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黎昕笑容狡黠地看向穆焕,“你觉得呢?他们会要艺术分,还是技术分?”
穆焕被黎昕这样自说自话的行为逗笑,看着黎昕眼睛里的光,很高兴他的快乐。
瞒着他是对的,至少这个时候,黎昕还能够轻松地笑出来。
然后穆焕回答他:“如果是我,两个都选。”
为什么要二选一?
艺术是花滑的基础,技巧是整个节目的闪光点,缺一不可。
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降低总分值,如果让他做决定,当然要狠狠地抓住技巧动作,然后将自己这十年训练的成果倾情奉献,用最好状态的自己,滑出最好的节目。
黎昕很懂穆焕的回答,嫌弃地落下评语:“自大。”
然后他跳起来,插着腰稳稳地踩着冰刀鞋,居高临下地看着穆焕,灿烂地笑:“不过有底气才能自大。你说的对,小朋友才二选一,我们都要!”
最后十分钟的热身,穆焕陪着黎昕帮他拉伸身体,同时见证了一场惨不忍睹的“摔摔节目”。
看的出来,这对选手选择的是继续保持高技巧的风格,在这基础上,努力保证节目的艺术分。
这一点是和穆焕他们的选择一样的。
但这对F选手却因为赛前动摇的原因,整个比赛滑的一塌糊涂,他们的教练站在护栏边上咆哮,却依旧阻止不了他们越摔越没有信心的,断崖式下滑的比赛状态。
最后两人摔的糊里糊涂的下了冰,没等教练训斥他们,年轻漂亮的Omega已经哭成了泪人。
结果还是教练压着火气哄着两个人,将他们带到了打分席上。
被鲜花簇拥的打分席很漂亮,马蹄莲和百合花在靠椅上方绽放出皇冠一样的形状,但座椅上的两人都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盯着屏幕的眼睛里还有一点点希冀的光芒。
但是很快,光熄了。
他们只拿到了137分的自由滑分数,裁判近乎于惩罚一样的只给了他们65分的艺术分。
满分80分的艺术分,只拿到了65分。
裁判生气了。
上一组的表现那么好,为什么你们还是会在冰上摔来摔去,我们看的究竟是“摔摔比赛”,还是花滑比赛?
赛场响起不那么热情的以鼓励为主的掌声,这组选手没有回应观众的关心,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打分席。
他们的分数在积分榜上已经掉到了第四名,在还有三组选手没有上场的情况下,结果注定与他们的预期背道而驰。
兰斯在冰上滑过,这个时候将目光收了回来。
或许是真正优秀选手的自信与骄傲,兰斯显然对赛前临时调整难度这个事并不感兴趣,但他还是看了穆焕的方向一眼。
他在觊觎穆焕的力量,也觊觎他与搭档那可怕的同步率,当然在知道穆焕有“深海”的信息素后,他就对他更在意了。
又或者说,在看见穆焕将扑进怀里的黎昕旋转出一个弧形,挺拔的身躯随着上扬展开的手臂而将黎昕抛出去的瞬间,那一刻,那个画面就在他的脑海里定格了。
舒展又挺拔,强悍而华丽,犹如在宫殿里跳着圆舞曲的年轻国王,华贵与梦幻的气息交织着呈现在那个身体上,形成了犹如饱和度调整到了极致的照片。
那一刻,他突然很希望被抛起的是自己。
他一定轻轻的,轻轻的,犹如蒲公英一样,绷紧他的腿,捻起他的裙摆,在全世界惊叹的声音里,飘飘荡荡得旋转而下。
一定美极了。
国王和王后是最契合的一对,只有他们才适合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不像梅尔瓦,强壮的根本不像个女人,她甚至没有脖子!!
