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森予很清楚,林葳心底的真实世界同自己一样,是由残垣断壁堆砌起来的不堪之境。
他不在乎,也不怕孤身踏入。
林葳见他半天不说话,以为自己给他压难受了,索性翻身头枕着森予臂弯处。长吁一口气,“太不真实了,可我就喜欢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森予这时突然开口,“林葳先生今天很不正常。”
林葳笑了,他闭着眼问:“怎么不正常了?”
森予:“很主动。”
林葳嘴角的笑意更深,“我不是说了,要在你心里求个位置,你以为我只是说说?我不主动,指望小予主动吗?”
森予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根本没必要。”
“哪样?”林葳问。
森予答非所问回他:“别害怕。”
林葳的笑容明显一滞,接着他缓缓睁开眼睛。沉默了一分多钟后,嘴角重新噙着笑容,只是那笑容没什么温度。
他道:“被扔过一次,怎么能不怕?”
***
后半夜,通过呼吸频率,在确认身边的人熟睡后,森予在昏暗的夜灯下,睁开了眼。
看来他们之间存在某种很深的误会。虽然他早就发现这个问题,可森予并不想去深究过往种种。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曾经或现在一直都像毒疮一样,荼毒着林葳的身心。若是一定要将这些毒疮从二人过往中连根扯出,再经过反复暴晒筛析,追根究底,无论真相是什么,最后疼了还是林葳。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避免林葳同那个人接触。而那个人,正是唐季尧同父异母的哥哥,唐季凌。
由于之前自己判断失误,让唐季凌得知了林葳的真实身份。可森予并未告诉林葳,当年的唐家除了他,还有一个人从那场没顶之灾中存活下来。
除此之外,对森予来说,还有一件较为棘手的事情。那就是有关“天使之泪”的调查,似乎有了一些进展。再过一个星期左右,他必须离开晏城几天。一开始,有关天使之泪以及那个神秘组织的调查,森予就没打算让林葳参与进来。这也就意味着,这次离开,他必须支走林葳。
想到这,感受到了身边的人翻了个身,面朝自己。而在林葳翻身的同时,森予顺势伸出手臂,把人往自己怀里揽。可能是真的累了,林葳睡得很熟,因为有人下意识的牵引,顺其自然就钻到了森予怀里。
面贴着他的胸口,呼出是热气喷在皮肤上,有点痒。
要想支走林葳,陆凌风倒是能派上用场。
一想到陆凌风,有关这次案件的一些细节像是海水一般,涌入脑海里。
案子看似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匕首,那把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的凶器,究竟是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之下落到了凶手手里?
森予记得,匕首的原主人叫张锋,曾是一名雇佣兵,五年前一月十号回国,匕首是在他回国当天的路上丢掉的。张锋跟本案死者,段庆骅没有任何交集与联系,毋庸置疑这名退伍的雇佣兵与这个案件无关,所以他没必要说假话。
换句话说,张锋回国当天,在路上很可能跟凶手有过接触…凶手捡到了匕首,并占为己有。
那么谁最有可能捡到这把匕首呢?换个角度思考,张锋在回国当天跟哪些人有过接触?在接触的过程中,遗落了匕首。
这个答案看似涉及很广,但思维逻辑异常清晰的森予脑海中很快便浮现了一类人——出租车司机。
与此同时,在另一头,陆凌风办公室的灯在黑夜中异常明亮,就像矗立在茫茫旷原中的一座灯塔,与黑夜作伴。
今天下班,陆凌风压根就没回去。办公桌上散乱着一堆资料文件。全是在下班前,他嘱咐孙奕博找的。陆凌风紧锁眉头,有关案件材料他翻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有任何头绪。
他拿起放在桌子一隅的保温杯,杯子的重量提醒他,存货不多。他起身,走向不远处的饮水机,接了三分之一的热水,又接了三分之二的冷水。陆凌风仰头喝了一口茶水,茶叶被浸泡多次,味道很淡,可依旧能咂摸出一丝淡淡的苦涩。
陆凌风重新坐回去,他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一十六。
看着满桌散乱着的材料,陆凌风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这时,他不经意瞥见,离自己脚边不远处的一个保温桶。这是徐谨言三个小时前送来的,里面原本盛着半锅广府汤,早见了底。听徐谨言说,这汤还是徒弟袁雨笙教他的。袁雨笙是广东人,爱喝汤,时常自己做汤,带来办公室跟徐瑾言一起分享。还时不时灌输一些喝汤的好处给徐瑾言,耳濡目染后,徐瑾言便从徒弟那学了很多汤的做法。
最终受益人当然是陆凌风。
陆凌风的疲倦被刚才的汤味冲到九霄云外,他突然觉得有点饿,甚至还生出一个猥琐的想法……打开保温桶,看看媳妇儿给做的汤还有没有剩底?再砸吧一口也好。
