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峻温柔的笑容映入眼帘,“醒了?”,话语间无不是宠溺和惊喜。
温详午原本放松的表情却突然紧绷,一把推开席峻坐起,“你是谁!谁允许你进来的!”
不是我所熟知的睡醒。
温详午感到慌张和焦躁,一下子移到床的另一边。
“你忘记了我吗?我是你席峻哥哥啊,你小时候我们还玩的挺好的。”席峻笑得温柔,却没再靠近温详午。
温详午摇头,“我不认识你,你出去。你出去。你不出去我叫人来了。”
还没等席峻开口说什么,就立刻按响了床头上的绿色按钮。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宫澄岚就进来了。
“澄岚哥哥。”温详午立刻松懈了警备状态,看着宫澄岚,表情上都能看出他的愉悦。
席峻扭过头看着宫澄岚,宫澄岚倒是一点都不顾忌席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走到温详午身边然后轻轻把温详午抱在怀里。“没事了,我在呢。他不敢怎么样的。”
说的好像你不在我就会怎么样似的。
温详午窝在宫澄岚的怀里,看不见宫澄岚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那就足以让他安心了。
可是席峻看得见,他看得见宫澄岚脸上示威一样的表情,让人感到被挑衅一样。这让席峻非常不高兴。
对于席峻而言,这样的表情,没有人敢在这位财团大少爷面前摆出来。
“我是这个宅邸的主人。”
“宅邸已经被席项先生签到详午的名下了。详午不想看见你,请你离开。”
“温详午是席家的人。”
“法律上不成立的。”
席峻看着宫澄岚,然后看了眼宫澄岚怀里不愿意看自己的温详午。语气和神态都透露着温柔,“小午,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我们小时候,我一直是这样叫你的。我今天来,是知道你出了点意外。另外,你的画了我放在你桌子上,用书架几本书把它压着,希望它能平展一些。”
顿了顿,看了一眼宫澄岚,然后弯下腰,依然保持着温柔的语气,笑着看着温详午,“我看见你的画了,你画的很好。席峻哥哥是做珠宝设计的,想要拿你的设计稿做成手链项链,还有耳钉之类的。你可以接受吗?”
温详午只是埋在宫澄岚的怀里不肯抬头看席峻。席峻叹了口气,“小午啊,听哥哥讲……”
“先不要说话了。给他时间消化一下。”宫澄岚打断了席峻的话,席峻皱着眉头,却看见温详午往宫澄岚的怀里钻了钻,不再开口。
“小午,你好好的,出什么事情的话,可跟陈管家要我的电话。”
席峻瞪了宫澄岚一眼就出去了。
温详午听见席峻出去了,才从宫澄岚的怀里出来。看着宫澄岚。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床边。”
有点委屈,却更像是在责怪。
宫澄岚笑着揉了揉温详午的脸,“他是……席家的人,这个房子的主人。你还记得他吗?叫席峻。”
“我不记得有叫席峻的人。”
“可能那时候太小了。你不记得很正常的。”宫澄岚安慰着温详午,“他说的,你有听见吗?”
