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过度锻炼的腿脚是飘的,尽管他已经很注意了,还是逃不过专业人士的眼睛。
私教粗着嗓门喊:“雁先生,你今天回去按摩一下,不然明天痛死你!”
雁椿说:“知道了知道了。”
荆寒屿停下脚步,看了看雁椿的腿,但没说什么。
这间健身房在离市局不远的商业中心,人流密集。
荆寒屿这一身吸引来不少目光。
那粉红和亮白太惹眼,对肤色身材长相要求都特别高,美的丑的都被放大。
长得寒碜点,穿着就像个脑子有坑的怪物,普通人则会被衬托得丑。
荆寒屿这样的一穿,却更加赏心悦目。
虽然雁椿时刻提醒自己远离警戒线,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荆寒屿就是照着他的理想长的。
“想吃什么?”荆寒屿问。
雁椿运动并不是想减肥增肌,于是也没有吃减肥餐的需求。
以前他练过后会找家店大快朵颐,今天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荆寒屿把他的计划都打乱了。
“我回去吃素菜沙拉。”
说完雁椿就感到一丝沉痛。
荆寒屿沉默了大约五秒中,周围行人来来去去,就他们是静止的。
“你不问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雁椿确实想知道,“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荆寒屿说:“我下午有应酬,在很多人面前表演,还想起了一个恶心的人,累。”
恶心的人?
是谁?
雁椿一时没有头绪,但理解荆寒屿的想法——他自己就不喜欢应酬。
“所以想看看你。”
荆寒屿语气不变,“和你吃顿饭。”
雁椿需要很努力,才能控制脸上那些乱跳的神经。
荆寒屿又说:“你还是要回去吃素菜沙拉吗?”
雁椿说:“你是专程来找我吃饭?”
“嗯。”
雁椿在还是拒绝和算了吃就吃之间权衡,最终发现他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拒绝,“行,你想吃什么?”
荆寒屿点头,“看你。”
不久,他们坐在一家日式烧肉店里。
这种店人多热闹,服务生还会时不时出现,帮忙烤肉,不像在西餐厅里对坐那样尴尬。
但雁椿提出吃烤肉时,忘了他高一结束后,就在那时还不怎么多的日式烧肉店打了整个暑假的工。
第一次请荆寒屿吃饭就是在打工的店里,他得意洋洋地炫耀烤肉技术,荆寒屿全程烤夹都没拿过。
高一期末考试前和詹俊的矛盾在荆寒屿、许青成的插手下化解,雁椿其实不知道荆寒屿跟詹俊说了什么,他后来去打听过詹俊,听说这人家里有钱有势,在平行班买分班横着走,不像是会轻易放过他的角色。
“你不会是跟詹俊打了一架吧?”雁椿实在憋不住了,问荆寒屿。
一中已经放假,盛夏的校园只有一群男生正在打篮球。
雁椿要打工,申请了留校,荆寒屿竟然也不回家,还住在校外那套房子里,白天经常到学校来看会儿书,打会儿球。
许青成约人打球,雁椿下午休息,也被叫来,这会儿和荆寒屿一起被换下休息,便坐在树荫下聊天。
“他打不过我。”
荆寒屿说。
“靠!”雁椿笑道:“那你总和他说了什么吧?”
“就跟他说,不要找你麻烦。
夜场的事过了。”
雁椿发现,荆寒屿这人不管做什么都很从容,但少年哪有那么多从容呢?太从容了就是慵懒,就是漫不经心。
但想想荆寒屿的家庭,雁椿又觉得正常。
荆家那么大个索尚集团,够荆寒屿懒一辈子的,恐怕只有破产了,荆寒屿才能收起那点漫不经心。
呸,平白无故咒人破产干什么?雁椿说:“明白了,他怕你,所以不敢惹我。”
荆寒屿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雁椿笑得不行,“荆哥,你都不谦虚一下吗?”
荆寒屿扭头看他,忽然伸出手,盖在他脸上。
“干嘛呀!谋杀亲同学呀!”雁椿夸张地叫,双手并用,去扒荆寒屿的手。
两人都汗津津的,皮肤上有一股热气,一个要盖,一个不让盖,扭来打去,汗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我脑袋又不是篮球,你要盖也不能盖我……”雁椿终于把荆寒屿的手挣开,看见荆寒屿脸上挂着很淡的笑。
荆寒屿平时不怎么笑,这显然就是闹开心了。
雁椿愣了下,笑得更明亮,“你这人,盖着不让我笑,自己偷笑。
干嘛,怕我笑得比你帅啊?”
