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没心思理会“自己”,只是继续往楼下冲,另一个林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再走,会后悔一辈子的!”
“不后悔,去他身边,我不后悔……”林烨跑的很快,喘着气回答道。
“林烨”说:“你再走,去的可就不是这里的徐北身边了!”
林烨脚步极快,这时候已经要过马路了,那个超市的位置林烨很熟悉,过了这个马路拐个弯就到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街上有不少没有带伞的人在四处逃窜躲雨,那些大大小小的雨滴打湿了林烨柔软的发,原本翘起来的呆毛被打趴了,湿湿地搭拢在发顶。
这个画面,有些熟悉。
就好像他重生那天躲雨的情景。
当时,也是这么大的雨,他也没有伞,就像这些四处逃窜的人们一样,躲在一个店铺下面挡雨。
一阵车鸣声响起,林烨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便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车鸣车自远而近地传来,待林烨反应过来,转头看到的便是一辆白色小车打着远光灯,冲破雨幕朝他冲来,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眼里唯一能看到的便是那道白光。
那道白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刺眼。
明明死亡应该要到来了,明明应该感受到疼痛的,但林烨却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好像整个人被放在了云朵上,豪无硬度可言,他可以肆意舒展,旁边没有任何遮盖物。
林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才一点点理清了头绪。
当时的“自己”所说的话也依稀分辨出来,说的是“你再走,去的可就不是这里的徐北身边了!”
不是这里的徐北,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另一个徐北的身边?所以他的意思是,现在要去另一个徐北身边了?
林烨思考了很久,才做出了这些大胆的猜设。
联系到之前那些串通了前世今生的日历,林烨假设他现在所处的世界,是另一个平行时空,就很好解释了。
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导致他从原本的世界穿越到了现在的世界,他根本没有重生过,他不过是穿越了,就是因为这个,时间线才会错乱,所以高中的林烨才会不认识徐北,所以这个时候他的爸妈都还安好……
对于之前一直连续不断地疼痛感,林烨一直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现在想来,都是他即将这个世界的预警。而一直在梦里出现的“自己”和常常在脑中和林烨对话的“自己”,估计也是来自原本世界的自己的执念。
他只需要在一定的时间,一定的地点,发生一样的事件,就会再次以同样的方式回到原本的世界。
他即将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了,而现在,只不过是回去的一个缓冲,他只需要等待,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
林烨睁开了眼。
纤细紧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羽翼一般慢慢打开,干净的双眸从无神到有神,约摸花了死五秒的时间,才开始打量周围的设施。
消毒水的气味,白大褂的人,白色条纹病号服……没猜错的话,这是医院的病房。
林烨的脑袋有些迟钝,反应了很久才发现医生在问他问题,无非就是有没有家人的联系方式,还有后续的治疗事情。
林烨慢吞吞道:“您的意思是,我出了车祸……然后就这样了?”
“是的,你目前没有大碍,皮外伤都包扎好了,但还要住院一星期观察。你联系一下你的家人朋友过来照顾你。”
林烨听到这,便反应过来,开始在身上翻翻找找,医生问他在找什么,林烨回答:“手机,我的手机,手机去哪了?”
医生一下子便从旁边拿过了手机,递给了他:“在这呢。”
林烨结果手机,紧张地食指输入锁屏密码后,点开了联系人。
……
他的手指不停地上下翻动,却始终没有找到爸爸和妈妈的联系方式。
现在,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他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那个没有父母,没有温暖,没有徐北的世界。
林烨呆滞了一阵,忽然猛的惊起。
徐北!
徐北……徐北还在医院!
林烨的脑子一直都不太清醒,忽然想起这件事情,整个人的神经都崩紧了,“我要找徐北……我要……徐北……”说着就踉踉跄跄打算下床。
医生赶紧扶住他,疑惑道:“你急什么呀,身子还没恢复过来别下床,有事你跟我们说就行了。”
“徐北,你们告诉我,徐北在哪里,他在不在这个医院,求你们,告诉我……徐北,徐北,咳咳,咳咳咳……”
林烨情绪太过于激动,说到后面喉咙便咳嗽不止,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医生眼看这也不是办法,便让旁边的人去找找医院有没有叫徐北的病人或者医护人员,再把林烨安稳在了床上。
躺在床上的林烨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但是你说他安稳,他也不安稳,毕竟他这么沉默,死死盯着天花板的神情实在太过吓人,活了却跟死了一样,动都不动一下,就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不知道这个病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该不会是车祸把他给撞傻了吧。
医生摇摇头,决定在这里守着他一会儿。
过了一小段时间,护士跑来告诉他,医院确实有一个叫徐北的病人,也是出车祸才到医院来的。
林烨听到这,立刻又挣扎地坐了起来,抓着护士的手臂问:“你知道徐北,他在哪,在哪里?你快说呀……!”
