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秋乐得笑了几声:“你不去打篮球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了。”
“明明是那个范隐乱打球,正经人谁犯规啊?”
沈云星说到一半,意识到犯了规的另外一个人还坐在他边上,他嘟囔着问:“你怎么这样子帮我报仇了?”
季北秋应该给他报仇的,但这报仇的方式却好像不太对。
好像……好像原本要绅士点,现在却像个二流子一样,以牙还牙,别人给他一拳,他就要给他两拳。
“不好吗?”
季北秋挑了挑眉,他大概明白了沈云星的意思,是在说他和季南夏处理事情的方式差了很多。
他和季南夏本来就差了很多,他们两个只是长得像而已。
他不急不缓地打了个转向灯,在频率急促的跳动声中,季北秋开口了:“因为我以前是个正根苗红的好青年,做什么事情都要讲规矩,干什么都要有分寸。”
他恶劣地笑了下:“可我现在不一样了,我打心眼得坏了。”
“云星。”季北秋突然叫了沈云星一声,语调放得很缓很长,语重心长地道:“所以要小心点我。”
沈云星还是一脸的茫然,季北秋的威胁一点也不顶用,要是在见面的第一天季北秋这样说,沈云星还会听进去。
可他已经和季北秋相处了好几天了。
沈云星可以说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温室里再娇嫩的花朵也没他长得那么顺利。
他看人看事很简单,他不管季北秋现在是怎么样子的人,在沈云星的世界观里——只要季北秋对他好,就是个好人。
他从来都只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
可当沈云星一脸无辜地被季北秋背到铂御公府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上当了。
他面无表情地被季北秋搁到了沙发上,手掌随心所欲地往后一放,却被什么东西搁到了。
沈云星在沙发垫上摸索了几下,突然抓起了个硬壳状的东西——开口还开着,里面明显空了一大半。
季北秋:“……”
他为了不让沈云星知道他抽烟,还忍了好几次,现在这车却翻得莫名其妙。
但季北秋转念一想,在车上的时候,他把该提醒沈云星的都提醒了。
而且,他现在巴不得把自己的所有真面目露出来,季北秋他一点也不想顶着季南夏的皮待在沈云星的身边。
季北秋往前走了几步,手指一动,把沈云星手里的烟抢了过来。
他抽出一根,镇定自若地咬住。
沈云星和他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季北秋却还觉得不够,他伸出手臂,撑在沈云星背后的沙发背上。
季北秋咬着烟,含糊不清地调笑道:“我抽烟,也喝酒,但我是个好男人?”
沈云星的表情又不可置信地怔住了,下巴却被季北秋掐住了,没用什么力,像是逗猫一样。
季北秋的声音也是不咸不淡地,他自己接上了在车上没说完的话:“但像我这种心眼坏的人,可是只对喜欢的人好。”
喜欢的广义太多,沈云星不明白季北秋说的到底是哪一个。
季北秋嘴上的烟没点燃,但沈云星仿佛闻到了那辛辣酸苦的烟味,死死地攥紧了他的喉咙般。
他的整个身体都已经窝在了沙发里,沈云星的怀里还抱着个抱枕,勉强夹在了他和季北秋之间,像是链接摇摇欲坠的独木桥的桥梁。
季北秋又在转瞬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沈云星的下巴下意识地跟着低了一下,一不小心,就擦过了季北秋食指上的戒指,冰凉的,死气沉沉的,沈云星盯着戒指上的棱棱角角,他突然想起来了。
——被这个戒指覆盖的皮肤上,本该有一个胎记,是季南夏以前很喜欢的胎记,根本不会把它遮起来。
沈云星的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却先动了,他及时地抬起手,紧紧地箍住了季北秋的手腕。
季北秋的腕骨凸出,沈云星单手握不住。
他的手指一点点顺着季北秋的骨线滑落了下去,急迫又小心地挤开季北秋的手指缝隙。
沈云星的动作很猴急,又带着点道不明的试探,手指无意间还会挠过季北秋的掌心,暧昧得不经意。
季北秋的目光敛了起来,他以为沈云星是想和他牵手,是想和他紧密的十指相扣,所以他配合着沈云星敞开了手指。
可兀地,沈云星没有和他牵手,他只是把季北秋带在食指上的戒指剥离了下来。
沈云星的手指是温热的,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指,像是冬日的暖炉。
季北秋的表情暗淡了下来,但还是没什么情绪的波动,他听到了沈云星的声音,带着点不确信:"你的手指......?"季北秋把沈云星手里的戒指重新拿了回来,带回了食指上,他牵着唇角笑了一下,抬眸看着沈云星问:"怎么,看出了什么不同吗?"作者有话说:入v前粗长一章(●°u°●)?”
