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路就到了门前,大爷认出来:“小金,怎么回来了?”
金旭道:“放假,回来看看。”
寒暄了两句,大爷又打量旁边尚扬,觉得眼熟,道:“这是……?”
出柜狂魔金旭准备向大爷公布关于“女朋友’”的真相,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大爷好,”但“女朋友”堵死了他的路,说,“我是小金的老婆。”
次日早上。
尚扬起床,再次感慨了当地的酒后劲太足,无辜且清纯地说:“我又不记得昨天干过什么了。”
金旭装作信了,也没有拆穿他。
金队长慧眼如炬,不认为一个醉透了的男的,能精准完成帮另一个男的洗澡这项大工程。再说得了便宜还不赶紧卖乖?那还怎么能当一个合格的爱情骗子?
“今天带我去哪儿玩?”吃过早饭,尚扬问今日安排,说,“这边的风景区、博物馆,我上次都去过了。”
金旭道:“我都还没去过。”
又赶在尚扬提议再去一次之前,说:“我不感兴趣。”
尚扬是知道的,以前说带他免排队逛国博,他说不去,之前说去逛本省省博,他也不去。
金旭说:“看不懂,至于风景区,白原到处是山,看风景要先爬山,我小时候上学放学,每天都得爬山。”
“我想到了,”尚扬冒出一个念头,说,“带我去你家看看?”
金旭一愣。
尚扬又一想,道:“还在吗?……要不算了,你带我去哪儿都行。”
过去那么久了,家里没有人,房子什么的也许都已经拆掉了。
金旭却道:“上去看看也行,我父母的坟都还在山上。”
还没出发,金旭先接到松山派出所打来的电话,他先前在松山所当所长也近两年,所里有同事听说他回来了,特意打来问候他。
尚扬对这派出所里几位同事也有很深刻的印象,在旁边问:“是张副所长吗?”
金旭点点头,尚扬口型道:“去看看他?”
张志明副所长当初和袁丁加过微信好友,前阵子在朋友圈说动了个小手术,尚扬碰见袁丁的时候听他提过。
松山派出所。
金旭提了一大兜子水果零食,分给同事们,单独给张志明买了点别的营养品。
一群人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长问短,还向他汇报他走了以后这边的变化以及工作开展。
尚扬在派出所后院里,提了旁边搁着的浇花壶,给花圃里浇了浇水,心里很喜欢这个地方。
过了会儿,听里面没那么热闹了,他才进去,民警们都工作去了,只留下金旭和张志明在聊天,不知聊了什么,金旭一脸凝重。
“怎么了?”尚扬过去问道,担心地看张志明,怀疑是他手术后身体还是不太好。
“尚主任,”张志明客气道,“我没事。是群众有点事。”
尚扬点点头,又看金旭,金旭对他说:“吴凤兰昨天报警,说她丢了一笔钱。”
尚扬:“?”
吴凤兰即是刘卫东的母亲,陈静的前婆婆。儿子没了以后,她自己身体不太好,一个人住着既不方便又不安全,在社区的安排下,她住进了养老院里。
“她怎么会丢钱?”尚扬心想一个退休老太太,工资又都被赌徒儿子消耗殆尽,也没有多少积蓄才对,道,“在养老院里丢的吗?多少钱?”
张志明说:“不是,卡里的存款,不翼而飞,有三十万。”
第111章
张志明和吴凤兰算是比较熟悉,吴的户籍和常住地都在松山所辖区内,特别在去年刘卫东被害以后,年迈的吴凤兰没了直系近亲,张志明出于片警职责和人道关怀,尽可能地在生活上帮扶这位孤寡老人。
张副所长做片警的经验丰富,对待群众也有足够的细心和耐心,因而吴凤兰也很信任他,有什么事,也时常会主动联系他。
上个月张志明动了个小手术,不得不请假休息一阵子。就在这期间,吴凤兰一天夜里不慎摔了一跤,幸好没出大事,社区工作人员担心她独自在家容易出事,帮忙联系,让她住进了养老院里。
之后的事,尚扬和金旭也已听古飞讲过:调查坠楼案,关于受害者陈静的社会关系时,刑警们确认过吴凤兰最近这段时间的动向,她住进养老院,和别的老太太发生口角,动了手,伤到了脖子和腰,行动不能自理,戴着固定颈托在轮椅上坐了近十天。
张志明道:“她听说我是因病休息,也有一阵子没找过我了,昨天她忽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养老院看她,等我到了以后,她才神神秘秘地跟我说,她卡里少了三十万。”
“她一个孤寡老人,”尚扬道,“三十万不是小数字,她哪来这么多钱?”
