又跑出来。
直到张庭山站在自己面前,把浴巾劈头盖脸捂在自己脑袋上, 沈尧还在发呆。
“你这是想干什么?赶紧过来过来,跟我上楼去。”说着张庭山不由分说就拉着沈尧朝二楼走,沈尧好像忘了怎么挣扎,跟着就上了二楼。
这是栋快要废弃的楼, 以前住的都是一些学校招的保安,整个楼道充斥着一股不知名的味道,似乎是汗味,却又更像是什么尿骚或者鱼缸发霉的味道。
最早的时候这栋楼也是教学楼的,有段时候据说这边治安不好,所以学校招了许多安保人员,就把这栋不常用且靠近大门的老楼腾出来作为了保安宿舍,从那以后门卫大爷,保安队,包括保洁人员都曾经住过,只是现在,这栋楼说是快要拆了,上面想要在这里建一片实验楼,为理科院腾出点地方放那些大型设备。
张庭山就是钻了这个间隙时间的空子,和有点关系的管理打了招呼,搬了进来。
沈尧站在昏黄灯光满溢的屋门前,闻到了浓郁的颜料味和发潮的画纸味,再往屋里看去,只有行军床还勉强算是个好家具,连张庭山平时换洗的跨栏背心都随意丢在摊开的行李箱里,剩下的也就都是画材了,张庭山走到哪都是不会忘了带这些的。
这样的条件寒酸到沈尧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站在灯光里踟躇,头上顶着一块带有浓烈单身中年男人体味的浴巾,面容倒是被雨水洗刷的白净,光这样看着倒觉得像是个俊俏的姑娘。
“老师……你现在,就住在这里吗。”沈尧轻声说。
张庭山还想着拉他进门,看他浑身湿透,竟然还穿着裤衩就跑出来,不知道这孩子是出了什么大事,心里慌得不行,“啊啊,是住这儿,你先进来,头发身上都湿了,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尧挣扎了一下,挣脱了张庭山使劲拉扯的手。他略有些惊讶地发现,张庭山的力气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似乎他也只是个普通的老男人罢了,脸上的沟壑,看起来有不妙趋势的肚子,以及手指上常年拿画笔磨出来的老茧。
张庭山被他挣脱,竟然趔趄了一下,扶住了一张简易的桌子才站稳,他还没等回头骂这臭小子两句,只听他站在门口,轻声说:
“老师,我喜欢上一个不该我喜欢的人。”
沈尧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听不出什么起伏,丝毫不像是他平时咋呼哼唧的样子,张庭山却听出了他尾音里的一点颤抖。
张庭山没有回头,就着那个滑稽的姿势站在了原地。
沈尧笑了笑,突然就没有忍住眼睛里的水分,噙着那一滴眼泪晃晃悠悠终于顺着被雨水浸的冰冷的脸颊流了下去。
“我爱上他了,可是我怕他不是真的爱我。”
说出来了。
原来如此啊。
知道说出来了沈尧才明白,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别扭了这么久。
如果是以前的沈尧,一定会大耳刮子扇自己,骂道:“不知道就去问!没长嘴巴只长*巴吗?”
但现在他却这么失魂落魄,简直丢尽了人。
原来人不止是三庭五眼千姿百态的速写画,人还会欺骗自己,是不折不扣又自以为是的傻瓜。
良久,张庭山才直起腰,把掉在地上的毛巾被捡起来甩在床上,拍了拍身上的土泥,拿起桌上的水壶给杯子里倒起了水:“嗨,我还当是什么事儿,不就是小年轻感情上遇到点儿困难吗?这有什么。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太看重这个,老师当年也……”
“老师,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沈尧低下了头。
张庭山又沉默了。
“……又怎么样?你怎么样都还是我的学生,老师还能不要你不成?”
沈尧猛地抬起头,张庭山驼着背站在桌前给他倒水的身影被昏暗的破灯泡镀上一层金边,连鬓边的银丝都柔和慈爱,沈尧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很丢人,但是在老师面前丢人,怎么能算是丢人。
张庭山坐在椅子上,沈尧趴在老师肩头哭的跟个傻子一样,都多大人了,竟然能哭的比几岁的孩子还厉害,沈尧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突然就变成这样,好像这么久以来的所有事情一下都远离了自己似的,只有老师散发着汗味的肩膀,和屋外盛夏暴雨的声音才如此真实。
“……老师……我错了……”沈尧断断续续地重复这句话,张庭山默不作声,拍着他的脊背,像抱着个孩子。
直到沈尧打了哭嗝,止住了眼泪,张庭山才放开他。
“擦擦脸,像什么样子。”张庭山递过去毛巾。
虽然毛巾上已经有了汗味和雨水的霉味,也没洗过,但沈尧却觉得比他这个少爷以前用的特制熏香毛巾还爽快。
沈尧红着眼,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这事就这么告诉了张庭山,他竟然也就这么接受了,沈尧不知道他还会和自己说什么,是要劝说自己离开傅明衍,还是会说傅明衍不是好人,还是……骂自己太傻——好像根本没什么好的可能性啊!
