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你啊。”尚扬道。
金旭再问,他却不肯再说,道:“你安排好时间了吗?别是等我去了白原,你要加班三天,那我就生气了。”
金旭道:“还真难说,基层太忙了,调休很难的。”
尚扬:“……”
“没事,”他有点失望,最后还是说,“能看你一眼,我就开心了。”
次日晚上,他和樊星在机场碰了面,樊星的儿子坐在小推车上,很天真地以为只是去姥姥姥爷家里做客。
小朋友很喜欢尚扬,被尚扬一抱起来,就赖在尚扬怀里不肯再下来。
樊星说了他几次。尚扬道:“没事,小朋友不重。”
登机后,都在公务舱里,樊星和小孩坐在同一边,与尚扬隔着过道,小孩靠窗。
樊星主动和尚扬聊起来:“真巧,前几天在飞机上遇见金旭,也是这个机型,座位都差不多。”
尚扬一直刻意规避开去提金旭,此时见她提了,便说:“金旭跟我说了。”
“我猜就是。”樊星对他一笑,说,“我说怎么你会忽然来关照我,是他拜托你的吧。”
尚扬只得笑笑,也不好再说否认的话。
他没有对金旭坦白的一件心事,是先前和袁丁聊过以后,他心里稍稍感到介意了,论起来,是樊星主动提出了分手,才侥幸离开了金旭这个天然深柜。
金旭大学时是个笨蛋,缺少性教育,别说搞不明白自己的性取向,连男的能跟男的相好都闻所未闻。
樊星主动对他表白过两次,他就和樊星谈起了所谓“恋爱”。
如果尚扬没记错的话,那时就有听说过,金旭算是樊星的初恋,在此之前樊星并没有和男生交往过。
樊星应该是真的喜欢过金旭那家伙的。后来分手,除了毕业即异地,多半也是因为金旭太蠢的缘故,哪有恋爱了两三年,手都没牵过的情侣。想来金旭那时的样子,只怕连句情话都未必对人家说过。
多年后金旭倒明白了自己是个男同,在学校里就对尚扬有心事又不自知。
虽然不算故意骗人,但毁了人家姑娘一段少女初恋,确实也是事实,真要骂他一句“渣男”,他也不冤枉。
可这句“渣男”,尚扬是没资格骂的。他与金旭已是一对,分不开的共同体,理应替金旭对樊星关照一些,这是理所当然,更何况还有师姐弟的先天情谊在。
飞机平稳飞行中,小孩也不再玩闹,睡着了。
尚扬这边靠窗的位置空着,樊星示意他坐到里面去,然后自己过来坐了尚扬的位子。
这样能低声聊天而尽量不打扰到前后排其他乘客。
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开了北京那个熟悉的环境,樊星的状态比之昨天见时要好了很多,也有了少许笑容。
尚扬不主动提起顾天奇那案子,樊星自己当然不会去聊。
反问是樊星问起了:“你和金旭现在还常联系吗?我倒是记得你和他是一个宿舍的,他那么孤僻,我以为他会和以前同学都断了联系。”
尚扬道:“那时候他是孤僻,工作这几年外向很多,有时候还油腔滑调你敢信?”
樊星道:“那是真的没想到。他以前话太少了,我们恋爱的时候,说是约会,他能全程不跟我说一句话,刚开始我觉得他好有魅力啊,后来久了,我也纳了闷,这不就是找了个哑巴吗?有一次问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说在默背刑事诉讼法法条,怕期末考不过,拿不到奖学金就完了。”
尚扬:“……”
樊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时候追我的人很多的,不是我吹牛,真是挑花眼了,看他高高帅帅还总是很酷,又是同乡,有段时间真挺喜欢他的,后来真在了一起,后悔死了,不好意思承认啊,总算熬到毕业,赶紧甩了他。但他人是真的很不错,现在也还是很帅。”
尚扬道:“我觉得比以前帅了。”
“是吗?”樊星道,“也可能我有初恋滤镜。我有……有八年多没见过他了。那天在飞机上碰到,真不敢相信,居然会在那种时候再遇见他。”
“那种时候?啊……是说坐飞机遇见熟人吧。”尚扬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道,“有一年我去四川,在飞机上还遇见过一个小学同学。”
樊星点点头:“嗯,很意外。”
她又说:“你是还没成家吧?好像没听说你结婚。”
尚扬一下子有点尴尬并羞涩,说:“在谈了。”
“是做什么工作的?也在北京吗?”樊星道。
“公安,不在北京,”尚扬心里打鼓,但还是说道,“我现在就是要去看他。”
樊星意外道:“我们省的公安?那你们这……还是想想辙,调她过去,异地可不是办法。”
尚扬道:“没那么容易,工作调动不是小事。而且我觉得异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有假期的时候就走动走动,就当给祖国交通事业做贡献嘛。”
后半句自然是开玩笑,前半句却是他的真心话,他一直就没觉得异地是恋爱的阻碍。
特别是他与金旭之间……什么都不是阻碍。
樊星沉默了片刻,道:“你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吧?有一年,半年?”
