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乐知攸就丧着一张生无可恋的叹气脸推开家门,一头闷进沙发里。
他,小学毕业成绩一般般,于是和身为第一名的祁开,分去了两个班。
相隔不远,就一堵墙,一班和二班。
但就是,像要了乐知攸的小命一样。
放学回来这一路,乐知攸没精打采,跟在祁开后面萎靡不振,被塞了一支甜筒才有了点意外的情绪波动。
祁开说:“只能咬两口。”
乐知攸眼睛放光,白色的奶油冰淇淋堆成小山,一瞧就很好吃。他毫不犹豫地张大嘴,不敢用牙齿,怕凉,抿着唇抿走了好大一口。
祁开:“…………”
祁开一把抢过甜筒:“一口顶两口,没了。”
乐知攸还没咽下去,眼睁睁看着祁开把剩下的冰淇淋全部消灭光,馋死了。
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唇,问:“你的新同桌什么样啊?”
“一个男生,比你高。”
“哦。我同桌也是个男生,没你高。”
进了山海观,祁开牵起乐知攸:“一起上学放学,晚上一起写作业,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不开心了。”
乐知攸叹气:“可不开心了。”
太过熟悉的句式,彼此互相都很默契。
祁开不用问,乐知攸自己就琢磨起来了,片刻后他道:“想听你叫我哥哥。”
祁开:“…………”
从小到大谁照顾谁、谁让着谁、谁哄着谁?说是他一把手拉扯大的都不为过了,哪有这样当哥哥的?
出电梯了,祁开催乐知攸输大门密码。
乐知攸:“叫不叫嘛?”
祁开:“想得美。”
等把人送进家门了,祁开才赏他一句:“我才是你哥哥,柚子妹妹。”
乐知攸连受重创,闷在沙发里颓丧得都不想去上学了。
他一会儿想妈妈,一会儿想爸爸,一会儿想祁开。
也想今天的新同桌,名叫何承南,上来就问他:你一个男生戴手镯戴项链的,不奇怪吗?
有何奇怪?
在乐臻离开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去寺庙祈福,为他求了新的长命锁,更小巧更精致,没有铃铛响,戴在手腕和脖子上既漂亮又不碍事。
乐臻祈祷:“保佑我的宝贝岁岁平安。”
江语祈祷:“保佑我的宝贝健康快乐。”
乐知攸也照搬照学,双手合十道:“保佑我的爸爸妈妈平安健康。”
所以这么珍贵的祝愿伴着他,有何奇怪?
“不奇怪。” 当时乐知攸很认真地回答道,“它们对我很重要。”
夕阳西下,红烧云里升出一轮白月亮。
乐知攸淘米煮饭,等江语回来炒个菜就行。
他把自己脱光光,进浴室前还想祁开呢,发消息废话到:哥哥,我要去洗澡了。
等洗得清清爽爽的出来,看见手机在闪。
小狗妹妹:肚子疼不疼?
柚子:是怕我吃甜筒着凉吗?
小狗妹妹:嗯。
柚子:好疼啊,[/ 扔狗],就你馋我么!
祁开早就把他摸透了,臭德行吧。
他打字到:吃完饭来我家,或者我去你家,预习明天的上课内容。
乐知攸瘪嘴,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捞过一个抱枕抱进怀里。
他想,好像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初中的生活比起小学要充实许多,一天八节课,还有早读。
乐知攸在开学两星期后就跟班主任申请换座位了,明面上的理由是:坐在第五排听不清老师讲课,自己听力不太好。
班主任把他调到了第二排。
其实真实的理由是:除了何承南爱找他讲话打扰他学习外,这个人还特别喜欢偷吃东西。趁着老师板书,或者老师不在教室里时,就会把桌肚里口味奇多的各种零食翻出来,做贼刺激似的往嘴里扔。
乐知攸好烦他。
尤其偷吃辣条时,更烦了!
但是他不想和任何人起任何可能性的冲突,不偷摸告状,也不匿名举报,他就只想把座位换走。
一开始何承南还堵过乐知攸。
因为接替乐知攸成为他同桌的是副班长,别说偷吃,就是上课睡觉都要被笔尖扎醒,不听劝就记班级日志,等着被老班叫去训话、写检讨、找家长三连。
何承南认准是乐知攸告发自己,于是班主任才会派班委来监督自己,一天天的贼几把烦。
乐知攸坦荡荡:“我没有。”
何承南嗤笑:“我信你?”
