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也是平台吧。”司徒封走上几步,大概是因为这间密室里已有不少人,所以他的害怕少了许多。
“别过来,看了会有心理阴影。”石臻阻止他,叫他站在门口等就好了。然后,他敲了敲那块躺着老太太的木板,听到空空空的声音,下面似乎还有文章。于是,他招呼其它几个调查员一起,合力挪开了平台上的木版。
木版挪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臭味喷薄而出,瞬间灌满了整个圆形房间,紧跟着,一副极为可怖的画面出现在众人眼中,吓得有个工作人员,脚一哆嗦,差点摔倒。
原来,平台内并非实心,而是凿出了一个镂空的椭圆空间,半米宽,两米长,没有任何装饰,还保留着水泥石灰的质地。此时在镂空的空间内,躺着两个人,两个由上而下叠加、捆绑在一起的尸体。
上面的死者是一名女性,四十开外的年纪,中短发,穿一身浅灰色职业套装,双眼瞪得浑圆,几乎要脱框而出,血丝密布在白色眼球上,有一种几乎要爆裂的可怖感。此时,她的头无力地倾斜在一侧,口中插着一根直径在五厘米左右,长度近一米的透明皮管。皮管与嘴的连接处,不但绕了防水胶,还打了白胶,像是做足了防漏处理,可是皮管里却看不出有任何东西。
下面的死者是一名身高一米八的男性,近六十的年纪,着一套休闲T血衫,头部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状态,似乎是向左侧歪斜,又似乎是要从前面女人背后探出脑袋,表达些什么。他的口中同样插着一根同样长度的透明皮管,嘴和皮管的边缘也做了特殊的防漏处理,皮管内依然空无一物。
“余老板。”只看一眼,石臻就认出了那个男人,正是Y区的买卖人,老余头。
平台周围围着一圈人,紧紧盯着椭圆空间里的两名死者。他们被叠加成一对,用粗麻绳牢牢捆绑在一起,就像是超市里打折售卖的过期食物,等着人挑选。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与墙边躺着的老太太那安详的表情,形成泾渭分明的鲜明对比。除了这些,还有那根不知道曾经通往何处的皮管,近乎变态的防漏措施,也让整个现场凭空升起一丝吊诡气氛,让人看哪里,都觉得不正常。
“藏尸、叠加、怪物……不会吧。”一堆信息扑向石臻,让他心中不免产生一丝奇怪的疑惑。但他也只是淡淡看了眼两具尸体,对于心中的顾虑,却只字未提,只提议司徒封,让调查员查一下皮管上有没有沾染过什么物质…
司徒封在门边说:“知道,我们公司需要调查报告结案,所有证据都会落实的。”Y区物控中心因为经常往来奇奇怪怪的货物,所以,也就会经常出奇奇怪怪的幺蛾子,自然也会经常麻烦罪案局,他们彼此互相帮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石臻走回到门口,挡住他的视线:“别看了,晚上会做恶梦的。记住,再查一下那块木板的材料。还有老太太的身份,第一具尸体的身份,查到就发讯息给我。”
司徒封点点头,然后问:“你走啦?”
石臻问:“你还有什么要给我看?”
“没有了。”司徒封摇头。
“余老板已经在里面了,”石臻按住司徒封好奇往里张望的脑袋:“听好。你再查一下关于余老板最近的经济状况,收了多少铺子,问谁收的,花了多少钱。还有,关于装修的事也一并查一下。另外,去他家里查一下状况,查查他还有没有其它铺子,家里的状况,家庭成员。”
“哦,知道。”司徒封一个劲点头。
石臻继续说:“最好能查到他最近的入账记录,也就是交易记录。”
“要不,你接了这案子吧。”司徒封突然说:“那么多事……我办不好。我只是个业务,我不想一直跑罪案局,害怕。”
“还有一条,不许打扰我爷爷。”石臻没理他的请求,反而威胁他。
司徒封不气馁,压低声说:“我知道你查案很贵,我可以申请资费的。”
“我缺钱?”石臻扬眉冷笑。
“不是不是,咱不讲钱。”司徒封几乎是要抱着石臻手臂请求了:“你说个你搞不到的东西,我去给你弄,你替我查案呗。余老板欠着我们公司好多钱,如果这案子结不了,就会成为悬案,那我们的尾款是永远也收不回来了,影响年底冲业绩,还影响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石臻:“……”
司徒封百般哀求:“求你了。”
石臻说:“何苦呢,你找你老爹……”
“求你了,易物契约,签一个呗,保证你不吃亏。”司徒封哭丧着脸色打断他。
石臻被他扯着手臂烦了,看一眼里面说:“等他们的调查报告出来,如果有进展,你就跟着罪案局的思路走,如果走不通,你再来找我。”
“你肯定看出什么来了。”司徒封何等聪明,一眼就看穿了石臻的心思。
石臻努力抽出自己的手臂,说:“这事有点复杂,我也需要捋一捋思路,你也别急,离年底还有好几个月呢,你还有很多机会冲业绩。至于走上人生巅峰,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介绍白富美,帮你把迎娶的事一并做了,说不定还能出人CEO,你看如何?”