第26章 “你弟弟还好吗?”
沈云星手足无措地蜷缩在客房的床上。
屋里的布局和他上次来得时候一样没有改变,只是被子上有股浓郁的太阳味道。
虽然据说这个味道实际上是螨虫死后的味道,但是沈云星还是把被子往上拉了点,牢牢地压住了自己的下巴。
他一个人在房间,却没有看手机,倒像是在发呆。
沈云星无声地摊开自己的手掌,像是能盯出些什么东西一样。
在刚才乍然的一瞥之中,他只能看到在季北秋的手指上,确实有那么一个印记。
但是对于沈云星金鱼般的记忆来说,他已经记不清季南夏胎记的具体形状了,可沈云星就是觉得不一样。
他只是瞄到了一眼,季北秋的表情也很镇定,没有一丝波动。
好像,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幕发生。
沈云星往下缩了缩,整个人都藏进了柔软的被子里面。
那个胎记就好像变成了埋在他心里的一颗种子,无声地破土发芽,闹得沈云星呼吸都变得不畅。
他睡觉的时候喜欢侧着身子睡,现在却正面向上的躺着,他没关灯,也没有睡意,光亮被被子捂得半明半暗。
像是他脑内昏沉的记忆,所有的细节都好像对,但所有的细节都好像不对。
沈云星根本睡不着,明明不热,他却把自己捂出了一层汗。
他的脚上还裹着纱布,不能碰水,只能用热毛巾简略地擦一下,而现在,皮肤表面的黏腻感更重了。
沈云星的眼睛闭了又睁,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他心里莫名的不安抑制不住地滋生,像是长在角落里的野草,颤颤巍巍地抖动着。
他干脆掀开被子,连鞋也不穿,单脚跳着往门外走。
客厅里的灯已经关了,沈云星扶着墙,他苦中作乐得觉得自己的弹跳力也不错,下一次可以考虑考虑跳远。
季北秋房间的灯应该也关了,沈云星先是做贼心虚地瞄了眼门缝,门缝紧闭着,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沈云星金鸡独立般得站在地上,在五指摸不见的黑中,他小心地把手搭在门上,又把耳朵贴在了上面。
他站在外面坚韧地听了一阵子的墙角,也不知道是因为房间的隔音太好,还是因为季北秋真的已经睡了,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沈云星没离开,他还是踌躇地站在门外,表情几经变化,最后终于抬起手来,屈指就要敲门。
他弓起的指关节还没碰到门,右肩却忽然被拍了下。
沈云星被吓了个大跳,本来就因为站久了发麻的腿根本稳不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被迫喊出了高亢的男高音,手臂无力地在在半空中乱抓了几把,身子就控制不住地往后倒了下来。
就当沈云星以为自己要伤上加伤的时候,他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后面的人身上,不知道撞到哪里,那个人闷哼了一声,熟悉的声音荡在沈云星的耳边。
他还没反应过来,季北秋的手臂就揽在了他的腰上,结实可靠地把他扶住了。
这样一来,沈云星也完全陷在了季北秋的怀抱里。
季北秋大概是刚洗了澡,浑身上下都是潮湿的热气,夹着沐浴露的味道像是划地盘一样把沈云星裹挟在内。
他的身上只穿了件浴袍,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了他的身上。
沈云星被楼住后,手下意识地就往后放,想去抓季北秋的手臂,一不小心却碰到了季北秋的腹肌。
烫的,很结实。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云星又尖叫了几声,仓皇地把自己的手举在半空,自己抱着手臂安分得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季北秋被他吵得耳朵疼,他靠着臂力单手把沈云星从地上抱了起来,嘴唇不小心擦过了沈云星的脸颊。
在沈云星再次惊叫起来之前,季北秋毫不留情地警告道:“你再叫一声,我就把你丢下去。”
沈云星把涌到嗓子眼的尖叫声吞了下去,双脚悬空的姿势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只能努力忽视右脸的湿润感,再把搂着季北秋脖子的手更加紧了点。
"沈云星。"季北秋又冷冷地开口,"你想把我掐死的话可以再用点力。"沈云星默默地把手臂松开了点,用手指抓着季北秋的浴袍领口,勉强稳住了自己的重心。
季北秋没开隔壁的门,他抱着沈云星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的确没开灯,季北秋也没开灯的意思,房间里没堆多少东西,他畅通无阻地就能摸到床边。
被子整洁得没一丝褶皱,他把沈云星放在了床上。
季北秋的床是一张很大的榻榻米,沈云星躺上去感觉自己掉了一团棉花糖里,整个身体都在往下陷。
“在干什么?”