荆寒屿说:“你笑得太傻,帮你挡一下。”
别人这么说,那是开玩笑,但荆寒屿这么说,雁椿就听不出是玩笑还是真话了。
但他静下来一思考,荆寒屿唇角的弧度就更大。
他这才明白被骗了,往荆寒屿手臂上一怼,笑骂:“你这人!”
荆寒屿问:“你在哪里打工?”
雁椿将腿伸得老长,晃来晃去,“春集里的日式烧肉店。
你吃过吗?”
荆寒屿摇头。
雁椿突发奇想,“那我货格%沃次~魔法球请你!感谢你帮我解决了詹俊!”
荆寒屿眨了下眼,十分矜持地开口,“我不会烤。”
“有我在,还用得着你?”雁椿挑着眉梢,“我伺候你,你只管吃!”
说这话时,雁椿并不知道荆寒屿是真的不会烤,也不知道很多年以后,荆寒屿仍然记得他那得意得浑身闪光的样子。
第13章 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大哥,荆哥,你就坐着吃啊?”雁椿将烤好的肥牛丢荆寒屿盘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饿死我了,饿死我了,让我歇歇!”
他说请人就请人,老板前阵子给了他两张员工福利劵,他正好带荆寒屿来把劵给兑了。
但荆寒屿坐下后连夹子都不碰是他没想到的。
虽然该他给荆寒屿烤,但荆寒屿总不能连夹到碗里这最后一步都要他来代劳吧?
人荆少爷就是能。
而且吃起来还不跟他客气,他烤多少,荆少爷吃多少。
他一通忙下来,倒是把荆少爷伺候舒坦了,他自己才见缝插针吃了三口。
三口!碗里的五花肉都冷了!
荆寒屿穿的是白衬衣,胸前挂了条围裙,右手握着筷子,左手戴着塑料手套。
吃这么久了,那白衬衣硬是丁点儿油都没溅上。
吃烤肉溅上油是常事,雁椿忘了叮嘱荆寒屿穿件深色T恤来,只得更加小心,生怕把那白衬衣毁掉,小心得他快累死了。
荆寒屿却好像很不在意,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还时不时很没有B数地点评一下。
“肥牛烤老了,这种薄度,贴一下就该夹起来。”
“五花肉你剪得不够均匀,下次注意。”
雁椿正吃着凉掉的五花肉,不想伺候了,“那你自己烤。”
荆寒屿放下筷子,说得很自然,“我不会。”
雁椿:“……”
荆寒屿又说:“我告诉过你我不会。”
雁椿气得不行,哪有人这么理直气壮的啊!但叫荆寒屿来吃烤肉的是他,荆寒屿那样子好像是真不会,他只得重新拿起夹子,认命地下苦力。
荆寒屿一个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的少爷,居然能把他的“大作”都吃完,烤到后来,虽然累了点,但他心情还是舒畅的。
“你好像没吃饱。”
收摊的时候荆寒屿才说。
雁椿就笑,“你才发现啊?也不看看我今晚都在忙什么。”
荆寒屿皱了下眉,“那你可以接着吃。”
当然可以接着吃,那两张券是无限供应,不会额外花钱,但再吃就得继续烤,雁椿不想烤了,便只叫了碗烤肥牛盖饭,凑合着吃饱作数。
雁椿搅着饭,“算啦,我就吃这个。”
荆寒屿看他扒了会儿,点头,“嗯。”
雁椿觉得荆寒屿的反应挺好玩的,换个人这时候怎么都该说“我吃饱了,我帮你烤吧”。
反正烤肉又不是什么难事,顶多烤得不好吃。
但荆寒屿就是不动手。
吃完后两人一起往一中走,两站路,就当消食。
路上荆寒屿问:“你只打了这一份工?”
“祖宗,你不是不让我在夜场干了吗?”雁椿说:“我听你的,真就这一份了。”
“夜场的工作不太好辞。”
荆寒屿说完顿了下,又补充:“我听说的。”
这确实,雁椿跟常睿说不干了时,常睿还有些生气,但正好郁小海要到主城来,就填上了他的空当。
但郁小海啊常睿啊,都是他在桐梯镇交的朋友,没必要跟荆寒屿说,“反正辞掉了,荆哥你就放心吧,我还是想顺顺当当考上大学,不会再去那种会挨处分的地方打工了。”
夏天夜里的风有股潮湿的青草香,荆寒屿转过来,“雁椿。”
“啊?”
