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坑里多了一双脚印,比起之前的那双,远去一大截。
何承南 “啧啧” 摊手:“乐知攸,你这不行啊。”
乐知攸面无表情,弯身去拎放在一起的两个书包,说:“我走了。”
“等会儿。”
书包被蛮力拽走,乐知攸敌不过这份力气,被拽得差些摔倒。
他皱起眉,已经非常不高兴,瞪着何承南问:“搞什么!”
何承南一甩手,书包掉进沙坑里,他对另两个看热闹的同学模仿起来:“搞什么!”
阴阳怪气的笑声钻进耳朵,乐知攸强忍着怒火,他一点都不害怕,他是非常厌恶。
“直接说,是我招惹过你,还是什么?”
何承南停下大笑,盯着乐知攸:“咱俩一开学坐同桌,你还记得这回事吗?”
“记得。”
“我吃零食是不是把你给馋坏了?那么恨呢?就会打小报告?”
乐知攸先是震惊,再是极度无语,他坦然地和何承南对视,说:“我没打小报告。你不是来问过我么?不是我,我没有。”
何承南 “嗤” 地一笑,回想起自己一直到现在都很憋屈的课堂生活 --- 不能吃东西、不能打瞌睡、不能玩游戏、不能看手机等等等,那本班级日志一交上去,换来的不是班主任没完没了的唠叨,就是他爹妈没完没了的唠叨。
花大价钱上个受罪的学,当他乐意?
乐知攸觉得谈话到此为止,他为防止以后再来这么一出,建议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找老师求证。”
说完他就走到沙坑里,真烦,黑书包沾满黄沙子,真够倒霉。
背后那人还在追问:“那你为什么突然换座位?”
乐知攸背起一个书包,再抱住一个书包,说:“我耳朵不好,坐后面听不清讲课。”
这个回答让在场三人都愣住了,随后空气里蔓延出一股微妙的、因为无理取闹而倍感无忌鲅鱼的窒息感。
有人打破这诡异的安静,陌生的声音,不是何承南:“搞什么!”
还是学着之前乐知攸愤怒的语调。
有人接话,这回是何承南了:“搞对象啊。”
笑声渐渐嚣张,乐知攸却只想快点远离这群成天无所事事的傻叉,他望着远处的篮球场,好多人在奔跑,分不清哪个是他的小狗。
可是脚步却又突然停住。
何承南那句 “搞一班班长” 仿佛一把尖刀挑断了乐知攸紧绷的底线。
三人看乐知攸不走了,顿时很来劲,把汽水瓶捏得稀里哗啦响,听起来像是一种质感很垃圾的背景配乐。
何承南怪着调儿:“怎么?不是耳朵不好吗?听见我说搞一班班长就兴奋了?”
有人嬉笑,接腔:“说不定早就搞过了,你不是说他们成天腻歪在一起么?”
又有人吹哨,故意把声音放得很轻:“嘘 ---,让我们猜猜,好不好搞啊?”
书包掉在地上,暂且打断了这些口无遮拦的脏话。
乐知攸又弯下身,握住一只书包带,毫无预兆地、用尽全力地就抡起来,冲着何承南狠狠甩去!
另两人 “哇喔” 地起哄,口嗨他们掺和两句,打架那就恕不奉陪。
何承南堪堪躲开,手臂刚落下,有一个书包猛地砸过来!
他又气又笑,骂道:“你可真能耐啊乐知攸!”
乐知攸不跟他废话,趁他轻敌的时候卯足劲儿往他身上扑去,下一秒,两人双双跌进沙坑里,正遂乐知攸的意,他迅速抓起一把沙子,毫无犹豫地就呼到何承南的脸上!
预想中的惨叫没有响起。
乐知攸沉下心,立刻跳起来就要跑,他害怕自己的办法被对方学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能保护好自己。
可惜还是没能逃跑成功。
何承南在倒下身的时候就紧闭起眼睛和嘴,这才没着了乐知攸的道,此时他紧紧钳住这只扔他沙子的手腕,再一翻身占据上方,把妄想逃跑的乐知攸摁进沙里。
一个看热闹的提醒:“喂,下手轻点儿。”
另一个也说:“没必要 --- 这,是不是他对象来了啊?”
何承南回头看去,果然看见祁开狂奔而来,他瞬间有点慌神。
他们两个班一直一起上体育课,也打过不少场篮球赛,他在场上体会过祁开带球撞人的力道。这人以后肯定是个十分优秀的 Alpha,至少在体能方面绝对优秀。
何承南骂了声脏话,放开乐知攸就准备撤。
乐知攸已经气上头了,大脑嗡嗡响,脸蛋涨得通红,他在感受到手腕能动的一霎就再次抓满一手,泥鳅打滚儿一样扭了个身,也管不了精准不精准的,撒手赏他一捧黄沙。
“我日!”