金旭没有插话的意思,任凭尚扬来提问,自己只安静听着,眉头紧锁。
“她把房子卖了,我找房管部门查证过,春天就办了过户,卖了五十万挂点零头。”张志明道,“她没声张,是因为有人算计她这笔钱。”
吴凤兰有个侄子。在刘卫东死了以后,这侄子数次找到她,表示愿意来给她做“儿子”,给她养老送终,等她百年后为她摔盆哭灵。条件是想继承她的房子。
这房子是她退休前所在单位的集资房,面积小,也很有些年份,以前刘卫东也图谋过她房子想去抵押换赌资,但这又小又旧的房子是老太太遮风避雨的最后港湾,退休金几乎都被儿子拿去赌了,房子无论如何是不肯给的。甚至她当时还总有侥幸心理,也许儿子哪天回头是岸,再正经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总是需要房子和钱的。
到了儿子是没了,她身体也越发不好,社区工作人员常来给她做工作,希望她能搬去养老院,有医护能照看到她,老人独居有风险。她听得多了,慢慢也觉得有理,愿意搬过去,可又害怕自己一去了养老院,别人占了她房子,就悄悄找了中介,把房子出售卖了笔钱,存在了银行里,除去缴养老院费用,将来也能当棺材本。
张志明道:“昨天她摘了颈托,腰也勉强恢复得还行,能正常走动,到养老院旁边的银行取钱,发现卡里少了三十万整,就赶紧给我打了电话,怀疑是被她侄子给偷了。”
尚扬道:“几十万呢,大额取款转账都很规范,银行不可能有这么大漏洞吧。”
“是,”张志明看了眼金旭,还有从前的习惯思维,仍把金旭当做上司,说,“银行那边查过账,还调看了监控,证实……是吴凤兰本人取走的。”
尚扬:“……”
报假警吗?这老太太什么毛病?
张志明旋即解释道:“她脑子出了点问题,记性时好时坏的,看她样子,应该不是报假警,她是不记得自己取过钱这事了。”
“老年痴呆吗?”尚扬刚一问出口,霎时间联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金旭。
金旭的表情,分明是和他想到了一起。
记性时好时坏的吴凤兰,丢失的三十万人民币……和陈静素不相识却蓄谋要杀害她的高小军,高小军很缺钱。
一切似乎能串起来了。
“不纯粹是老年痴呆。”张志明道,“她进养老院之前,从楼梯上失足摔了个跟头,脑前额叶受损,这种情况就是会造成记忆力极速衰退,脾气也会变得暴躁……更暴躁。”
吴凤兰本身就是个暴躁老太太。去年尚扬只见她那一面就领教过,包括后来她还跑去陈静工作单位闹事的种种表现,脑部受损更加重了她的恶劣脾气,会在养老院和别的老太太打架,大概也有这一层关系。
尚扬道:“她完全想不起这笔钱被自己弄到哪儿去了吗?”
张志明道:“她完全想不起自己取过钱,银行证实是她自己取走的,她偏认为是银行和她侄子联合起来偷了她的钱,谁说也不听,还在银行闹了一场,被两个男护工架回去了,早晨我跟养老院联系,说她闹到半夜,最后没法子,给她打了镇静剂,还没准什么时候醒。”
尚扬呼吸极不平稳,一如他此时的心情,他几乎有了八成把握,这消失的三十万,与坠楼案有关。
可远在省会的高小军,是怎么和白原这样一名普通老太太产生联系的?
“她那个侄子呢?问过话了吗?”金旭冷不丁开口,问到一个差点被尚扬忘记的人。
尚扬脑子里叮一声,明白了,另有一点点懊恼,他的思维还是比金旭慢了一步。
张志明道:“还没找到人,他是送水工,请了病假,两天没送水了,打他电话也没打通,水站老板说他经常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不是实在招不到人,早想开除他了。”
尚扬心道,未必是旷工,这家伙怕不是也跑路了?和省会那个高小军一样,听说了陈静坠楼的消息,怕被查到,就也急忙逃走了吗?
金旭问:“吴凤兰最近和她这侄子接触过吗?”