司徒封无奈说:“行了,等这边调查出来我给你传过去,到时候再麻烦你。”
石臻嗯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走在长长的过道里,两侧的抽象画突然被赋予了恶毒和吊诡的色彩,石臻在墙边找到那几条昨天听到过的刮墙声,刮痕都是入墙一毫米的深印子,长度有一、二米之远,绝不是普通人的指甲能够挖出来的。
余老板真的做了这样的买卖?为什么没做任何安全措施还把自己折了进去?这个老太太究竟是谁,有人竟然愿意花这样大的价钱办这事?石臻一路走一路思索,终于在眼前一大片光芒中,回到了天井内。他看一眼小工曾经站立的位置,小狐狸又扮演了来什么角色?为什么会出现在多出的一间暗室里?暂时无解。
第8章 预约机制
出了Y区,石臻直接开车去公司。原定的会议已经结束,会议纪要也已经整齐地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石臻随手拿起文件夹翻了翻,都是些常规的事,陈经理基本都已经处理,并不需要他出手。于是他把文件扔在一边,头枕着椅背,舒服地转了半圈,融入身后一片阳光里,脸朝落地玻璃窗外的风景,目无花光地发呆。
突然,石臻想起件事,目光一敛,拿过手机对着司徒封发语音:“查完没?查完来我公司一趟。”
司徒封没会语音,回的是文字:“没,还有会儿。去你公司干嘛?”
石臻明明是让人家来,口气却是命令:“你来。”
司徒封不买账:“不来。”
石臻说:“你过来,我不打你。”
司徒封回:“也不能骂我。”
石臻冷道:“赶紧死过来。”
司徒封过了几分钟才会:“不来。有事说事,我不想见到我爸。”
石臻不耐烦地说:“公司那么大,哪那么容易让你碰见,我天天去公司,也没见过你爸几次。”
司徒封立刻回道:“今天很忙,赶不及过来,我还要去公司报备呢,出了那么大的事,处理起来很棘手,一时半会过不来。别等我吃午饭。”
石臻:“……”
司徒封继续发消息过来:“你让我查的宣纸我查到了,的确是我们公司出具的聘用合同。具体内容很简单,余老板问我们公司短聘用一位涉念师,时间是三个月。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就出事了。”
涉念师?石臻挑挑眉,这个职业他有所耳闻,利用特殊能力获得别人身上的思想,也就是读取别的念想。有此技能的人在芸市并不多见,且大多深藏人群甚少显露,这就是为什么,余老板要通过物控公司找人,而不是自己亲自去寻了,小老板没办法和大企业的股概率PK。
那头司徒封又发来消息:“具体就这些,涉念师具体从哪找来的是搜索部门的活,那是公司的秘密部门,没法查了。”
石臻回道:“无所谓,这事的关键不是涉念师。谢谢。另外,我待会发个当天件给你,你帮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司徒封不要命地回:“不能亲自送来我看?”
