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自盼突然出声:“桑亚就是那个小孩?”
明涣接过话:“对。”
姜自盼眼神犀利地看着明涣:“也是你找的人?”
那个白人男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明涣没否认,还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不会出事的。”
姜自盼的脸一直僵着,只问明涣的手下:“跟踪边应漓的人是谁?”
这人很恭敬地回答:“我立马找他来。”
明涣也点点头:“如果有新消息,让他把东西也一并带来。”
那人奉命走后,姜自盼起身拨打电话,没避着明涣。过了十来秒,姜自盼对那头说:“林睐,杜为苇和杜瑶知道了吗?”
“知道,”林睐的声音也有了股冰冷的质感,就像某些能结冰的地方的天气,冷沉沉的,“上次边应漓问杜为苇要你的资料,杜为苇就猜到了。不过易老爷子那边好像也知道了。”
“要我的资料?”姜自盼想到什么,好像又来了几分兴趣。
“嗯,就前几天吧。本来没想惊动杜书记的,只是他老人家火眼金睛,也不知道易家的老爷子又是从哪儿知道的。”林睐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阵阵呻吟。
怪不得小东西又莫名其妙说什么“对不起”,姜自盼答:“知道就知道吧。”
整理.2021-07-23 02:01:02
第47章
桑亚以为自己今晚算是逃过一劫,因为那位老板并没有强迫自己去接待客人,也没有像之前的那些老板一样对自己动辄打骂,而且自己还住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有一张只属于他自己的小床。
太过兴奋,桑亚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而房间的电源早被断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玩,他爬起来,跳下床,站在窄小的、并不能被称作窗台的窗沿上,扒拉着高处横条状的窗户往外看。
这一片其实不太宁静,外面一直有忽远忽近的音乐声,有时明时暗的红光,有若有若无的酒香烟味。正当桑亚发呆发得有点困的时候,却听见门被轻轻打开,“咔哒”一声。
桑亚的警惕心向来很重,所以他知道自己关灯睡觉之前一定是锁好了门的,这声响把他吓了一大跳,桑亚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来人很高,而且很瘦,从那个小窗口透进来的一点光照在他的黑大衣上。桑亚还来不及呼救,这人蹲了下来,两根手指搭在桑亚的嘴上:“桑亚,听我说。”
桑亚脑子里的第一想法不再是呼救,而是“这人好香”,第二反应就是,这人的眼睛好亮,好清澈。
边应漓见这小孩脸上的害怕逐渐平复,于是问他:“谁带你来这儿的?”
桑亚没说话,只眨着大眼睛上下扫视他。
“你家在哪儿?”边应漓又问。
桑亚摇摇头:“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边应漓皱了皱眉:“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吗?”
“知道,”桑亚坐到床上,还很大方地拍了拍自己旁边,示意边应漓也坐,“塔恩叔叔让我跟着一个红头发胖女人走,我就跟着她,她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边应漓没坐,还是蹲在桑亚面前:“你知道他们要你来这儿做什么吗?”
桑亚被这人温柔的语气和闲聊的话语弄得有点懵,但好像又明白了什么:“塔恩叔叔说,让我跟着这里的大人们生活,不会饿肚子。”
边应漓皱着眉,抓着桑亚的细胳膊就撸起他全新的毛绒睡衣查看他的身上,瘦虽瘦,但这小孩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被虐待过的痕迹。
“这里,”桑亚从自己的动脉处划了一下,蜿蜒到手肘,“到这里。有次塔恩叔叔用他的拖鞋底子打我,这里都流血了。之前还有好大的疤,但是那个红头发胖女人帮我治好了。”
边应漓抬眼看着他,显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桑亚却一点也不在意,又举起一条腿给边应漓看:“这条腿骨折过呢,不过在苏拉阿姨接我走之前就好了。塔恩叔叔说小孩子骨头很容易长好,还让我多跑跑别不干活。”
“那个胖女人什么时候接走你的?”边应漓不想听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新鲜的遭遇,“还见过你的叔叔吗?”
“我十岁的时候,苏拉阿姨把我从塔恩叔叔手里接走了。”桑亚说着,又摇头,“我就再没见过他。”
边应漓几乎没怎么想就问:“你十二岁了?”