尚扬:“……”
樊星道:“半年都没有?难怪会说这么天真的话。”
尚扬不服气地想,天真吗?才不。
确定恋爱是只有二十天,可是认识十几年了,他们互相信任,假如面临生死,是能把后背交托给对方的关系,是像左右手一样了解对方的关系。
哪里天真了?
樊星向后靠了靠,用一种很沉重的语气说:“我以前也像你一样,以为只要坚定地相爱,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们那么爱对方,我一直都很相信,直到……”
她哽咽起来。
尚扬心知她想起了顾天奇,忙开口安慰道:“师姐,都过去了。”
“怎么过去?这辈子都过不去。”樊星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呼了口气,尽量平静地,但仍然声音里带着颤抖,说道,“你知道吗,人竟然是会变的,太荒唐了,就算每天都守在一起,他不知不觉地变成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你都不一定能发现。等他真的变了,你就知道你什么都做不了,全都晚了,太晚了。”
飞机落地前,小朋友被叫醒,樊星坐了回去,又努力恢复了寻常模样,没事一样陪小孩说话,被小孩逗笑。
尚扬能感受到她的难过和隐忍,在崩溃边缘打转的情绪,是为了孩子才努力重建和加固。
下了飞机,去拿行李的路上,小朋友又赖着要尚扬一路抱着他走。
樊星的表弟会过来接表姐和小外甥。
樊星问尚扬:“你等下去哪儿?等下让我表弟先送你,机场这边打车得排好久的队,网约车还要到地下去坐,不是太好找。”
尚扬是要去长途车站再转车去白原,不想给樊星添麻烦了,说:“没关系,我来过,找得到的。”
他一手抱着个小孩,一手拉着行李箱,樊星跟在他身后,三人从出口出来。
迎面就看见围栏外接机人群里个子最高的那个男人。
尚扬:“……”
樊星:“?”
樊星的表弟也在等她,先把小孩接过去抱着。
樊星来对尚扬以及来接尚扬的这家伙告别。
“所以是……”樊星看看他俩,愕然并恍然道,“我明白了。”
尚扬:“……”
另一个倒是大方承认了:“我上次跟你说的就是他。”
尚扬羞耻得抬不起头。
“难怪了,”樊星神情复杂,但又像想通了一样,淡定地对尚扬道,“当初在学校打篮球,每次他一进球,第一眼看的就是你。”
尚扬:“……”
金旭皱眉道:“别这么说,他等下要怪我辜负你了。”
樊星笑了一下,说:“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我甩了你。”
“我就先走了。”她摆摆手,走前对尚扬道,“你的眼光比我好。”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很诚恳的,尚扬感觉得到,这无疑是一句祝福。
只剩下尚扬与金旭,人来人往的机场,两人相顾无言。
金旭凝目看着尚扬的眉眼,再到他的嘴唇,眼神极其热烈。
尚扬被他看得心脏乱跳。
但是……
“你不是翘班来的吧?”尚扬喝道,“公安机关组织管理条例第五章第三十条第五款,背诵。”
金旭:“……”
他公然置领导威严于不顾,转身走了。
尚扬:“……哎?”
