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许惊蛰陷入了无法将梁渔和“陈梁生”分清楚的怪圈,他自作多情到有些磅礴,当“陈梁生”看着他,眼神,动作,说台词的时候,许惊蛰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感情似乎溢满了一样,随时都能流出来。
“你别那么爱他。”林酌与说这话时酸了吧唧的,“他现在都这样子了。”他指了指蹲在岗亭门口等他们讲戏的梁渔,为了贴近角色形象,梁渔的头发大概四五天没洗了,油腻腻塌着,他这几天的皮肤差到完全不能看,又黑又糙,“高原红”也不是化妆师给他画的,是真的自然就有。
林酌与都觉得有些嫌弃:“他现在哪里好看了,你怎么还能这么爱他呢?!”
许惊蛰:“……”
第72章 进山
毕竟是专业演员,碰到问题了分析总结、调整改正,许惊蛰甚至在自我反思的时候,都有好好区分梁渔和“陈梁生”的区别,角色和人物本身差距还是很大的,类似的只是一些成长轨迹,穷困、贫瘠,这些是逃避不了的元素,许惊蛰会代入那么深刻,还是因为他对梁渔的感情在作祟。
晚上拍完大夜戏,白天许惊蛰也不太睡得着,民宿房间里挂上了厚厚的帘毯子遮光,小妹在外面说话手脚都放得很轻,梁渔躺在他旁边,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许惊蛰没想到他还没睡,转过身,去摩挲他的脸。
梁渔抬起胳膊,把他手握在掌心里。
许惊蛰就笑了。
他问:“你小时候认字谁教的?”
梁渔:“我母亲,她是大学生,没学上的时候她就偷偷摸摸教我们东西。”
许惊蛰现在听他说这些,心里除了疼外,更多的还是愈发柔软的情绪,梁渔也知道他想太深了,同情、怜爱都很容易表现在演技上。
“我现在觉得提词板这东西不错。”梁渔突然说。
许惊蛰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得有些不明白。
梁渔捧着他的脸,凑过去随便亲了亲,才解释道:“我看着你眼睛,觉得快控制不住了,我就假装去看提词板,转移下注意力,免得林酌与卡我。”
虽然比不上“一条过”这么夸张,但梁渔从影以来,除了刚开始完全不明白怎么拍戏的阶段,后面敢卡他的导演是非常稀有的,乔真桥在和他合作第二部 的时候就很少再“卡”他了,哪怕他不按照对方的要求来演,乔真桥看下来也觉得好的话,是不会让他重来的。
林酌与也一样,他不难发现梁渔在利用提词板调整演技情绪,但没什么办法,演员太聪明有时候就很令人讨厌,“陈梁生”这个角色就是这样,表面上胸无大志,混吃等死,所以他跟“许会计”说话,开小差啊心不在焉啊都是很正常的细节呈现,不站在导演角度去看的话,还会夸梁渔不愧是影帝,演技真棒!
许惊蛰后面调整很快,他将自己代入了类似“老师”的角色,教一个他不是很喜欢的学生,虽然偶尔还是会被林酌与“卡”,但对方明显是在打磨他的大荧幕经验。
“你不用表现得很熟练。”林酌与拍了非常非常多他们两教认字的戏份,连续大半个月一直都在拍,林酌与强调道,“拍电视剧需要你很成熟,快速进入角色,拍电影无所谓的,你又不是天生就是老师,不要这么熟练。偷懒、发脾气、懒得教了,都很正常的嘛,不要压抑自己,表现出来!”