“我听见了。”
温详午点头不再言语,起身做自己的事情。
下午三点,温详午惯有的下午茶时间。
即使早上出现了那么大的变动,那么突发的事情,温详午还是能享受自己的下午茶。
像是他喜欢的英式红茶,配上柠檬片两片调节茶叶的苦味,一块蛋糕配合在一起吃。
宫澄岚看着温详午,然后跟他一起出门,仅仅是片刻,走到了一楼,看见了二楼的书房门口,出来的人是席峻。
二楼的书房,温详午不用,他也没有钥匙,钥匙在席家那边。里面是什么,温详午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是住在这里而已,至于别的以后再说。
宫澄岚也一次都没有鼓励过温详午去看看那个房间,一是温详午性格上,不喜欢对现状做出任何改变,喜欢古板和一成不变的事情,二是宫澄岚认为,温详午参与席家的事情越少,等到自己说服了温详午,能够带走温详午的时候,席家的阻拦才会越少。
宫澄岚喜欢温详午,这在这个别院不是秘密。
温详午看不懂宫澄岚给出的暗示,他无法理解任何社交语言,不懂别人的脸色,也听不明白别人话里的情绪。只有你告诉他,我现在因为什么事情出现了什么情绪的时候,温详午才会理解对方的情绪。
这是阿斯伯格症的影响,所以温详午根本不懂席峻话语间的温柔和宠溺,到底是一种怎样深刻的情愫,怎样直白的示好,只有一直相处的宫澄岚才能带给温详午浓浓的安全感。
席峻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宫澄岚,宫澄岚也毫不避讳的看着席峻。
对于宫澄岚和温详午而言,席峻只是个外人。就算这个房子并不在温详午的名下。
那话只是宫澄岚哄温详午的。
温详午去年才成年,前年房子的主人就把国内的总部,包括房产全部都给了席峻,房子眼下是在席峻的名下。至于里面的温详午到底是谁的。
这点还保有疑问。
宫澄岚脸上的笑容带着毫不避讳的张狂。席峻脸色却很平静,只是静静的看着宫澄岚,手扶在雕花木的栏杆上。
眼下,温详午已经跟着老管家和熟悉的女仆在花园里喝茶。
他一向是这么过的。
席峻在书房里发现了宫澄岚的个人资料,可见席家对温详午是很上心的,宫澄岚的个人资料一直有在更新。书房虽然没有温详午生活过的痕迹,但是应该有人定时来打扫才是。
书架不像温详午房间的书架,高低大小厚薄都按照顺序排列,连一个小小的棱柱花瓶,都是对准了桌子的边线。
老实说,温详午眼下已经完全不是席峻所认识的温详午了。
他错过了太多。
席峻叹了口气。
宫澄岚则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离开了别墅,去到了温详午所在的花园里,陪他喝茶谈心。
温详午对药物的抗药性已经渐渐显现了,因为发现的早,仅仅在敏感的青春期用了药,但是最近,温详午的情绪开始不稳定了,宫澄岚再次开始少量用药了。
席峻从后门走了出去,最后开车回到公司。
车辆路过自家大门的时候,温详午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皱着眉头看着席峻黑色商务车的离去。
宫澄岚没看见车,只发现温详午皱着眉在看什么,换了温柔的语气,带着柔和的微笑。
“怎么了?在看什么?”
温详午的语气有些不满和焦躁,但也只是一下子,还是很快就被抚平了的。
“从来没有车在这个时候,在大门面前经过。”
宫澄岚仅仅微笑着看着温详午。
“别担心,不会有这种事情出现了。一切都会回到原本的模样。按照你所预想的继续下去。”
温详午淡淡的笑了笑,然后低头喝茶。
第3章 回忆
连温详午都不记得的事情,席峻记得很清楚。
席峻从小就是当作继承人培养的,但是父母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压力。安排着他的未来,经营着公司,公司的经营对于高材生的席家夫妇而言,并不算难事儿。公司顺利进入正轨,席峻也长大了不少,一切的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
后来的事情,连席峻也没有想到,十二三岁开始学习这个年龄段一般孩子都不会学习的金融,快速的向着【合格继承人】的目标奔跑,却还是在压力的墙壁面前倒下。抑郁倾向的出现打的整个席家三人措手不及,席家夫妇商量着停下课程,让孩子由着自己的心来。温老管家把儿子的遗孤带来,这样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温详午小时候就长得可爱,乌黑的头发理着顺毛,小小的脸蛋带着些软软嫩嫩的肉肉,席峻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被温详午圆圆的黑色眼睛吸引住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好像要把人藏起来自己看似的。温详午刚来来四五岁,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散,瘦瘦小小的一个,抓着奶奶的手躲在爷爷奶奶身后,乖巧又懂事儿,让自己的母亲好一阵心疼。
席峻手里翻着的相册,是石榴拍的。从别院的书房拿出来的。
一张一张的翻过去,看着自己父亲伸出手递给温详午糖果,看着自己蹲下和温详午讲话,温详午脸上却怯生生的,一点笑容都没有。
席峻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轻轻抚摸着照片。回想着曾经有过的那段快乐时光。
席峻曾经对母亲喜欢拍照留念的行为感到不解,照片这种东西,留下的快乐只有一瞬间,而真正能够感受到的快乐,一张薄薄的纸片怎么能理解和承载呢?
