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铉琴————月夜微光

"喂！"
"是我！"
罗均平心跳了跳，那个刚才自己还在想念的声音就在耳旁。

"吃饭了没？"
心里暗骂这家伙没神经，给情人打电话，开头一句就是吃，好象是闹饥荒似的，嘴上还是乖乖应着。
"吃了。"
"吃了什么？"
............
接下来的时间平常粗心大意到钱掉在面前都不捡的孟成语孟大师，详详细细的询问了罗均平关于这顿饭的感想，并且唠唠叨叨的让他记得别吃太多辣记得天冷多穿衣服记得他最近上火赶快吃药等等等等。罗均平就回说你还说我，说说你自己吧，你今天又干什么去了？小旋的零用钱估计快没了，你可记得补啊。前天我在但是上看见那个什么牙痛灵好象停不错的，你老犯，赶紧去买了放着等等等等。
就这样七扯八聊的过了大半个小时，2人说着说着没话了，话筒里一片沉默。罗均平看着气氛不错，大张胆子进行了下面的对话。他脸红成一片，热的快烧起来，要知道这话当着孟成语的面他可说不出口。
"我问你......你、你什么时候......"
"什么？"
"就是那个......"
"那个什么？"
"你！就是你、你什么时候发现你爱上我的？"
"呵呵......"
"你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笑笑而已。"
"哼！不说算了！"
"别啊，我说。就是那会儿我被困在雪山上，又冷又饿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爱上了你。"
"啊？"
"那个时候我想，我要是就这么死了，这辈子只和你上过一次床，那我不是很不划算？"
"什么？你！你这个老流氓！在那种时候你居然想这个？"
"呵呵，骗你的，别生气。我那会儿就是这么想，也没那个体力啊。"
"......"
"我对自己说，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再不放开这双手，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成语......"
"吻我吧均平。"
"恩。"
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为彼此停留在这个港口，不再出航。
********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孟成语的女儿，自己的侄女罗旋已经10岁了，现在就读红星小学4年级。功课一般，人缘一般，因为100%遗传他那个糟糕老爸的长相，不像时下小女孩一般甜蜜可爱。眉毛浓密，单眼皮，眼睛狭长，脸颊瘦削，薄薄的嘴唇有股冷情的味道，手脚细长，骨架明显比同龄的女孩大的多，坚持不穿裙子，不留长发，小小年纪就已经一副冷酷的模样。
"小时候明明不是长这样的啊......"
罗均平每次看见越长大越像孟成语的罗旋就在心里嘀咕。小时候的罗旋虽然说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是眼瞳乌黑的个性小美人，没想到只是过了6年，就长成这样......。
"长这样有什么不好？辛迪•克劳馥还不是一张男人脸，照样红遍全世界，迷的男人们神魂颠倒。"
毫不在意说着危言耸听的当然是罗旋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爸孟成语，罗均平一个瞪眼过去，让他乖乖拿起报纸作刻苦状。
2人的感情经过2年的沉淀，已经进入稳定期，他们无论精神还是肉体上都是合拍的一对，只是孟成语的神经无论经过多少年，也还是粗枝大叶，不懂得察言观色。