这次何承南躲避不及,眼睛勉强保住了,嘴里 “呸呸呸” 个不停,边爬起来边胡乱扒拉,浑身上下全是沙,怕乐知攸再搞突袭,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另两人不看热闹了,扔了水瓶来捞何承南,催着赶紧走。
之前是乐知攸想跑没跑成,风水轮流转,祁开岂能让他们欺负完人就这么溜了?
一打三,三个人都还没走出沙坑就被踹翻在地,扑了个狗吃屎。
乐知攸灰头土脸,被祁开一把拉起来推出沙坑,他站都没站稳,就听见了一句:“等着。”
何承南还没吐干净的嘴白吐了,一瞬间又塞了满嘴。
另两个也不咋好,还没等爬起来,就被拽着后领子掀翻了,一人受一拳,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祁开没再管他们俩,他薅着何承南的头发把人翻过来,骑在他身上揍他的脸。
乐知攸吓傻了,看着挥起落下的拳头一下接着一下,好几下之后他才猛然惊醒,赶忙喊着祁开的名字去阻止他,给个警告就行了,打进医院得不偿失。
何承南含着沙子,唇角磨破青肿,鼻下流血,狼狈不堪。
他 “呜呜” 地讨饶,身上骤然一轻,模糊地看到祁开从他身上离开,随后长腿踹过来,又给他补了一脚。
乐知攸吓死了:“你干嘛啊!可以了可以了,消消气!”
祁开大喘气,气息灼热,问:“怎么欺负你的?”
乐知攸赶忙道:“嘴上撩闲,打成这样可以了!”
祁开看看沙坑里躺着三人,再收回目光看看乐知攸,脏兮兮的,但是好在没有伤。
他握了握拳头,走过去把两个书包一前一后地背起来,满脸凶巴巴。
“走了,回家。”
乐知攸不敢再多言,紧紧地、乖乖地跟在他身边。
等走出校门,又走回山海观了,乐知攸寻思差不多可以搭话了,便哼哼着开口道:“祁开。”
祁开拽过他的手牵住,手心里烫得像有簇小火苗。
乐知攸想解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也想邀功讨表扬,他认为自己的智取表现还成。
可犹豫再三,乐知攸觉得,还是等以后的吧。
他伸手把祁开背后的书包抢下来背上,然后卖个乖:“哥哥,背我呗。”
祁开还是一张臭脸。
乐知攸以为要没戏了,哄人开心不成,说不定还要被教训个没脸没皮。
可祁开却又停下步子,在乐知攸傻乐着扑上来后,稳稳地将他背起。
第13章 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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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乐知攸,孺子可教也,于鸢兰中学秋季运动会立定跳远项目中,为初中部二年二班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乐知攸乐屁了。
其实本该第四名的, 谁想那个竞争对手在最后一搏时下盘不稳,朝后摔了个屁墩儿,倒霉催的,就这样把获奖名次活生生眼睁睁地摔没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乐知攸嘚巴嗖嗖,掏出一袋黄色的便利贴亮给祁开:“送给你了,功不可没。”
祁开接过来:“难得得个奖,不自己留着?”
“就是难得得个奖,所以才要送给你。” 乐知攸朝他挤挤,仰头看他,“你给我加油了吗?”
“你说呢?”
刚跑完一千六,到终点脚没停,直奔沙坑就来了,就怕错过为他加油。
可惜乐知攸不知情,哼他:“就看见你站那儿,也没给我挥臂呐喊啊。”
祁开直乐,骂他:“二货。”
二货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但他也有一个真心实意的困惑: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几乎天天黏在一块儿,犹记得三年级时还一般高呢,可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的小狗妹妹趁着他不注意,已经长得比他高这么多了?
乐知攸又想到昨天的沙坑干架。
虽然祁开那么勇那么猛,但他仍是心有余悸,忧心忡忡了一整晚。
于是有所思有所梦,梦里祁开真的变成了一只威武霸气的狼犬,不嗷不吠,龇着獠牙就扑上去,把欺负他的三个人全都撕成了残废,胳膊腿儿飞满地,里头流出来的不是血,是一把把黄沙。
乐知攸被吓醒,捂着心跳给祁开发消息:小狗小狗,你是大狗。
夜半三更了,祁开竟然还回复他:怎么醒了?