有热气拂过了他的耳边,带着漱口水刺激性的味道。
季北秋问道:“大半夜不睡觉在我房门口想干什么?”
黑暗里的触感越来越明显,像是蝴蝶的翅膀扇过,沈云星感觉到自己的睫毛被碰了碰,紧接着,他听到了季北秋赞赏的声音:"睫毛挺长的。"话音落下,沈云星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热气从他的身边挪开了,"啪嗒——"一声,季北秋开了展床头灯。
暖黄的光线照明的范围不大,但把季北秋的脸照得很清楚,凌厉的眉眼被晕得很温柔。
季北秋的睫毛是向下垂的,根根分明,清晰可见。
沈云星惊心动魄地想,季北秋的睫毛才长吧。
季北秋坐在床边,眼尾肆意张扬地扬起,眼底有一圈黄澄色,松垮的浴袍还没来得及系紧,赤裸的胸膛暴露在灯光之下。
他却熟视无睹,撑着下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逗弄着沈云星:“问你话呢,大晚上想干什么?”
沈云星越不说话,季北秋越起劲:“想搞夜袭?”
“瘸着腿还搞这种花里胡哨的,那么身残志坚?”
沈云星再次恼羞成怒,瞪着季北秋:"我没有!"声音越大,不代表底气越足。
沈云星自己也觉得挺神经的,快12点了不睡觉,鬼鬼祟祟地扒在别人的房门边,也不知道季北秋有没有看到他准备敲门的动作,不然的话......他给季北秋的印象可能会变成爱偷窥的变态。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被季北秋抓了。
如果可以的话,沈云星现在就想逃离这座城市,自从他遇到季北秋之后,各种丢脸和社会性死亡的事件就层次递出。
季北秋突然起了身,而沈云星呆滞的目光也跟着他的背影,脖子顺着季北秋的方向扭动了下,而后就僵住了。
因为季北秋无比自然地撩开了另外一边的被子,长腿一跨,就躺了进来。
莫名的,他们两个就变成同床共枕了。
沈云星明显地察觉到本就柔软的床垫更加往下陷了点。
“快逃!”
沈云星的脑子里瞬间起了两个词,他腰部猛地一弹,翻身就要往床下走。
意料之中,他又被季北秋拦住了,季北秋像是抓小鸡仔一样轻轻松松地把沈云星拉了回来,和沈云星不一样,他很淡定:“满足你,一起睡。”
沈云星被他抓着后领,还是不忘记试图挣扎,他剧烈地扭动了几下身体,又被季北秋无情地按住。
人和人的力量还是存在差异性的,沈云星放弃了。
见他不动了,季北秋抓着他后领的手也终于松开了,无关紧要地拢了拢自己胸口的浴袍。
他食指上终于没带戒指里,修长的食指上确实有个印记,不规则,有点像一个有瑕疵的爱心,但很淡。
沈云星更加迷茫了,季南夏的那个胎记是这个样子的吗?
季北秋的表情很松懈,他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床头,任由沈云星顺着他的指关节一点点往下看。
他当然知道,季南夏的手指上有一个胎记。
但他手指上的不是,他手指上的是疤,和后脑勺那个不一样,这一个是他自己亲手烫开后留下的疤。
所以季北秋一点也不慌张,因为这个疤确实和季南夏的那个胎记很像。
只不过,一个是天生的,而他的却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
他的手指骨节宽大,屈指搭在黑色的床垫上手型看起来更加漂亮,不像以前那般规矩,反而慵懒地撑在身后。
没人说话,房间里静得针落可闻。
沈云星的反射弧向来长出银河系,从他第一次见到季北秋开始,他就觉得有些说不上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