沈尧把头低的更深了。
张庭山给他递过去杯子,杯子里装的是热水,但只是有点烫手,喝到嘴里却很暖和,一大口直咽到胃里,浑身的雨水湿气和不痛快似乎都消失了。
“傅明衍给你办画展的事我都知道了。”张庭山开口就是雷击,“还有,你是不是和他说要一起展出我的画?”
“我……”
“想要哪幅自己挑吧,我倒是无所谓。”张庭山很反常地爽快答应,反而让沈尧手足无措起来。
“老师……我是不是……太傻了?”最怕听什么,沈尧就自己先说什么,嘴总比脑子快一步,说完他就后悔了,张庭山必然接一句“废话”,然后自己就会自闭……
“说什么呢,你这样的要算是傻,其他那些学生还不都得扔出去。”张庭山满不在乎地说。
沈尧猛地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他。
“我确实,猜到过一些,”张庭山叹了口气,“你小子是藏不住的性子,我看你的眼睛就看得出来了,都写在脸上,还想瞒住谁。”他也喝了一口温水,“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是他……”
来了来了。沈尧紧张起来。
“傅明衍,他身上那是什么担子,他没有那么多空考虑儿女情长,你偏又是个重感情的,你跟他,过得不好怎么办?他欺负你,你怎么办?你父母又都撒手走了,娘家哪有人管你……什么孩子,你这是要气死我……”
说着说着张庭山果然气上来了,有心想抄起毛巾抽他两下,又心疼他刚刚那么难过,只好空甩了一下,丢在床上。
“噗……”沈尧忽然笑了。
张庭山:“你笑什么?”
“我笑老师像我妈一样,操的心真碎啊,不像个爷们儿。”
“说谁不像爷们儿!还不是你小子不省心!你也知道那是你叔,你还……说你丢人又怕你接受不了,你个枉顾人伦的小东西,我是治不了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让人家吃了去,最好,吃的骨头渣都别给我剩,省的我看见又烦……”
“别这样说我嘛……”
“不这样说你怎么说你?你啊,就是把感情看得太重。我看你是中了他的毒了,失魂落魄的,连裤子都不穿,还好没遛鸟,否则明天校报又要说艺术院的学生搞行为艺术了。”
“我忘了。”沈尧拉了拉衬衫。
“你大半夜跑来,就是跟我说这些?要是想要我的意见,我反对。”张庭山像个经验丰富阅历过人的老男人一样,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语重心长。
“唔……”沈尧眼看又要掉眼泪。
“好好好——你少来这套啊!我可不吃这……好了好了,大男人哭什么哭……我同意,同意还不行吗?”
“这是你说的。”沈尧抬起头,哪还有哭的样子。
“……我同意……有什么用?!你小子有能耐在这儿折磨你老师,有能耐去找傅明衍说去啊,那老混蛋……走,我和你一块去!找他说去!他今天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我给你出气!”
“别别别老师,别——”沈尧赶紧拉住张庭山的胳膊。
“哦,现在知道拦我了?你不就是想要我给你个态度吗?我给你了,你敢去和傅明衍说吗?啊?”
第45章 离婚
沈尧愣住。
他现在当然不敢。
这种话怎么能问?如果是渣男, 一定会回答“我当然是真的爱你”,如果不是渣男,也会回答“真的啊怎么会有假”, 如果是傅明衍……可能什么也不会说。
所以这也是沈尧为什么不愿意问的原因。
“去, 现在就去找他,要是他说不,你就回我这儿来。怕他不成?一个傅明衍算什么东西,你要真喜欢,说就是了。老师我还是那句话, 感情这事等不得,说不定等着等着, 就物是人非了。”张庭山背对着沈尧, 不肯再看他。
沈尧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直起腰,缓慢地站起来, 站直了身子,才垂眸看着张庭山已经见老态的背影。
“……好。老师让我去, 我就敢了。”沈尧说完这句很怂的话,转身低头就出门了。
“……这臭小子, 喜欢谁不好,偏偏是他……”张庭山点燃烟头,正吸了一口,猛地跳起来:“给我回来!裤子还没穿!还有伞!”
……
沈尧穿着老师的裤子, 提溜着裤腰带一路打车到傅家,自己冒着雨拍了半天大门,才有人帮他开门,一看是他差点没把对方吓坏, 火急火燎就叫来老许,老许一看也惊着了,这都半夜里了,傅明衍也已经睡下了,如果要叫醒他……
对啊,直接让这小少爷去叫不就行了?说不定顺水推舟,两人感情还能更上一层楼呢?
老许把浑身湿透的沈尧拉进傅家,赶紧给他拿了一套干净睡衣,沈尧还没接过来,就看见客厅堆着一大堆卷起来的画,和他十分熟悉的画架和画材……似乎是他之前和高海住的公寓里用的东西。
“……那些是什么?”沈尧接过睡衣,湿漉漉地问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