柚子:梦见你变大狗,黑色的贵宾!
小狗妹妹:…………睡觉。
柚子:不对,我刚查了,不是贵宾,是杜宾!
小狗妹妹:[柴犬龇牙. gif],[暴打柚子. gif],睡觉。
乐知攸念着 “杜宾好帅” 睡着了,今早醒来后问江语能不能养只小狗,养只贵宾叫杜宾,小名叫开开。
江语笑了一早上,笑够了,说:“不行。”
既然愿望落空,那就不要跟祁开分享了,不然肯定会吃个脑瓜崩。
“我今天一直都害怕何承南去跟老师告状,告状还好,我更怕他不服气,就要闹事,找一些人提着钢管儿斧头堵在我们回家路上,就要跟你算算账。”
乐知攸刷门禁进入山海观,有点疑惑又很开心:“可谁能想到!下午老师就宣布他转学了!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祁开也不知道,但他看着他左边脸蛋上乐出来一颗浅浅的小酒窝,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他道:“嗯,希望吧。”
运动会结束后,金秋的十月也只剩下尾巴尖儿,在十一月小雪到来时,祁开突然变得很沉默。
这种沉默,乐知攸琢磨着,不是平时话就少的那种沉默,像是有了沉甸甸的心事。
何承南如愿没再出现,或许已经将他们淡忘在转学之后的新生活里,乐知攸巴不得也不在乎,他一门心思只想窥探祁开藏起来的心事。
藏也不好好藏,露个马脚欲说还休。以前一天叫不上他大名两次,现在每天都挂在嘴边,时不时就喊他一声,喊完却又没了下文。
乐知攸发怒:“到底干嘛!”
祁开就会笑着怼他:“你不也总是‘祁开祁开’地叫么。”
还真是。
乐知攸没法反驳,被勾得抓心挠肺,预感事情绝不简单。
该不会是,少男、怀春?
鸢兰四季分明,小雪过后的这半个月一直零零星星地飘着雪花。
周末,江语加班去了,乐知攸一个人在家,懒觉睡到快中午才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在床边呆坐片刻,想不起来具体的场景了,只记得梦里祁开跟他说,不穿鞋的人要挨揍。
还跑梦里来管他?
乐知攸偏不信邪,叛逆,故意无视那双棉拖鞋,打赤脚满地跑,反正滚着地暖不怕冷。
先冲个热水澡醒神,再去厨房给自己煮一碗江语包的小馄饨,鲜肉馅儿,皮薄透亮,吃过之后就再也瞧不上超市里卖的速冻。
乐知攸捧着热腾腾的大碗入座餐桌,还烫,不急着吃,他拿起手机给祁开发消息:起来了没?[/ 扔狗]。
小狗妹妹:练琴一上午了。
柚子:怪不得我睡得那么死,原来是你在催眠我![/ 扔狗]。
小狗妹妹:[暴打柚子. gif]。
乐知攸嘿嘿笑:我妈妈不在家,你要过来陪我吗?
小狗妹妹:五分钟后给我开门。
柚子:为什么这么慢![/ 扔狗]。
小狗妹妹:在停车场,刚出门了,才回来。
乐知攸放下手机,跑去把大门嵌了条缝儿,冷风嗖嗖嗖地往屋里钻。
小馄饨吃到第十个,祁开推门进来了。
乐知攸已经从餐桌转移到了茶几前,盘腿坐在地毯上,吃得嘴唇油了麻花。
他问:“你吃过了吗?”
祁开点头 “嗯” 了一声,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拎着一盒鲜红的奶油草莓坐到他旁边。
“我妈买的,让我给你拿一盒。”
乐知攸开心:“谢谢阿姨。”
祁开便又站起来,去厨房洗草莓,顺便把乐知攸煮馄饨的锅也给洗干净了。
他端着湿漉漉的草莓回来,袖子撸到了小臂上,同样湿漉漉,沾着水珠。
乐知攸给他拿纸抽,说:“如果以后你是个 Omega,那也是 Omega 中的 Alpha。”
祁开一笑,看他吃东西这么慢,还偏要一口气塞三个草莓,嚼得嘴角淌汁,半天才能咽下去。
“那你呢,Alpha 中的 Omega?”
乐知攸抿抿唇,赞一声 “好甜” 才道:“那我就要标记你,把你腺体吃掉,让别人无法觊觎。”
祁开没吭声,他朝后靠去,屈起一条腿听乐知攸揶揄他:“当我不知道吗?绯闻都传到我们班来了,你和英语课代表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祁开听乐了,本是低落的心情多添一笔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