“十三。”桑亚笑道,“看着不像吧?很多人都说我最多十一二岁。”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吗?你知不知道你将来会经历什么?”边应漓终于站起来,坐在桑亚身边。
桑亚看着他,往他身上凑了凑:“知道的,知道的。”
一定是黑夜太黑的缘故,边应漓觉得这小孩看着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他哪儿奇怪。
“哥哥身上甜甜的,”桑亚一边说,一边要贴在边应漓身上,“和这里的香味一点都不像。”
边应漓一手推开他:“你知道?你真的知道?”
桑亚的手盖在边应漓的大衣上轻轻抚摸。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柔顺温暖的面料,他的眼底一片羡慕之情,对边应漓的问题也敷衍回答:“我知道。但是我不会和他们那么做的,我不会和他们性交的。”
“你在想什么?”边应漓对小孩本就耐性不佳,况且这小孩一直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他站起身,“你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吗?”
手里软软的衣服刺啦溜走,桑亚昂着头,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边应漓:“我、我明白的......以前塔恩叔叔他、他就......他就是这么教我的。”
边应漓几乎一口气没提上来:“他对你做过什么?”
桑亚的眼泪在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打转,就连卷卷的头发都透露出一种委屈:“你、你凶我干什么......”
就算人种不同,边应漓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小孩和自己长得有点像。这么一想,好像更不对劲了。他一直很烦小孩子,而且他又不是什么自恋狂,但桑亚这种又机灵又讨巧、这种该耍赖就耍赖该示弱就示弱的样子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况且他大半夜的特意过来也是事出有因:“算了——我可以带你走,不过我有条件。”
“带、带我走?”桑亚睁大了眼睛,“什么叫带我走?”
“你不该在这儿。”边应漓扶着桑亚的两边肩膀让他坐直,“你才十三岁,你现在该做的是在学校学习,数学、语言、美术、足球,管他什么的,你该和你的朋友们一起玩游戏,一起唱歌,一起奔跑,而不是在这种鬼地方,还等着那些看上去和我一个样的人找你性交!桑亚,这是不对的。你要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桑亚的表情有点怪,但不是不能理解边应漓意思的茫然,相反,他好像听懂了,所以露出一丝怀疑:“你.....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边应漓沉默了,桑亚还看着他,同时用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你是在帮我吗?”
边应漓没回答。
桑亚又问:“可是、可是我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呢?他们还是会把我抓回来,让我每天去喂鸡赶羊。塔恩叔叔说,有人说我长得可爱,让他养着我,不准我做,但他还是要我做。”
边应漓死死咬着牙,半晌挤出一句:“你难道想这么活下去吗?不一定。我告诉你,他们会把你关进比这儿还黑的屋子里,在四周点上大火,让你逃不出去;他们会把你吊起来,或者绑起来,用又臭又脏的皮鞭打你,打得你浑身皮开肉绽;他们还会塞一大把冰块进你嘴里,弄得你嘴角裂开,嘴里全是血,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边应漓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桑亚突然捂住他的嘴。
“我明白了,”桑亚小声说,“外面有人,哥哥。你不应该那么大声的。”
边应漓还是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好像被打湿了,黏成一绺一绺的。
等了一会儿,外面的人声没了,桑亚松了手:“你说你有条件,你要我做什么?”
“夏洛特给你安排的什么客人?”边应漓冷静了很多,问。
桑亚双手放在大腿上,乖乖地答道:“夏洛特?哦,听说是一位西班牙来的先生。本来今晚就让我去的,不过客人自己好像还没到法国。”
边应漓问:“那什么时候让你去?夏洛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桑亚摇摇头:“她亲了我一下,然后还抱了抱我。她让她的员工们带我吃东西,还给我买了新睡衣。”说着,他还把胳膊举给边应漓看。
“没对你做其他的?”边应漓也没看小孩炫耀的睡衣,只盯着他的眼睛。
桑亚笑了一下:“她好像说了一句,如果那位客人下周才来,她要提前替他验验货。”
边应漓看着这双笑意盈盈的大眼睛,沉思了几秒:“好,那你记住我的条件。”
......