护士有些被吓到了,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医护推车。
林烨也发现了自己的精神有些不正常,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才十分勉强地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不好意思,刚才有些唐突,请问你刚刚说到的徐北在哪里?我是他的朋友,现在有急事要找他。”
护士这才指了指外面,道:“……他在四楼住院部的302房间,你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帮你传达。”
林烨慢吞吞地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但我想,我和他的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我不会再乱走了,等出院我再去找他。”
这番话正合医生和护士的意,他们听了没说什么,便离开了病房。
林烨平静地坐在床头,细密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里的情绪,他不停地在手里写着302这三个数字,嘴里念着徐北两个字。
这两个字就如魔咒一般,困了他一辈子又一辈子。
时间差不多了。林烨想。
他迅速拔掉了针头,一条透明液体射线便飞了出去。然后便是穿鞋,收拾衣服,把衣物当作人塞进被子里,再一瘸一拐地打开门,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刚才认得到他的那几位护士,才走了出去。
四楼,302病房。
林烨牢牢急着关键词,每走一步,徐北在脑中的印象便又深了一层。
他还记得他那如同水墨般黝黑的发,白玉一般洁白无瑕的脸,不常勾起的嘴角唇色很浅,但笑起来却迷人至极,还有那双会弹钢琴的手,每次在钢琴上跳跃的时候,他都觉得,这么好看又完美的人,怎么会成为他的伴侣呢。
……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到了302门口。
林烨实在是太想看到徐北了,以至于在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颤得厉害。
门开了。
林烨走进去了。
他看到了昔日的爱人。
一模一样的眉眼,就连气质都没有变。
唯一不一样的,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徐北没有睁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而且脸色有些白,怎么回事,是最近太累了,所以还在休息吗?
林烨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了,然后慢慢走到了徐北床边,趴在他的床头看着他的脸。
看着看着,他便轻轻笑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温柔至极的吻落在了徐北的额头上。
林烨对着自己的爱人暧昧低语道:“徐北,已经是下午了,要起床了哦。”
“我来找你了,你能不能不要睡啦,先起来看我一眼。”
徐北没有反应。
林烨鼓起了一张包子脸,嘴巴也不满的抿起来,“你不可以这样子和我玩,这一点也不好玩,以前我无论是给你发信息还是说话,你都是立刻就接上的,虽然你说的话少,但我一点都没有嫌弃你,但你再这样不说话,我就不喜欢你了。”
结果还是没有变,徐北没有任何反应。
“我骗你的啦,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那好吧,你坏,我比你更坏,”他边说着话,便让头发绕在他的食指上,眼睛在唇上停留了几秒,就吻了上去。
可是,一吻结束,徐北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烨跪在床头,久久没有再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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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光的少年(正文完结)
如果你的爱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就连呼吸就几乎感觉不到的时候,你会是是什么感觉?
那种感觉啊,就像是被按在水里,想浮出水面却怎么也出不来,你只能在水中挣扎,手脚也被捆住了,你睁开眼,只能看到一片混沌,你逃不掉的,扑面而来的悲伤和压抑会把你溺杀在它的怀里。
徐北醒不来,处于昏迷状态不知多久了。
林烨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之前那二十多年的人生是怎么过得。
徐北把他的真心掏出来,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里了整整七八年,他怎么就没有一点察觉,没有一点醒悟呢?
他怎么就那么没用,只知道日复一日把自己往内疚和失去亲人的痛苦里掩埋呢?
明明可以更好的啊。
明明可以不错过的啊。
明明再早一点,就那么一点点,只要他早一点明白过来,他就可以在这个时候躺在徐北温暖的怀里,感受他身上的清木香,问他晚饭应该吃什么,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讲以前学校里那些事儿。
可是现在,他能面对的只是一具昏迷不醒的身体。
他想起上辈子那个每天放学在阳台耐心为他补习,为他打架,在下雨天给他讲故事,背他去医院,为他准备生日惊喜,也会因为怕他遇到安全事故然后一直保护他,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的男孩。
也想起了这辈子那个教他骑自行车,带他成长,每次都会为打篮球的他送水,背他去医务室,为他做饭,天天照顾他的男孩。
……这些,都是他啊。
林烨离不开徐北。
他的人生一大半都被徐北占据了,徐北不在了,林烨也不是完整的了。
“你既然来到了我身边,为什么不继续陪我走下去?”
徐北,你爱我爱了这么多年,我又何尝不是呢?
有的人的爱,当事人早已清晰明了,有的人,却还模模糊糊。
他只恨他明白地不够早,平白磋磨了这么多岁月年华。
“只要你现在醒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烨说话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他的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面颊微粉,竟是有些兴奋的样子,“我已经想到我们以后的日子了,你要不要听听?”
“这个世界没有点点,但是我们可以再去领养一只小猫咪,什么样的都行,但是要粘我的,要乖的,不能像以前一样,领了只大少爷回家。还有哦,我做饭特别难吃,所以以后你主厨,我负责切菜刷碗,做你的小跟班,好不好?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工作的话,我现在没有,就先蹭你的,等我找到了工作,我就拼命赚钱,钱全部都给你花,虽然我知道你这性子肯定不会要,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们一起赚大钱,买属于我们的大房子,怎么样?”
林烨沉迷于幻想之中,完全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人进了病房并发现了他,现在护士医生都过来要把他抓回去了,说是他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
林烨不开心,你们觉得我有病就有病吧,为什么要把我拖走呀?“我不要离开徐北……额不要……呜呜呜,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和他分开,你们都是坏人!呜呜呜呜……我爱他呀,我也一直爱他的……为什么……你们不要再阻止我靠近他了,我真的明白了,徐北,徐北!你不要我了吗……”
疯了,要疯了。
都疯了吧。
……
现在时间是距离林烨发疯的三个月后。
三个月前,林烨因为刺激过大导致精神失常,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调整了过来,其实这种情况还挺少见的,也挺难治的,主要看按患者自身的情况,不然怎么治也治不好。
医护人员跟他说,没有治好就不可以见徐北,所以林烨只好努力配合治疗,才终于算是恢复了一声护士眼中的正常。林烨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除非徐北醒来,不然他永远都是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