张志明答道:“她住进养老院以后,她这侄子去过好几次,但是最近没去过。”
这侄子数次到养老院登门表达自己的“好意”,强调自己想为姑姑养老送终的“孝心”,但数次被姑姑吴凤兰拒绝。
据养老院护工回忆,上一次这侄子出现,还是吴凤兰和人打架受伤的前几天,半个多月前的事了,当时吴凤兰没给他好脸色,他依旧死皮赖脸的模样,姑侄两个单独聊天,护工也没在旁边,不知道具体聊了什么。
尚扬和金旭从派出所里出来,俱都思虑重重。
“你觉得,”尚扬迫不及待想和金旭讨论一下,说,“会是我们猜的那样吗?”
金旭却扔在挣扎着坚守最后一点休假原则,道:“我什么都没猜。你猜了?不要猜。”
尚扬说:“别装蒜了!你比我猜的更多。”
金旭道:“你怎么诬赖好人?我在休假,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些闲事。”
“那你真是好棒棒。”尚扬也是没了脾气,道,“你这不是矫枉过正吗?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你确定要这样?那好啊,就不管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你家?现在就走,谁要查案子谁就就是乌龟王八蛋。”
金旭:“……”
尚扬嘲讽道:“怎么又不走了?舍不得案子是不是?”
他不给金旭抢白他的机会,说:“我是明白了,你和案子恋爱结婚最合适,还要我干什么?”
金旭笑起来说:“你这话真是,太欠亲了。”
尚扬道:“这是派出所大门口,你动我试试,我要叫的。”
“这是我的地盘,”金旭嚣张至极道,“你叫,叫破喉咙也没用。”
他作势要抓尚扬,却被尚扬反手一招擒拿,当场制服了他这名不法分子。
尚扬喝道:“不要废话!做正事!”
约半小时后,吴凤兰侄子工作的水站。
“你们不是休假吗?”栗杰十分纳闷地看着面前两人,重点看金旭,说,“你还跟我炫耀说是来度蜜月,谁家度蜜月是查案子?这么非主流吗?”
尚扬一脸:度蜜什么?什么蜜月?度什么月?
金旭义正言辞:“不要废话,做正事!”
尚扬:“……”
金旭问:“师父,你来干什么?”
栗杰正色道:“古飞托我来查一个人。”
果然,省会方面负责坠楼案的同事,也跟踪到了新线索。
而这个新线索,证实了尚扬和金旭的猜测。
高小军与陈静素昧平生,到底什么原因会对她下毒手?在做了大量细致的调查工作后,公安们发现,高小军和这名女医生之间唯一的一丝丝交集,是他曾经负责的一次催收,欠款人就是吴凤兰的侄子。
第112章
栗杰比金旭、尚扬两人早到了半小时,已向水站老板和员工了解过一些基本情况。
吴凤兰的侄子名叫吴培力,在这里做送水工。体力工作者靠出力气,越勤快赚得就越多,吴培力是比较不勤快的那一种,收入勉强饿不死自己,车房存款一应没有,也还没有结婚,父母前些年就已经去世,无老可啃。
水站老板和其他送水工人都听吴培力吹嘘过一事,说他姑姑没了儿子,将来只能指望他这亲侄子送终,他姑姑每月都有退休金,在市区还有套房子,将来就都是他的。
“催收员高小军和这个吴培力,”尚扬道,“能确定两个人认识吗?”
栗杰道:“基本可以。古飞从催收公司的业务记录里翻出来的,吴培力借了高利贷不还,因为催收的佣金比例很高,高小军还专门跑来白原找吴培力线下催收,而且这笔钱吴培力还上了,他俩肯定见过面。”
金旭道:“姓吴的借高利贷干什么?最后怎么还上的?”
“搞对象,没钱,不想在女方面前跌面子,借高利贷装逼,请女孩吃高档餐厅,送花还送礼物。”栗杰不无鄙夷地说,“结果高利贷来催收,在女孩面前漏了馅儿,他反过来怪是人家女孩物质拜金,还说自己借钱都是为了人家,这女孩就跟他算了账,约会消费和收过的礼物值多少钱,当面转了账给他,转完就分了手。吴培力用这钱还了高小军催的那单账。”
只是还了高小军催的这一单,吴培力欠的可远不止这一笔。
栗杰开了警车来,尚扬和金旭也一同上车,三人到吴培力的住处找人。
从前天开始,即是陈静坠楼的第二天,吴培力就没到水站上班,手机也打不通,他自己一个人在城中村租了间民房住,平时也常偷懒翘班一睡一整天,要不就是躲起来不干活打游戏,老板找不着他,就只隔空骂上几句,不会特意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