兰斯在窝进梅尔瓦的怀里时,轻轻地调节自己的呼吸,将心里的厌恶狠狠压下,闭上眼,仿佛自己陶醉在这个怀抱里。
没关系,为了冠军,他可以忍受这个没有脖子的女人。
音乐响起。
兰斯甜笑着,与梅尔瓦手牵手地滑了出去。
第50章 《权力与傲慢》路易版
此时穆焕和黎昕已经来到了冰场进出口的位置。
自由滑是四分钟的时间,他们没有急着脱下保暖的衣服,而是在赛场外做着最后的热身动作。
黎昕很认真,但穆焕却回头看了一眼位于裁判席上方的VIP座位。
那里已经坐满了人,并不都是富贵的出生,有时候大赛方会邀请一些贵宾来看比赛,尤其是双人自由滑的比赛,大部分坐在这里的人使用的都是赠票。
有密西市的市长一家,有米国体育系统的高官,也有国际滑联的主席和副主席,还有在密西市里有着足够身份地位的政要。
因而在一堆白种人的面孔里寻找亚洲面孔就变得容易了起来。
穆焕最先看见的是A妈穆娴君。
太显眼了,她坐在靠后的边缘位置,头顶上戴着帽檐很宽的帽子,外套一件黑色的皮草,不像是来看一场体育比赛,更像是在参加宴会,与这里的风格格格不入,醒目的像一只血统纯净的波斯猫。
在与穆娴君对视的下一秒,穆娴君看见了他的视线焦点,高兴地抬手挥动,笑容灿烂。
穆焕犹豫了一下,抬手回应,然后移开目光再度寻找。
这一次也是很快找到了他的第二个目标。
在距离穆娴君右侧的座位上,于星醇就坐在那里,严格说来穆焕是先看见的徐东宇,这个便宜继父的身材很好,高大挺拔,而且肩膀极宽,端坐的模样有种“霸总”的气场,在一群白种人里气场非常突出。
也是看见了徐东宇,穆焕才看见在他身边坐着,正往穆娴君方向看去了于星醇。
大概是穆焕刚刚给穆娴君的回应引起了于星醇的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但这一转身,视线就收不回来了。
就这么突然地看见了自己的前妻。
徐东宇对穆焕微笑回应,同时他揽在于星醇腰上的手往上滑,直至托住了于星醇的下巴,轻轻的将那凝固似的头推回自己的身边,强迫他不准再看。
啧。
隔这么远都闻到醋味了。
穆焕觉得老一辈的恩怨情仇,如果写书的话,必然是一篇古早的追妻火葬场,换攻的那种。
总之看起来徐东宇是不会把守了十年才得到的爱情拱手相让,他的渣A妈必然会在肝肠寸裂后继续和她那几十个小O浪荡不休,用余生修补伤痛。
所以一句老话说的对,覆水难收,要珍惜眼前人。
想过这里,穆焕心里突然一软,从身后搂住呼哧呼哧认真努力热身的黎昕,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黎昕“?”
穆焕微笑:“一个好运吻。”
黎昕眉梢一扬,冰刀刀齿在地面轻轻一点,他踮着脚亲上了穆焕的嘴唇,说:“也祝你好运。”
穆焕展开的笑容,便收不回来。
或许人总是要用其他人的不幸,才能够发现自己的幸福。
“哦~亲上了!”
华国冰迷的区域里有人指着他们在尖叫,激动地捂脸,“我果然嗑了最甜的CP,好开心啊!!”
“画面感满分,时机把握满分,等下再拿个冠军,就都是满分啦!”
“这两个什么都好,就是那个鲱鱼罐头……”
“行了吧,这可是职业赛场,能别提信息素吗?”
“我知道,我只是不甘心,他们那么好,就应该是完美了,不应该是这样。”
“好了,看比赛吧。”
兰斯这边的节目已经滑了一半,他们很理智,也很克制的用五周转的技术完成了一个4A的抛跳,同步4A的单人跳也很成功。
在4T+2T+2T的三连跳里兰斯跳空了一个,但无伤大雅,他们大部分的技巧动作都完成的不错。
树与鸟的组合就像生命之树与精灵的牵绊,哪怕兰斯心里再看不上梅尔瓦,但在其他人的眼里,他们确实是非常有默契的一对。
而且梅尔瓦的基本功很强,她只不过是被过于漂亮的兰斯夺走了风头,但若是只是盯着梅尔瓦看,就会发现他的用刃很稳和准确,而且他也不是没有脖子,只是过于强壮的上肢让她的脖子看起来有点短,但也正是这种肌肉厚度,可以让她轻松在冰上托起兰斯。
这是一个同时兼顾了技巧和艺术性的作品。
不愧是在穆焕的记忆里,可以继承安德列夫这对组合,拿下世界双人滑冠军的两个人。
他们成长的非常快,就像在跳着走一样,转眼间就已经有了穆焕记忆里的实力。
穆焕他们研究出的抛跳五周,让这两个人也受益匪浅,两个月不见,便如同蜕变。
穆焕看到这里收回了目光,还剩下最后一分钟这两个人就要滑完了,穆焕必须要整理自己的脑子,不再去管无论是家人还是对手的问题,接下来是他们的赛场,他的脑袋里必须只能装下一件事。