那不信也没有办法,乐知攸不再理他,转头更是把这事儿忘了。
他沉浸在哀悼的心情中抑郁好几天:他错过了今年运动会项目中立定跳远的报名。
当时班里热闹哄哄,所有项目一溜儿看下来,乐知攸能参加的或许就只有立定跳远。
可惜,就在他一溜儿看的功夫里,这唯一一个可选项目满员了。
乐知攸捶桌哀嚎:“我不跳他们也别想跳!”
祁开乐道:“怎么的?”
“我们趁哪天月黑风高,去把沙坑填了它!”
“怎么填?”
乐知攸眯着眼设想:“混凝土?种棵树?撒图钉?”
祁开掐他脸:“想太多。”
说着就站起来,以他们盘腿学习的这张小方桌为起始线,站定了,摇摆手臂,一跃而起,又稳稳地落回到地毯上。
祁开扬扬下巴:“你来。”
乐知攸接受挑战,踩着白袜子预备动作:“你个子比我高,腿比我长,我能跳到你脚后跟就行了。”
结果连脚后跟都差了好大一截。
乐知攸眨巴着眼:“我、我这个成绩,能拿第几?”
祁开扎他心:“第一吧,倒数的。”
乐知攸没声了,耸拉着脑袋坐回桌前,再瞧瞧试卷,人祁开又拉开他好几道题。
乐知攸抱头趴下,闷声嚷:“啥也不是!”
祁开伸手揉揉他脑瓜顶,把他头发揉得支楞巴翘。
他道:“明年再报,报上了,我教你跳。”
第11章 奶糖味
感谢! 求海星~
十一.
小学时,这门课叫做自然,上初中后,这门课叫做生物。
初中二年级的生物课本里开始学习人类第二性别分化,老师在讲台上细数要点,乐知攸在座位里偷摸开小差。
他预感自己可能要让江语失望了,他这娇生惯养总不见强壮的小体格,两只手上阵掰手腕都掰不过祁开一只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分化成 Alpha 的样子。
而且…………笔头戳进小酒窝,乐知攸回忆起他三年级时的生日愿望,他想把自己嫁给祁开,于是他们有过一纸童言无忌的娃娃亲。
若是将来,他分化成 Omega,祁开分化成 Alpha,岂不是非常完美?
乐知攸心神荡漾,下课后用短信把祁开叫到走廊上,问他:“娃娃亲还算数吗?”
祁开笑他:“怎么不往窗前站了?”
还好意思说,现在一班同学们就没哪个不知道他乐知攸的大名!
事情就发生在昨日,第二节 大课间,下雨来着,所以没有课间操。
乐知攸揣着他不喜欢的香草味营养奶和他特别得意的数学满分好消息,乐颠儿地站在走廊里等着祁开。
时间一分一秒,五分钟过去了,一班还是没点动静。
乐知攸趴去窗边,觉得奇怪,怎么还拉起窗帘来了?
就在他双手挡在脸侧奋力从缝隙中偷窥的时候,“唰” 一声,视野大亮,伴随着窗边同学受惊的尖叫声,全班所有眼睛以及拖堂的老师一致朝这里看来,看见一个叼着奶袋子同样被吓懵了的乐知攸。
老师一面关闭投影仪一面笑问道:“嚯,这谁啊?”
知情者七七八八:“二班的乐知攸,来找班长的。”
这下好了,剩下的二二三三也全都晓得了,连老师都晓得了:“有印象,总瞧着他们俩在走廊里说话。”
乐知攸没脸。
“别岔开话题你,娃娃亲,还记得吗?”
“嗯,记得。”
今天也在下雨,空气里有湿润的泥土气息。
“还作数吗?”
“怎么?”
乐知攸觉得有点害臊,这直白的话题简直就像在问:你还娶我吗?还要我嫁给你吗?我们到底还结不结婚了?
祁开见他眼巴巴的也不吭声,想了想,说:“如果性别合适,就作数。”
乐知攸扁嘴,往走廊外站站,想让纷飞的雨水沾湿脸颊,降降温。
他后悔了,不该冲动来问的。
他本来还发愁,要是他们全都分化成了同性别,Alpha 或者 Omega,可咋办?
现在既问不出口,也不想问了,反正是以后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真是好尴尬。
比昨天还尴尬。
竹马竹马七八年,突然谈婚论嫁了?