石臻回:“想死直接说。”
那头司徒封就再也不回话了。
石臻让秘书找个小盒子过来,将那天捡到的碎玻璃块和一堆餐巾纸牢牢包裹到一起,然后塞进盒子里,寄了个当天的急件去物控公司。
办完这些,他继续头靠着椅背对着外面的风景发呆。早晨的所见所闻在脑中不由自主地跳出,他不想涉及,又不可控制,于是不爽地皱起眉头,眼中露出冷光。
突然,桌上电话响起,扰得石臻的心情更糟,他冷冷看一眼,就是不接。电话响了半天,终于消停,可几秒后,门又被敲响了。
“进来。”石臻背对着门口冷冷说。
门推开,秘书小姐走进来,报告说:“石先生,预约的方女士到了。”
“谁?”石臻转过来,冷冷问。
秘书小姐也是见惯了他喜怒无常的性格,轻轻一笑说:“一个星期以前就预约过的,和您谈关于剧院的事项。”
石臻不想谈,于是嘴硬道:“不记得了。”
秘书小姐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地说:“没关系,人已经在外面了,这就为您请进来。”说完,也不等石臻反应,就出去把客人带进来了。
石臻第五千零一次想把她辞了。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由远及近,几乎都快到他桌边了,他才面沉如水的转过椅子,眼神冷淡两秒,火速转为戏谑的嘲讽。
面前站着一男两女,其中两个他似乎认识。年轻的女人石臻不认识,忽略不计。年纪略大的那位,五十多,衣着华丽,表情温婉,正是那天在花园里,最后走出来的那位“讲道理”的夫人。至于那个身形修长的男人,穿着一套黑色西服,领带系得牢固,可还是没挡住那条若隐若现因为皮扣箍紧后落下的未愈伤痕,不是小狐狸又是谁。
“您好石先生。”方女士露着职业的微笑,双手捏着名片两角,递了上来。
石臻接过名片,扫一眼名字及职务,写着方馨梅,艺响剧院的总经理。“这边坐。”石臻带他们去一侧的长沙发,随口问:“这两位是……”
方女士立刻说:“这是我们公司企宣部的,小林、小高。今天匆忙,没带名片,不好意思了。”
“没事。”石臻看着高飏躲避自己的眼睛,表情轻松地说。
四人来到沙发边,石臻和方女士各自落座,小林和高飏则在一侧站着,一个掏出本子做记录,一个像个小保镖一样纹丝不动。秘书上了咖啡,方女士开了电脑开始讲项目相关事宜,整整一个半小时,都不带停歇的,一直到一点多,才讨论完。
“基本上没大问题,细节你按照我们公司的要求再调整一下,应该也可以了。”石臻从屏幕上挪开目光,看一眼一直站着不动的小狐狸,而高飏的目光却落在玻璃窗外的风景里。
“好的,一切按您的指示办。”方女士笑盈盈说。
石臻点点头,假意时间晚了,要留他们吃午饭,两人客套一番,讲了些下次一定的场面话,便结束了这次谈论各自散去。
座位里有点晒,石臻不想坐那,于是拿了车钥匙出去,打算找家餐厅填肚子。才出去,就遇上秘书小姐姐的眼神,他全当没看见,扯开大长腿就往外走。
“明天有3个预约,上个星期五就约好的,待会发行程表给您。”秘书小姐在背后幽幽地说。
石臻:“……”
一路做电梯到B3层,石臻先去地下车库取车,心里有了餐厅的位置,自然不必多作纠结。下午的车库人少得可怜,车多到爆棚,放眼望去几乎找不到一个空位。
石臻慢悠悠往自己车走,不透风的车库里永远着混着一股几十年都散不掉的机油和霉味,直到他坐上车,这味道还保留在他的车里。石臻捏捏鼻子,这味让他想打喷嚏。
“好饿。”石臻自言自语,调整好后视镜,准备发动车子。
忽然,车库里传来脚步声,只见方女士一行人正从自己车前走过去。三个人的表情都不轻松,目不斜视步履匆匆,也就没发现车上坐着的石臻。
只见三人走了一段,然后在斜对面一辆红色车边停下,一名司机下车,替方女士开了后边的门,方女士身子一矮,便坐了进去。随后,那名女秘书也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而高飏则一直站在一侧没有动。这时,车后面的窗户被放下,露出方女士不拘言笑的脸:“高飏,待会你去把事办了,顺便把合同副本也带回来。”
“是。”高飏点头让到一边,淡淡看着窗子升起,车子启动,最终驶离他的视线。他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直到方女士的车彻底车库消失尽头消失,他才如释重负般挪了挪步子,表情少许轻松了一些。
可惜,下一秒,他的表情将更紧张。
石臻开车到高飏身边,放下车窗,冷冽的眼神撞上高飏,吓得他不自主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别人车的后视镜。
“石先生也出去?”高飏咽一口口水,心脏跟着收紧,悄悄将双手藏到身后,因为西装口袋没法藏。
“去哪,我捎你一段。”石臻冷冷说,表情怎么看都是不客气。
“不麻烦了……我自己走。”高飏几乎是擦着一侧的车身在往后后退,他领教过石臻的厉害,在搏击上,他绝对是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