现在看来,照片确实不能承载那份深重的感情。但是人的记忆是不会褪色的,只要有一张照片,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一样,只要轻轻一推,记忆就像骨牌倒下一样涌出来。
记忆能承载太多了。
温详午第一次来席家的时候不说话,温老太太让他喊席峻哥哥,他不喊,温老太太就尴尬的笑着,说着孩子不懂事儿。石榴倒是宽容,说着孩子刚来,坐了那么久的车,会累也很正常,只是怕生而已。呆一段时间就熟悉了。
席峻不知道温详午知不知道自己父母在车祸里丧生的事情,但是父亲席项嘱咐自己不要提父母这件事情,席峻就没有问。至于后来再悄悄问自己父母的时候,父母则说,这不是和他有关的事情,让他不要再问了,只是照顾好弟弟就行了。
至此,席峻对温详午的父母再也没有了好奇。
其实,当时的席峻只是好奇,父母要多好看,性格要多好,才能把小午生的这么可爱,这么乖巧。
席峻和小午的生活主要是玩儿,早期是席峻早起,去小午和温老两口的房间,拉着小午看书,拉着小午玩游戏,都是些户外的游戏,温详午第一次学自行车也是席峻教的。
席峻记得,温详午当时完全学不会自行车,他做不到一边保持平衡一边蹬脚蹬,仅仅是坐在自行车上让他害怕。他强烈的抗拒着,连石榴都出言,小午不愿意就不要勉强,反正离一般孩子学还有段时间呢。
可是我就是四五岁爸爸带我学的。
席峻因为爸爸这个词,没能说出这句话。
温详午最后还是学会了,在席峻固定的下午看书的时间,在院子里学会的,温老太太年纪大,只能看着,温老管家又要照顾家里的事情,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情。温详午摔了不少跟头,院子里的路本不是很硬的材质,但对于还是孩子的温详午而言,娇嫩的身体摔破皮什么的都是不可避免的。席峻从楼上的房间打开窗户,才发现旁边的女佣笑着给温详午加油,虽然骑的不远,也就是十米左右,但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席峻只是看着。
一个月之后,温详午某个需要睡午觉的中午,温详午拉着席峻要睡觉。席峻就把四五岁的温详午抱回了自己楼上的房间,给他用自己的毛巾擦了擦小脸和小手,换上了温老太太准备的睡衣,把奶香奶香的小孩子抱在自己怀里,保证孩子有充分的安全感。
席峻一直没睡着,看着小午微微张开的小嘴,流出了晶莹剔透的口水,只是笑笑,伸手轻轻抹去那点口水,又轻轻在小宝宝的头上落下一吻,然后把手放在温详午的肚子上,搂着孩子睡觉。
应该是石榴偷偷溜进自己房间拍的照片。席峻还记得那天一下子睡到了晚上吃饭,温详午睡的太饱,晚上和席峻一直在房间里闹腾,弄得第二天要开会的席项烦躁的捶门。席峻笑着看着照片,想起以前的事。
后来的照片都是石榴偷拍的,或者是管家拍的,也有几张摄影师拍的。
席峻只是淡淡的笑着。
左泰和进入办公室,向席峻汇报明天的行程。席峻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听着,听到最后,左泰和问席峻晚上要去哪里。
席峻为了培养和温详午的感情,这几天一直在别院吃了晚饭才回自己家。
温详午前几天一直不让席峻进家里,最后实在磨不过席峻的厚脸皮和管家的游说,才同意让席峻进来别院吃饭。但是从未和席峻说过话,席峻咨询了自己所认识的心理医生,得到了一些信息,为了不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平衡,也不曾主动开口。
眼下已经一周了。
席峻想在今天提出和温详午合作的议案。
温详午一如既往的坐在主位,席峻坐在离温详午四五个位置远的客位,虽然这个房子法律上是席峻的,但是名义上却是温详午的。席峻叹了口气,看着站在旁边的佣人,最终选择打破餐桌的平静。
打破了这种维持了一周的平静。
“小午,我还是想跟你要一下你那几张设计稿。我觉得,你画得非常好,希望能把它作为公司的系列进行出品。”席峻开口的时候,选择了委婉的用词,温柔的语气,善良的表情。
尽管他知道温详午根本不懂这中间传达的情绪。
温详午皱着眉头,看着席峻的表情并不明朗。
“其实这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只是我觉得你的稿子很好。凌晨毕竟是国内大型珠宝设计公司之一。你或许可以朝着设计师这个方向发展。”
席峻尽可能把话说得简单明了,不让温详午花心思去揣度席峻话里的意思。
原本温详午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