许惊蛰对他这种讲戏方式说实话并不是太适应,一般导演上手直接教的其实更多,像林酌与这种给你一堆形容词,然后让你自己悟的方式,并不是适合所有演员的。
梁渔后面因为戏临时改的太多,基本现场都靠提词板,林酌与现在所有的热情都在许惊蛰身上,对他基本不闻不问,整个认字的戏份重点,从刚开始的“陈梁生”明显偏到了“许会计”身上。
于是林酌与后面又开始不睡觉地改剧本。
为此甚至全剧组都放了假,众人很默契地都不去打扰林导演火山喷发一样的创作欲望。
许惊蛰每天顶着一头鸡窝,自己带来的衣服都不知道塞到哪边去了,他开始穿当地人穿的衣服,而且拍了快两个多月,夏季已经差不多都过了,漠河这边九月上旬就会出现初霜冻,植物停止生长,树叶开始变黄,客栈小妹拿出棉衣来,特意问许惊蛰他们要不要。
“晚上要穿了。”小妹热情道,“否则扛不住。”
因为剧组最近在放假,许惊蛰和梁渔也不需要拍大夜了,难得都能准时吃晚饭,准时上床睡觉。梁渔要更辛苦些,他不能出角色,还是得每天去找活干,秋收这边非常繁重,黑土地上啥都有,水稻小麦,玉米大豆,小妹见过刚来剧组的梁渔,她现在没法将这两人联系起来,要不是有许惊蛰天天跟着,小妹总觉得梁渔是不是半途中换人了。
前面折腾狠了,许惊蛰总担心梁渔的皮肤没法恢复,现在差不多能稳定保持,许惊蛰开始每天早上逼着梁渔涂马油。
“底子不能坏了。”许惊蛰劝他,“秋风太大,皮都皴了。”
梁渔其实晚上还是会做点最基础的补水工作,他盲目自信得很,年纪明明都过三十好几了还一点都不担心,许惊蛰真是羡慕他这心态。
两人天天早出晚归,梁渔去干活,许惊蛰去送饭,秋收最忙的时候,像梁渔这样的“赶集人”那可是要抢的,梁渔干一天下来,居然还能赚不少钱,晚上回来边吃饭边数票子的时候,许惊蛰都乐了。
他没想到他们两来拍戏,梁渔都能赚到这种钱,就连来找他们的周久霖和莫妍都挺惊讶的。
“都感觉不像来拍戏的了。”莫妍感慨道,“小梁现在往土里一站,谁会觉得他是大明星啊?”
许惊蛰看向梁渔,他今天负责一亩的玉米田,掰完腰差点没直起来,回来许惊蛰给他揉了半天,揉睡着后还是被饿醒的,起来看到还要吃玉米的时候都快吐了,许惊蛰让小妹给换了土豆。
周久霖指了指许惊蛰,也笑道:“惊蛰也是,认不出来了,我们之前还遇到本地人打听你,问是不是新来的村干部。”
许惊蛰哭笑不得,他注意到梁渔碗空了,又去给他添饭,对方现在不减肥,顿顿敞开了吃。
“第几碗了?”莫妍问。
许惊蛰:“第五碗了,之前半夜吃粘火勺吃多了,不消化,最近不敢碰了。”
梁渔特别爱吃粘火勺,许惊蛰怀疑他有食物滤镜,因为第一次就是许惊蛰给他单独留的,他就开始惦记着,后面好几顿夜宵都要吃粘火勺,任性又娇气,结果这东西不怎么好消化,半夜噎着胃了,许惊蛰就不让他吃了。
莫妍和周久霖都是年纪大的老戏骨,娱乐圈里的花花绿绿们早看腻了,梁渔和许惊蛰之前都经历过不少惹人非议的风波,说难听点,两人也当过眼云烟似的,看过就完了,这回算是真正长时间接触到,才生出了点不一样的感触。
莫妍说:“青青前两天还问我你怎么样呢。”她指的是许惊蛰的恩师任青,“她抱怨你都不带梁渔回去给她看看。”
许惊蛰解释:“这阵子太忙了。”他说,“结婚前一定带回去给她看看。”
周久霖说你们这年底结婚,不得现在就准备起来?
梁渔刚呼噜完一碗汤,他抹了抹嘴,说:“就搞个仪式,不会请太多人。”他看了一眼许惊蛰,又说,“我都听他的。”
许惊蛰故意开他玩笑:“你之前不还说要多收份子钱吗?”
梁渔放下碗,他表情看起来很认真,说:“那是以前,你现在比钱重要。”
莫妍“哎哟”了一声,说:“行了行了,你们自己讨论去,别告诉我们了,犯不着。”
她心想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干嘛要来吃这口小辈的糖,折腾牙么不是。
四个人今晚难得聚在一起是因为林酌与的剧本终于要改差不多了,周久霖说得挪窝,下面大半个月去伊春,拍五花山。
“9月底五花山最美的时候。”周久霖嘱咐道,“你们多带点山里要用的东西,接下来我们大概很长时间都不准备出山了。”
第73章 再上热搜
从漠河到伊春有1000多公里路,开车得开12个小时,林酌与让拍摄组先上路,化妆摄像灯光场务等等等等,反正都先过去,秦婉也已经直接到了伊春,她得跟当地的政府联系上,确认最适合采景的地点,圈定个范围,好让林酌与和演员们心无旁骛地好好拍。
伊春林区九十月还是旅游旺季,为了避开人群,剧组只能继续进深山,混交林里野生保护动物也不少,当地政府派了林场的人来帮他们围地,以防野兽侵扰。
秦婉提前打点好民宿,她等许惊蛰和梁渔到了后特意还聊了一聊。
“我听林导的意思你戏份还挺重。”秦婉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根烟,她叼在唇上,也不点着,“宣传什么我已经和张漫商量过了,准备低调处理,等拍完了再对外公布,许老师您看如何?”