所有的一切的杂念统统抛开。
穆焕垂眸,在脑海里快速地走过接下来所有的动作,关闭眼睛,关闭耳朵,甚至连嗅觉和味觉都关闭,沉浸在脑海里的世界,在那虚幻的冰上世界滑行。
再一回神,是兰斯他们表演结束,掌声响起的时候。
穆焕这边还有一小节没有回忆结束,他再度将声音抛开,继续走程序。
几十倍的速度在脑海里闪过,当黎昕牵上他的手时,正正好他脑海里的世界也滑完了最后一步。
抬眸看向黎昕,将那只手反握,一步踏上冰,一切都刚刚好。
他们在出入口与兰斯交错,兰斯气喘吁吁,汗水打湿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上,又从下颌滚过修长纤细的脖颈,上下滑动的喉结像是黏上了银色的光。
活色生香的带着谷欠气,好像下一秒就要喷薄出诱人的信息素,足以让任何一个靠近的Alpha杂念丛生。
然而迎面滑过去的穆焕却显然无法感知,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兰斯的身上停留过一秒,反倒是他与黎昕紧紧牵在一起的手,让兰斯眼眸一暗,没等享受更多胜利的喜悦,杂念便如同青草一般悉悉索索地长出。
兰斯在门口处停了下,转身看向穆焕离开的背影,手里捏着的花转动半圈,又徐徐地转了回来。
雾蒙蒙的绿眼睛像是眺望一个不会回头的绝情爱人,凝望着,直到远去才睫羽微垂,收回目光。
梅尔瓦在门外站住,安静地等着他,他抿了抿嘴,不想看她过于强壮的四肢,也不想看她的脸,尤其是脖子,所有的一切都不符合他对自己搭档的预期。
心里有幽暗的火苗跳动,将他的眼睛灼烧成了紫色,又被垂下的眼睑遮挡,看不分明。
穆焕和黎昕上了冰也没有分开,朝着一个方向滑着,黑与白的绝对碰撞色,却被华贵的金色连接着,就像生长到分叉的树枝,皮下深处都是同样的木纹,以及连通的脉络。
两个人就连这样漫不经心的滑行时,蹬冰的步幅都是一样的。
有冰迷在为他们鼓掌,大声用华语叫着加油,穆焕和黎昕同时看过去,然后黎昕笑着挥了挥手。
穆焕的目光从支持他们的身影上移开,看向更多的,正在低声议论着什么的其他观众。
巴里在米国的影响力只能说一般,还没到一呼百应的程度,但冰迷的圈子并不算大,在比赛的时候爆出这样的新闻,很快就传开了。
“鲱鱼罐头”是一个很好的爆点,或许就像光与暗一样,如果香到了极致会被大家口耳传颂,那么臭到了极致也会获得无数好奇窥视的目光。
对于这对双人滑场上的新人,哪怕他们创出了抛跳五周的技巧,可比起“鲱鱼罐头”的噱头远远不够。
议论别人的不幸,自己会觉得更幸福呢。
从某一点来说,巴里倒是帮助黎昕和穆焕很好地做了一次宣传,圈里圈外的人都在议论这对世界第一“臭”的双人滑搭档。
因而在赛场里他们获得了绝对高的关注。
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议论着,都是同情,还有几分自己更幸福的庆幸。
负面的能量从赛场的高台上,四面八分地压过来,穆焕好像又回到了他拿下奥运冠军的那一场比赛。
所有人都认可了他职业赛的强,但依旧对他报以同情。
“哦,看,是黎昕,如果不是信息素是臭的,他就完美了。”
“是啊,真的很可惜,哪怕不那么好闻都可以,为什么会有人有那样恶臭的气味。”
“这不符合Omega拥有腺体的原始能力,作为诱惑所存在的信息素,存在的意义就是吸引力。”
“或许稀释一万倍会变成茉莉花香呢?可他怎么才能稀释到那个程度,我真是太担心他了。”
“吲哚只是茉莉花的成分之一,并不能构成完整的茉莉花香,调香师会在香水里加入吲哚,只是为了增加香水的幽深度,还可以进一步营造堕落、燥热、野性的动物气息。毕竟香水不仅仅是文艺清新,有时候闻着也需要一点“脏感”,来营造性感和肉谷欠的感觉。所以黎昕他的信息素呢,本身就是脏的,并不能因为稀释就变成另外一个味道呢。”
这样的声音化成老鼠爬过的时候,悉悉索索的声音,从看不见的角落里传出来,就像现在一样,坐在高处的观众会用同情猎奇的语气讨论着即将拼命的运动员,就仿佛自己在看着一出痛苦与心动交织的爱情电影,会同情,会感动,会潸然落泪,以及评头论足。
穆焕的眼底有阴影在浮动,当年的那种感觉果然如预期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