明涣闭着眼睛把手机放在耳边,像是在听什么东西,听着听着居然笑了。
姜自盼看着他慢慢将轮椅驶进自己的房间,将手机递过来:“说真的,这两个小孩挺像的。”
接过来一看,姜自盼倒也没计较明涣的人在边应漓身上装监听的事。这个小祖宗嘴上说“您把我删了吧”后,姜自盼就不打算在见到人之前给他打电话了——这种事情他说得对,电话里说不清楚,况且他还不知道这小疯子到底准备一个人做什么。
明涣看着姜自盼听这份录音,又说:“边应漓已经把这个监听器给毁坏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计划究竟是不是真的。”
姜自盼没理他,听完了才问:“你从两年前就开始养了个和边应漓很像的小孩?”
明涣不看他:“不是我想养的,只是这个小孩太聪明。这么多同龄小孩被关在一起,只有他逃了出来。”
姜自盼看着明涣的手机屏幕熄下去,脸上还是如无波古井,手上却下了死力。
“姜先生,”明涣及时叫住了他,“可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了吗?”
“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姜自盼当然不是说面前这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明总。明涣拿过自己的手机,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地说:“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夏洛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边应漓的东西。”
姜自盼只不咸不淡地答:“我只担心边应漓完全不知道夏洛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涣轻笑一声:“他再天真,也绝不是心软的人——姜先生,您不要忘了,他是 DUSK 一手养大的。”
整理.2021-07-23 02:01:06
第48章
姜自盼大概一直对于这种说法有所不满,不过听旁人这么说他从来都不会太当回事,只要不是边应漓自己这么认为。
“让那个小孩说一下边应漓的具体计划。”姜自盼点着一支烟。
明涣看见他点烟还一愣,似乎有很久没见过姜自盼抽烟了。
“别打草惊蛇了吧。”明涣轻飘飘地婉拒,“想请教一下,你说不让我的人动手——那你打算怎么做?”
姜自盼点着烟,却只是咬着,没怎么吸,半晌,他放下燃了一半的烟:“出于私人恩怨做事,不管究竟正义与否都容易遭人诟病。就让他们被公序良俗选出来的人处决吧。”
明涣想起约翰逊,心里盘算着面前这个男人的手段,暗自咽下一口凉气,才说:“姜先生果真是借刀杀人的高手。”
姜自盼淡淡一笑:“比不得明总用人贤明。”
明涣看了看手机消息:“杜瑶的姑妈是边应漓的养母?”
“嗯。”
“感觉他和杜家也不亲近,怎么这次杜女士会配合他?”明涣收了手机问。
姜自盼看著书桌上的一块被放在小绒毯上的白水晶,回答明涣的问题:“和杜家确实不亲近,但他和他养母的关系还不错。不过是装给边际域看的。”
明涣赞赏道:“他确实聪明——不让边际域利用杜女士威胁到他,也知道边际域本身忌惮杜女士的家庭背景而不敢随便动她。但为什么杜女士愿意嫁给这么一个人?”
姜自盼瞥他一眼:“明总,来新消息了。”
明涣一看:“夏洛特说,今晚就要找桑亚。桑亚已经告诉边应漓今晚的安排了。”
“嗯,”姜自盼微微颔首,“明总请回吧。”
因为夏洛特无法解释的偏心,桑亚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限制,反而还得到了优待。他们允许桑亚住进了一间豪华的房间,就连浴缸边的毛巾架都是金的。桑亚坐在浴缸里,把手里的白色泡沫都捧到毛巾架上放着。
“ Z 哥哥,好奇怪哦。”他小声地自言自语,“ Z 居然是那样的人吗?”
——“你才十三岁,你要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那你十三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桑亚放了水,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法国的冬天一直不晴朗,但也很少狂风暴雨,只是今天的天色似乎在预示着什么。桑亚并不在意这些,而是看着自己房间里的巨大水族箱,看着里面发出幽幽的蓝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离夏洛特提前说好的夜晚九点还有两个小时,边应漓坐在顶楼天台的矮墙上,双腿悬空地荡悠着,抬头看着天空,却好像又在天空之中看见了一张张小孩的脸。
凌晨时分,离开了桑亚的房间。但在来找桑亚之前他还想办法搞到了夏洛特存放的一个名册,里面记录着五花八门的数据,有些小孩还有个照片,大多数的只剩个名字和当时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