想到徐瑾言,心情就好。陆大队长抹了把脸,重振旗鼓,将被自己翻乱的材料一张一张整理好。当他整理到一叠材料时,一个信封从材料中掉了出来。
陆凌风下意识捡起这个信封,刚才检阅材料时,好像没看到过这个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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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囚二十四
陆凌风将信封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一遍,他注意到这个信封很薄,只有两张纸的厚度,应该是夹在资料里了。看样子刚才自己是真乏了,竟然没注意到这个信封的存在。
信封外没有一个字,在信封表面隐约可见一些污渍。
陆凌风仔细回忆,确实没有储存有关这个信封的任何信息。临下班那会,孙奕博给自己打过电话。由于当时被上头叫去开会,手机静音没听到。等开完会,打开手机看到了孙弈博发了条信息,说是把他需要的所有材料收集整理好了,放他桌上了。但从始至终,孙奕博并没提到过这封信。
怀着一肚子疑惑,陆凌风把信封打开,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纸上有一行字:
你女儿在我手里。
只有简答的八个字,不是手写,电脑打印出来的。
毋庸置疑,这很可能是一封绑架勒索信。可奇怪的是,如果是勒索信,绑匪为什么没留下联系电话?如果绑匪写这封信的目的只是想要提醒被绑架者的家属,完全可以用电话联系,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一封信?
一个一个的问题接踵而至,陆凌风觉得脑子有点混沌。不过首当其冲,还是要搞清楚这封信的出处。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原本打算给孙弈博打个电话,可想了想,陆凌风还是决定不要打这个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孙弈博第一个到,刚进重案组,刚好撞见陆凌风从洗手间的方向走来。陆凌风和昨天相比,除了胡渣多了点,依旧很精神。
孙弈博打招呼,“老大,怎么这么早?”
“我压根就没回去,在办公室那破沙发里凑合了一宿。正好,你来我办公室,有件事要问你。”
孙弈博:“好。”
等二人进办公室后,陆凌风将那信封拿了出来,问:“这封信哪来的?”
孙弈博拿起来,仔细瞧了下信的内容,却摇头,“没见过啊。”
陆凌风皱眉,“你确定吗?这可是从你交给我的那堆资料里翻出来的。”
孙弈博有些意外,斟酌着说道:“这些资料,其中有部分早在前期就已经收集过,我直接加进来。之前调查案件时,阎王也拿走过,他可能知道。”
陆凌风将信又看了一遍,重新抬头,“你先出去,等会他到了,叫他来我这里一趟。”
话音刚落,姜阎的声音从门口飘来。
“早啊。”
刚才陆凌风并没关门,姜阎直接走进来。
“老大,跟你说个事儿。”
陆凌风看着他,挑了挑眉,道:“是有关这封信的?”
姜阎的视线很自然的落在桌上的那封信上,“是啊老大,信你看过了吧。昨儿个我专门去了趟段庆骅的公司,刚好碰到他的助理,聂瑞浩。问了些有关段庆骅的事情…”
陆凌风用食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他,“你没把段庆骅的死告诉他,是吧”
“这点你放心,我没说。”姜阎道,“这个聂瑞浩还挺配合的,不过他好像对段庆骅也不是太了解。”
陆凌风:“说重点。”
姜阎清了清嗓子,“我后来准备走人,聂瑞浩突然叫住了我...说是想起来一件事,是有关段庆骅的。我纳闷是什么事情,他又不说话,就翻箱倒柜的,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就把这封信交给了我。据他所说,这封匿名信是五年前的三月底左右收到的…发现时,信就在段庆骅的办公桌上。
后来段庆骅当他面打开了信封,在看到信的内容后段庆骅就问他,信是谁送来的。聂瑞浩并不清楚,于是如实回答了他。随后段庆骅沉默了片刻,让他回去工作。在走出段庆骅办公室,关门时,他不经意瞥见段庆骅把信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聂瑞浩觉得有些奇怪,当天下午他去送文件,当时段庆骅刚好不在办公室,聂瑞浩刻意看了眼垃圾桶,发现那封信还在。出于好奇,他把那封信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看到信中的内容,他刚开始怀疑是勒索信,可也没见段庆骅有任何报警的举动。聂瑞浩又留意了几天,见段庆骅没任何异常,也没听说他女儿被绑架的消息。于是将信归于是某人的恶作剧,也就没把这件事再放在心上了。”
陆凌风问:“你有没有问他,之前我们警方也找过他,当时怎么没提这件事?”