22
罗均平现在正为他们家唯一的小宝贝罗旋头疼着。
作为一个年仅10岁的小孩而言，罗旋显得太过早熟。别的孩子还在眷恋温暖被窝的时候，罗旋已经学会了做饭；别的孩子还沉迷在父母接送的虚荣之中，罗旋小学2年级就自己上下学了；别的孩子缠着双亲买模型买小汽车买洋娃娃，互相攀比追赶着流行的日子，罗旋已经有了自己第一笔个人存款。每个月有计划的从罗均平给她的零用钱中扣除固定额数，利用自动银行一笔一笔存进罗均平以自己名字为她单独办理的银行卡中。
"话说回来，这孩子到底像谁啊？"
面对孟成语的疑问，罗均平表示赞同。
别说罗旋的老爸孟成语是个有一分钱用一分钱，没有一分钱还是要用一分钱的败家子，就是他那个亲亲堂姐，罗旋的老妈，也是个对金钱没有概念的女人。这2人当年一起生活的时候，就差没把孩子卖了来糊口。这样的父母，居然生出这么一个有计划有步骤有条不紊过日子的孩子，真是任他们头想破了也想不通。
基因突变吧。
最后孟成语抓抓头这么对罗均平说，总不能承认自己比小孩还差吧？但要是厚颜无耻的说孩子是自己教育的，又撑不起那个脸。
罗均平不担心罗旋的功课不好，不担心她没有一般小孩的理想愿望，不担心她会不会因为个性阴暗在学校被人欺负，最担心的就是罗旋的男人长相。
女孩子嘛，总归是要嫁人的。没有可爱甜蜜的表象就算了，没有温柔体贴的个性也没关系，没有高人一等的文凭无甚紧要，可要是长的比男人还更有男子气概的话，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看着罗旋那日渐男性化的长相，罗均平真是愁白了头发。
"唉！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小旋又不是长的像外星人，你急什么？嫁不了人怕什么？了不起让她以后讨个老婆回来好了。"
听着那不付责任的说话，罗均平头上噌噌噌冒出一堆青筋。
"说这什么话？小旋她是女孩子！知道什么是女孩子吗？女孩子就是要让人宠让人爱的，你别给我搞的倒过来！"
气冲斗牛啊，他已经为了这事弄的饭也吃不下了，偏偏某个白目的人还在那里火上加油。
"哦？你确定小旋愿意让人这么做？算了，都依你。你赶紧看看现在存款簿里还有多少钱，干脆拿出来让小旋做整容手术算了。我听说这种手术越早做效果越好......"
再也听不下去的罗均平破口大骂。
"小旋她又不是目盲耳残，做什么手术？你神经病啊你？"
孟成语放下报纸看他，目光颇无辜。
"是你自己对她的男人脸不满意的......"
............
罗均平无力，决定不再和这个男人进行毫无建设性的对话，免得30岁不到自己就变成凸头。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靠这个男人想办法解决问题，简直比天下红雨更不可能。
男人脸就男人脸了，小旋现在还小，说不定长大后会变的比较有女人味，还是赶快给她安排写有助于产生淑女气质的课程好了......。
孟成语见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安静下来，心下难免有点不忍，急忙转了个话题。
"你也别老是想这个了......。这么说起来，我们的事什么时候办？"
罗均平奇怪的看见平常脸皮厚的跟城墙无二的男人居然脸红了，狐疑的问。
"办什么事？"
青筋是会传染的，继罗均平之后，孟成语的脑袋上也成功的冒出数根青色管状体。
"什么事？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你别告诉我，你早忘到瓜哇国去了？"
男人瞬间跳的丈高，罗均平皱起眉头，"啊"了一声，满脸通红。
孟成语重重的哼了声，连眼角都懒得斜视他。
罗均平咳嗽了几声，期期艾艾的开口。
"这个......这个......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要办......"
"要办？你以为我一直在说什么？练嘴皮子玩啊？我没事干了我？"
孟姓暴龙不负他的称号，以喷火的气势在客厅里四处散播热力。罗均平小小的瑟缩了一下，陪笑。
"你先别生气啊你，坐下休息一下......"
今年春天到荷兰出外景回来的孟成语孟大师，清楚的表示了想和罗均平结婚的意思，惊的没有准备的罗编一头疙瘩。
不是没想过2人在一起的后果，在已经冷静下来的今天，这个问题罗均平已经思考过千遍万遍。
普通男女还有个结婚证可以领，他们是男同志，基本上没什么保证可言，靠的只是彼此对这段感情的执着。
虽然也向往国外某些同性恋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有婚姻保障的生活，可是他们毕竟在中国，某些东西还是无法改变的。现阶段国人对同姓恋的看法虽然已经有所改变，却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宽容。因此罗均平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想让别人发现的维护着这段感情，他不喜欢把私生活暴露在别人面前，也不希望他们的爱情受到社会公众的抨击。
不可否认的，孟成语的提议对他非常有吸引力。他也想站在阳光下面，毫不做作的站这个男人身边，没有任何顾忌。可是不行，小旋还太小，自己的父亲和表舅是情人关系，对她来说还是个秘密，她虽然是个早熟的孩子，却不见得会接受亲人是同性恋的事实。再说这件事如果暴光，自己和成语也就罢了，小旋还是一个小学生啊，要她怎么面对学校里老师和同学异样的目光？
经过重重复复的思量，罗均平决定现阶暂不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工作的关系，孟成语4天前才刚又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他，又因为小旋的事情打了个岔就忘记了。
"你根本没认真考虑过对吧？我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在一头热！搞什么？人家都不积极我还巴巴的贴上去！我有病啊？"