金旭又折返回来,面无表情拉了他的手,牵着他大步朝外面走。
第59章
金旭在等尚扬的时间里,叫好了网约车,现在牵着尚扬一路朝地下停车场走去,边走边与网约车司机约定上车位置。
尚扬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就算是谈恋爱,两个大男人手拉手走路,都不太像样子。
但很快,那种不好意思就被他给忘了,他的注意力被金旭的背影吸引。
怎么会有人连后脑勺都这么帅?是谁啊?哦,原来是我对象啊。
金旭打完电话,回头,正好捕捉到了尚扬眼神里的迷恋与爱意。
他手上用力,把尚扬朝前拉了拉,从一前一后,变成了两人并肩。
尚扬想不出第一句该说些什么,尽量自然地提起了路上的事:“樊星师姐的儿子很可爱。”
金旭道:“他可能也觉得你很可爱,搂着你脖子不撒手。亏得他才六岁,超过八岁我就吃醋了。”
尚扬好笑道:“哪个超过八岁的男孩,还要让大人抱的?”
“比如我,”金旭道,“来,抱抱我。”
他竟真抬手要来抱,尚扬忙喝止道:“别乱来。”
金旭收手,他只是开个玩笑,并没有真要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夸张。
两人进了去地库的下行电梯,要关门时,有其他路人也进来,他俩自动向后退了退。
那路人诧异地看了一眼他们俩牵着的手。
尚扬垂下视线,没别的想法,只是感到一点害羞。
金旭一脸看什么看,还又把尚扬的手握紧了些。
到了和司机约定的地方,车还要几分钟才到,周围有十数位刚下飞机的乘客也在等车。
尚扬才把手抽了回去,插在自己衣兜里。
金旭不太甘心似的看他。
尚扬浑身不自在,问了句:“你订的酒店离这儿远吗?”
“还行,半小时。”金旭顿了一下,以气声发问,“忍不住了?”
尚扬:“……”
他不想和金旭说话了,扭头看车来的方向。
金旭盯着他侧脸看了片刻,道:“你……”
尚扬:“?什么?”
金旭抿了抿嘴唇,才说:“你今天真好看。”
尚扬不满意道:“只有今天好看吗?”
但他其实又很高兴,知道金旭和他一样在为了对方而疯狂心动。
半个多小时后。
进了酒店房间,尚扬把行李推进去。
金旭锁了房门,把两人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说话。
两人可聊的东西,要么有关职业,要么有关爱情,都是不适宜被网约车司机听到的内容。
“在飞机上和樊星师姐聊了聊,”尚扬打算先开个正经的话题,说,“她说……”
金旭把衣柜门啪一声关上,语气不善道:“能不聊别人了吗?”
尚扬:“……”
金旭朝他大步走过来,他情不自禁有点怯,向后退了半步,被金旭迅疾地抓着手腕,把他拉到身前来一把圈抱住。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错。
“还聊吗?”金旭的鼻尖蹭了蹭他,轻声道,“来,接着说。”
尚扬的胸口起伏,腰背紧绷,说:“你这个样子,是要听我说的意思么。”
金旭道:“确实不想听你说,想听你叫。”
他说着就开始动作。
尚扬内心挣扎,既想快点开始,但轻微洁癖又还想先洗个澡,说:“等一下,你别……我……”
金旭吻住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顷刻间他被吻得晕头转向,不自觉地配合起来,不知不觉地被剥了个干净,以一种羞耻的角度伏在枕边。
他至今仍然只会发出很轻的叫声,也不理会金旭那些奇怪的问题,被问急了,还会咬人。
但这不妨碍金旭坚持不懈地提问,甚至还有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的趋势。
这是第七次,对于两人来说都有点特别。
尚扬没能在开始前洗澡,结束后还耿耿于怀,上脸的残红都还没褪下去,就生气地把金旭踹开,独自去冲澡。
金旭则是临时起意,得出一个新发现:穿衣镜,很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尚扬从浴室出来,围了条毛巾,走到行李箱前,半蹲下,找自己带的睡衣,要换上。
金旭大喇喇地曲着腿,坐在床上,专注地看他。
他找到睡衣,解了毛巾。
金旭轻吹了一声口哨。
“神经病啊,”尚扬实在是搞不懂他的乐趣,道,“又不是没看见过?”
“不一样。”金旭道,视线上下游移,说,“你真的好白。”
尚扬看他那意思是没够,但接下来还有三天两夜,转移话题道:“你还没老实交代,到底是不是旷工来的?不是说不好调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