“下学期名字就换回来了吧?”
雁椿已经顶着雁寒屿的名字过了一学期,适应良好,倒是不介意继续叫雁寒屿。
但显然荆寒屿不喜欢。
他笑道:“换换换,不霸占你名字了。”
荆寒屿眉心蹙了下,“没说你霸占。”
“还没说?你小时候就不让我换你名字。”
“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雁椿觉得荆寒屿突然有点深沉,可能是吃饱了撑的,没继续琢磨,两人闲聊着继续走,快到荆寒屿住的小区了,雁椿才问:“你放假怎么都不回家?”
“我要学习。”
学神能不能不要这么勤奋?
“对了。”
荆寒屿说:“我在勤智楼有座位,你打完工来找我。”
雁椿说:“和你一起写作业啊?”
实验班的暑假作业那是一绝,明明才念完高一,习题里已经有高二下学期的内容。
雁椿还没动,打算开学前一个星期赶完。
荆寒屿说:“你怎么和我一起写?”
雁椿没听懂,“啊?”
“我做的是竞赛题。”
“靠!我听懂了!你说我不配和你一起写!”
荆寒屿居然不礼貌性地否认一下,还轻轻牵起唇角。
这欠抽的笑容也就出现在荆寒屿脸上合适,雁椿也笑了,“行吧,不配就不配,来自学神的鄙视。”
荆寒屿说:“高二的如果你看不懂,我在旁边,你可以问我。”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拖你后腿的物理和英语。”
雁椿在荆寒屿肩头擂了一拳,“少爷,你给我留点面子。”
荆寒屿却只是认真地说:“你物理和英语很好吗?”
“面子没有分数重要。”
“雁椿。”
“行行行听你的!”
雁椿从小没人管,这都快成年了,却要被一个小自己一岁的弟弟管,但这滋味竟然不难受。
这之后,雁椿有空就去勤智楼找荆寒屿,不过大多数时候是两人各看各的,雁椿的成绩只是和荆寒屿相比差一点,不至于什么题都需要问荆寒屿。
比起讨论学习,他更想问荆寒屿怎么那么喜欢待在学校,豪宅里住着不舒服吗?
“不舒服。”
荆寒屿转着笔,“都是不喜欢的人。”
“噗——”雁椿还是头一次听见荆寒屿这样形容别人。
“怎么?”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也会很直白地讨厌一个人啊?”
荆寒屿说:“有很多。”
“那我呢?”雁椿没过脑,问出来才有点尴尬。
荆寒屿刺他好几次了,如果这次又……
“不讨厌。”
荆寒屿翻着物理竞赛题说。
雁椿笑了两声,这个问题就算过去了。
“那你呢?”荆寒屿过了会儿说:“你也不回家。”
雁椿留校是因为要打工,但其实回桐梯镇也可以打工,他只是不想待在家里。
家里有他不喜欢的人,这一点倒是和荆寒屿一样。
自他被警方送回来,就没有从乔蓝那里感受到什么亲情。
这个女人看他的眼神有种怨毒,仿佛他根本不该回来。
但弟弟乔小野却跟他很亲,他冒着挨处分的风险也要打工,就是想对给乔小野赚点医药费。
这些话雁椿不想跟荆寒屿说,用哄人的语气道:“我哪儿有时间啊,高二跟不上就完了,这不还麻烦你给我补课吗?”
荆寒屿眉峰很浅地抬了下,旋即转回头去,“嗯。”
雁椿心中发笑。
他好像掌握哄荆寒屿的诀窍了。
“雁椿。”
荆寒屿的声音将雁椿从回忆中拉回来。
他连忙动了下筷子,“啊?”
这家烧肉店生意特别好,里面全都坐满了,外面还排了一群等座位的客人。
服务生虽然手脚麻利,却还是顾不过来,刚将他们的五花肉烤上,就被另一桌叫刷油。
隔着滋滋作响的烤网,雁椿很快明白荆寒屿是什么意思,敢情这么多年过去了,荆少爷还是个饭来张口的。
他拿过烤夹,将肉翻了一面。
这时,服务生跑回来,接连道歉,“不好意思,客人太多了,我来我来!”
雁椿正要将烤夹还给服务生,荆寒屿忽然说:“你不烤了吗?”
服务生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好像这位客人十分不待见他。
刚巧又有一桌呼叫,服务生急得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