23
任何一个稍微有点火气的人听到情人这么说，都会火冒三丈，何况是罗均平这样一个拿命来填补爱情的男人。
"是啊，我看你是有病！我也有病，没事跟着你在这儿瞎起哄！"
"你说什么？你说这是瞎起哄？你再说一遍！"
情人喷火的眼睛转过来，握紧拳头站了起来。罗均平冷哼。
"说就说！就是瞎起哄！"
孟成语气的手脚哆嗦，扬起拳头，半空中硬是转了个弯，把放在一旁的半人高花瓶给砸碎了。
"怎么？说不过就想动手啊？"
"好！你好！算你厉害！"
咬牙切齿的看了他一眼，孟成语怒极摔门而出，纯金属制的门狠狠的砸在墙壁上，也砸在罗均平心上。
他握紧拳头，指甲入肉，留下深深的刻痕，不断说服自己，才能制止自己追上去的冲动。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象走入了误区，2人的协调性开始降低，在看待问题上不同程度的产生分歧。孟成语狂放不羁，总是率性而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而罗均平，恰好就是后者。
所有的夫妇或多或少基本都会存在这样的问题，而他们比一般人更难解决的是2人真正见面的时间不多，那些本来应该拿来做沟通的时间，又大部分花在床上。
像今天这种争吵，老实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都是高傲倔强的人，就算真是做错了什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道歉。
在立场上，他们同时做出保护者的姿态，把对方归入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小心呵护，不让心爱的人受一点伤害。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他们都是男人，都是自尊心超强的男人。没有一个男人，会心甘情愿臣服在另一个男人的羽翼下，即使那个人是自己一生的爱人。
楼下传来巨大的轮胎摩擦声，随即一阵人声鼎沸，间杂着女人高亢的尖叫声，罗均平心狂跳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
等他满头大汗的冲到楼下，救护车还没来，他手瘫脚软的拨开人群挤了进去，满地都是鲜血，一只古铜色的手臂垂着，手腕上戴着今年生日他送给他的手表。
那时候他笑的眼睛都眯眯的，怎么说来着？
均平，我会好好珍惜你。
"不！不是！成语！你醒醒！你醒醒啊！"

等学校通知罗旋也赶到的时候，手术已经进行了一会儿。罗均平在手术室外心急如焚的等待着，咒骂着。
孟成语是为了救一个在马路上玩球的小孩被车撞伤的，小孩的父母已经赶来了，对他千恩万谢，罗均平只是麻木着，连应付一下人家都没力气，罗旋站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只不过是平常一样发生口角，和平常一样吵闹一番，过着和平常一样的日子。孟成语晚上回来，自己会做他喜欢的菜在家等他，他们会互相绷着脸说几句狠话，然后和好。
为什么他居然没有回来？为什么他没有等自己做好菜？为什么平常没心没肝的他居然跑去救什么破小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颓丧的抱住头，罗均平狠狠骂着自己。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应该顺着他的......"
是啊，那样子他就不会气的跑出去，也就不会撞车了。
一只小小冰冷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均平，别担心，老爸他没事的。"
罗旋睁着狭长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他，语气笃定。
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微笑，罗均平责怪自己没有注意到孩子的情绪，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摸着罗旋的头发。
"是啊......成语他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好象每说一次就坚定自己的想法一样，罗均平在心里安慰自己。
只要他没事，什么都依他，什么都随他高兴。
只要他没事。

手术很成功，当然，病人只是腿骨断裂和不太严重的内出血医院也没办法搞定的话，还是趁早关门了事。
医生说孟成语因为摔倒的冲击，有轻微脑震荡，他醒了后不要和他多说话，让他多休息就对了。
罗均平望着孟成语打着石膏的左腿，苦笑不得。
上次是右腿受伤住院，这次换成左腿，上帝真没有错待他，满公平的，一边一次。不算太严重的伤，伤筋动骨100天，看来有段日子要忙了。
床上的男人嗯嗯啊啊的哼了一声醒转过来，罗均平趋前。
"醒了？感觉怎么样？脚还疼吗？"
一边不放心的摸着孟成语的额头，一边示意罗旋按床头铃叫医生。
仿佛还不习惯房间里的光线，孟成语眨巴了几下眼睛。
"我没事......，你是谁啊？"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浓重鼻音，罗均平愣住。
罗旋瞧着苗头不对，急忙出声。
"老爸，你被撞傻了？开什么玩笑啊？"
孟成语皱起眉头，想了想，迟疑的开口。
"小旋......？"
罗旋点点头。
"不会吧？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的？"
罗旋张大嘴，任她怎么聪明伶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跟这个看起来一副失忆模样的男人说话了。
"不会吧......？"
怀疑的转头看向罗均平，却发现平时镇定如斯的人已经呆了。
医生来检查过了，给了他们一个听都没有听过的名词"韩尔斯综合症"，简单的来说就是短时记忆丧失。
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套句电视上常说的话，也许在下一分钟就回复了，也许一辈子也恢复不了。
罗旋看着护士给那个早上还欢蹦乱跳的老爸打了一针，交代他们病人各种事项就出去了。她拉拉罗均平的手，没反应。
嘟起嘴，她没有委屈自己的跳上病房中还空着的床铺，拿出今天的作业开始做。天渐渐黑下来，罗旋觉得肚皮已经饿的不会叫唤了，眼皮沉甸甸的有一下没一下的煽着，终于还是睡着了。
一只温柔的手把她摇醒。
"小旋，起来了，我们回去睡。"
嗯嗯的应着，罗旋没有抵抗的把手交给那个让自己放心的人，任他把自己抱在温暖的怀里，沉沉睡去。

24
孟成语失忆了。
这个消息在出版社里以传染病一样快捷的速度炸开，每个熟人见到罗均平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小罗，你辛苦了，有什么困难就和我们说啊。"
"罗编，没什么大碍吧？小旋上学有没有影响？"
"我听说现在已经有医院可以治这种病了，好象那个XXX医院就行，要不我明天就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