许惊蛰笑了笑,说:“这也不是我该关心的,你们决定就行。”
秦婉就是喜欢他这种演员,事儿少,一心只想拍好戏,旁的都是不重要的,她在圈子里待久了,清楚这种演员太少,当然,顶天能到许惊蛰这样业内地位的,也就只有一个,还是红的命。
梁渔到了伊春倒是不需要干活了,林酌与的意思是让他和林场的护林人一块儿行动,每天花几个小时巡视一番就行。
五花山现在是最美的时候,许惊蛰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树,他以前不懂“层林尽染”是个什么概念,现在看到了,才算能真真切切地明白这画面。
红松一年四季都是常青的,绿得显眼,落叶松在秋霜后逐渐金黄,红枫是紫红色,大片地晕染开来,夹在金绿里,白天的阳光角度各异,流水般倾倒在茂盛的树冠上,颜色像混杂的彩盘,淌过山川角角。许惊蛰清晨的时候陪着梁渔爬上一座山的半峰,他往后看去,只觉脚下是万里颜色,锦绣峦嶂。
巡山人有十几个,全是年轻人,男女都有,他们也不太在乎许惊蛰和梁渔两个人是不是来拍戏的大明星,主要还是梁渔的形象有问题,一开始本地人都以为他是新来队里的山工。
梁渔穿得和他们差不多,大棉衣,棉裤,登山鞋,他腰里挎了个登山包,里头是一些深山徒步需要用到的东西。
林酌与这几天已经开始带着人取景了,五花山白天的景致要比晚上重要,这意味着他们演员也不用跟着拍大夜,很多戏份天亮着就能拍完。这一段的剧本林酌与终于没再继续改,直接发到了他们几个人手里,许惊蛰整天手不释卷,在林子里散步的时候都要边走边背。
巡山到一半,所有人都要歇一歇,前头的队长送来了水,许惊蛰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裤子,随地坐在了堆起的落叶上。
他还在翻剧本,翻了一会儿,抬头发现梁渔在看他。
“怎么了?”许惊蛰问,“累不累?”
梁渔抬了抬下巴:“你站起来。”
许惊蛰依言站起来,梁渔让他转过身去,果然他刚一屁股墩子,裤子上全是泥。
“……”许惊蛰往地上看,发现落叶是挺厚的,但大清早,露水重,晚上掉的叶子全给泡烂了。
梁渔问他:“你内裤湿了没?”
许惊蛰尴尬道:“没什么感觉……我穿了两条,还穿了秋裤。”
这边九十月冷得实在太快,许惊蛰有天早上起来感觉腿都冻僵了,于是直接问民宿里的老板买了条秋裤,24小时套在里面。
梁渔囧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你穿秋裤?”
许惊蛰还算懂“时尚圈不能穿秋裤”的道理,但都到这时候了,谁还管这些,他这几天全是素颜不说,发型也不捣拾了,衣服裤子全是当地人穿什么他穿什么。
“你也不怕有代拍。”梁渔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不过有代拍大概也认不出我们两来。”他说着,让许惊蛰靠近点,帮忙收拾了下他屁股上的泥。
梁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道:“你过年在我家,蹲菜园子里挖土,都怕泥点子沾身上。”
许惊蛰眨了眨眼,问他:“我挖的洞还在吗?”
梁渔抬头看他一眼,说:“不是已经埋我这儿了么。”
许惊蛰莫名就高兴起来,他问梁渔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梁渔不肯说,他说你自己不会想啊。
许惊蛰又问自己生日那天,打雷的时候,你是不是想告白来着。
“你还说了假戏真做。”许惊蛰挺得意的。
梁渔:“是你先说的有名无实。”他不肯认输,“你敢说你那时候不喜欢我?”
许惊蛰当然不敢说。
两人其实对话都没什么营养,先是梁渔说许惊蛰品味不行,一开始那袜子太丑了。
“我说了要换的。”许惊蛰感觉自己过不去这坎儿了,“张漫说你不可能看袜子,哪想到你还真看了。”
梁渔的表情非常自命不凡:“你不懂,gay都注意细节。”
许惊蛰:“你还说我的脸看着就该去做爱。”
“我那是在夸你。”梁渔懒洋洋的,他顺口就来了句荤话,“我们这种人看上谁了,哪怕还没谈,最想干的事情就是和他做爱。”
许惊蛰算是听懂了,梁渔这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脸就是他的天菜,不过他也没拆穿,哄着人能快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梁渔后来是拉着许惊蛰的手下山的,他们到了山脚下也没怎么避讳,连路过的游客什么都看见了,不过大部分都没认出他俩来,只当是本地的一对同性小情侣,看了几眼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