还是在校园课间的走廊上。
乐知攸再度没脸,磕巴道:“噢,那、那我回去了。”
祁开把他拽回到走廊里,扑扑他头发上的雨雾,咂摸道:“刚上完生物课?”
“啊。”
祁开乐道:“你肯定是个 Omega。”
“Why?”
“Alpha 没有你这么笨的,你个二货。”
乐知攸竖起眉毛:“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指不定你就是个 Omega 呢!”
有路过的同学看见他们俩在拌嘴,凑来多嘴:“不能吧,班长以后肯定妥妥的 Alpha 啊!”
乐知攸心里尴尬,脸上发烫,头也不回地尿遁了。
从卫生间出来,祁开已经不在走廊上了,倒是何承南靠在班门口的墙边上。
乐知攸对他无感,他反来找乐知攸搭话。
“早想问了,你们以前就认识?他是你哥吗?”
乐知攸脚步一顿,点了下头:“嗯。”
“表哥?”
“邻居。”
乐知攸说完,何承南就笑起来:“别人是邻家小妹,你这是邻家哥哥?”
乐知攸莫名其妙,又有点说不明的膈应,不再理会他。
但是初中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众所周知,哪怕你在网上和人对线,对着对着发现对方原来特么的是个小学生或初中生,一般都会:好的,那我不生气了。
他们往往乖的很乖,而乖张的也会很乖张。
近来又快到运动会,这次乐知攸成功报名立定跳远。
他还记着祁开给他的承诺,于是从倒计时半个月起,每天傍晚放学后,两人都会留校半晌用来教学和练习。
祁开带着水,带着奶糖、巧克力和饼干,就怕乐知攸跳累了低血糖。
“我没那么脆了!”
能沾凉水,能吃一整个甜筒,体育课也不用再树荫乘凉,能拿着乒乓球拍玩儿上两局。
但是祁开依旧不放心。
乐知攸跟他打赌:“我这次跳得比上次远。”
祁开站在一旁算默认,看着夕阳余晖洒在乐知攸的身上,皮肤那么白,泌着细细的汗珠,像一颗快要融化的奶糖。
他扬起唇角,突然叫他:“乐知攸。”
乐知攸全力起跳,发梢被秋天温热的风撩起。
他落进沙坑,惹起小小一片尘埃。
“干嘛呀?” 他回头看自己的鞋跟,懊恼道,“好像打赌失败了,是不是?”
祁开却答非所问,说:“你是奶糖味。”
第12章 小火苗
感谢! 求海星~ 今天休息,周四见
十二.
奶糖和什么最搭?
这个问题把乐知攸难住了,一直到运动会前夕都还没有匹配出最佳答案。
总不可能……糖果外面的包装袋吧?
那岂不是,塑料味?
乐知攸定在沙坑里,没注意到自己这一次的成绩打破了历史最远记录,而祁开也不在现场,他于上个星期就被乐知攸赶走了,赶去打篮球,免得总在这儿盯着,无聊也没必要。
乐知攸甩鞋抖抖沙子,没有回到起点线去,而是翻包找手机。
搜索:塑料是什么味道?
劣质的塑料制品会有刺鼻的气味,但祁开怎么可能会和 “劣质” 挂钩,肯定不是日常说的难闻的塑料味。
乐知攸翻着五花八门的内容,心里明白:塑料是无味的。
他放下手机,朝远处篮球场上眺望,猜想,如果无味的话,那么祁开更可能是白开水味的,还是热白开,身上总是那么暖和,小时候睡在一个被窝里,舒服得快把他融化。
乐知攸心满意足,决定等会儿就和祁开分享他的思考成果!
目光收回,一转身,乐知攸被吓得失声一叫。
何承南,还有另两个他不认识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
“明天运动会,今天抱佛脚练习,没用吧?”
乐知攸深呼吸,不大高兴,遂也很不客气。
“我都练了半个月了,你今天才知道而已,少自以为是。”
何承南和他同伴相视笑笑,随后抛玩着一瓶汽水大步走近,真是离了教学楼课桌椅,顽劣脾性越发张狂。
他瞅瞅乐知攸,再瞧瞧沙坑里的脚印,问:“你跳的?”
乐知攸:“明摆着。”
何承南又后退开,他把汽水瓶扔给同伴,接着走到起始线后面去做预备动作,边摆臂边问:“怎么你一个人?一班那个班长呢?”
乐知攸想怼他一句 “你管不着”,憋着了,他依旧是不想跟任何人起任何冲突,更何况此人还故意在这儿找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