“我还真问过,聂瑞浩说由于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他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而且,他觉得这件事没必要向警方汇报,所以就没提过。警方这次又找上他,依旧向他打听自己老板的事情,我估计他或许多多少少也猜到段庆骅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好他又想到这封信的事,所以才突然提了这茬,还专门把这封信找了出来。”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孙弈博突然开口,“等等,据段庆骁和罗素瑶所说,段妍妍五年前就失踪了,当时聂瑞浩也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他估计也会对这封信起疑心吧。”
姜阎:“我刚想说这件事,我在公司里打听了一圈,压根没人知道段庆骅女儿几年前就失踪的这件事。”
陆凌风呷了口茶,接着道:“今天凌晨三点半,我去见了段庆骁。据他说,段妍妍具体什么时候失踪的,他不清楚。而他之前说段妍妍跟一个男人跑了,这事儿是他从罗素瑶那里问来的。因为当年冒充段庆骅后,他一直没见段妍妍,便试探性的问了罗素瑶,而罗素瑶给他的答案则是,女儿跟一个比她大的男人跑了,于是他也认定段妍妍是跟男人跑了。”
姜阎又补充道:“还有件事,也是从聂瑞浩那打听来的。之前段庆骅有个私人司机,叫赵岚风,一直给段庆骅开了三年多的车。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连工资都没结清,人事部联系过几次,都联系不上,也就不了了之了。”
陆凌风盯着他,“这两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姜阎有些无辜地回道:“我也是昨儿个下午才打听来的,本来想向你汇报,结果一直找不到你人,孙子人也忙的不见踪影。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你被上头叫走开会。这封信呢,我本来是把它夹在一份资料里,准备今早来再向你汇报,结果我刚来,就找不到了。”
孙弈博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
陆凌风摆摆手,“去调查一下那个司机赵岚风。”随即又看着姜阎道:“你去趟医院,跟橙子换个班,我估计那丫头昨晚守了一宿。要是罗素瑶情绪稳定了,带回来。”
说着陆凌风目光一沉,
“看来段妍妍失踪并没那么简单,是时候深入调查此事了。”
重案组的几个人忙的不可开交,早上九点整,陆凌风接到了森予的电话。
森予向来开门见山,接通电话的第一句:“去查跟段庆骁生前有过接触的所有人中,是否有职业是出租车司机的,或者曾经是出租车司机。”
陆凌风现在对“司机”俩字异常敏感。他问:“怎么突然想起来查这个?”
森予在电话那头回应道:“匕首原主人张锋是在回国后的路上丢失了这把匕首。首先可以排除匕首是在飞机,高铁,火车站丢失,张锋不可能乘坐这些交通工具回国。因为匕首过安检时就会被扣下。”
“其次,这把匕首有些份量,如果是在人流量不大的地方丢失,匕首从行李中掉落在地面,一定会发出声响,张锋会注意到。那么假设匕首是在人流量大的公共场合丢失,即使在掉落后张锋没留意到,而这把匕首并不是贵重物,掉落后,很大程度上会有人去提醒他。一个刚回国、对地形不太熟悉的人,通常首选的交通工具是出租车。排除不可能因素,最后可以推测,匕首是张锋乘坐出租车时,落在了车里,事后被司机发现拾走。”
听了森予这番言论后,陆凌风并没急着将信封以及段庆骅私人司机失联的事情告诉他。只是简单的回应他,“知道了。”在森予挂断前,陆凌风问:“你今天不来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