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成暗自苦笑了一下,松开手,握成拳头塞进裤袋,他不想让文冬就看到他的手,在颤抖。
他看着文冬就的背影,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表情,待文冬就再转过身时,他已恢复了往日那个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脸。
文冬就目光有些闪躲,他犹豫了好久,才不好意思地开了口:“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希望?”
宫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文冬就会回避、会闪躲、会顾左右而言他,但是文冬就没有,文冬就傻傻地问,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希望。
这句话本身,就是宫成想要的,那一点点希望。
宫成眼角都带着笑,他向前一步,把文冬就搂在怀里亲了一口,然后迅速退回,坏坏地笑着,看着文冬就:“文哥哥,我就知道,你喜欢我的!”
文冬就:?
两个人又在更衣室磨蹭了半天,才推门出来。出来的时候,外面场地上正在举行颁奖典礼,陈淼天站在冠军台上举着奖杯,放肆地大笑。台下是车队的人正举着香槟,按着瓶塞可劲儿上下摇晃着,然后猛地拔掉瓶塞,把顺势喷出的酒洒向天空。
孙哥站在台下,半跪着以仰角的角度拍摄冠军队伍夺冠后的庆祝仪式,张谊抱着话筒在一边也看的热泪盈眶。
而宫成和文冬就,站在几米之外的空地上,肩并着肩,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像两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文冬就侧过头去看宫成,宫成的眼神深不可测,看不出情绪。
“为什么不愿意接受采访?”文冬就问,“也不愿意上台领奖,你明明很在意这个的。”
文冬就说的没错,宫成确实很在意这个,因为这是他与母亲之间,很重要的一点联系。
宫成看着领奖台上的陈淼天和车队的那些人,目光闪烁着,他差点就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但是他把那难以言明的话在喉咙里酝酿了好几回,又最终咽了回去。
“我不想上电视了,”宫成说,这不是谎话,“现在不想。文哥哥,你能把今天的视频材料看看再发吗?我不想上电视,我……”
我不能上电视。
宫成的回答其实是没有回答,但不知怎的,文冬就感觉,他好像确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是,他不再追问,只是说“好”。
这一瞬间,宫成知道他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上文冬就了,这个人懂他、让他,在他开心的时候进,在他难过的时候退,从不逼他,也从不怨他。
宫成再开口,嗓子有点哑:“文哥哥,一会儿我送你吧?”
文冬就当然不知道宫成心里那些弯弯绕,他说:“我们开车来的,一会儿我还要开车把他们送回电视台,跟孟哥看后期,如果有你的画面,不是还要删掉。”
文冬就说着,一脸嫌麻烦的表情。
孙哥和张谊那边结束采访,三人组准备收摊回台里。
在车上的时候,张谊忍不住激动的心情,也不避讳孙哥,大喇喇地问:“怎么样怎么样,问了没有啊?宫成有没有女朋友啊?”
文冬就扶着方向盘,觉得自己额角都好像有跟筋在跳。
“师姐,宫成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在追的。”文冬就感觉自己像个毫无感情的传话机器人。
“啊!?”张谊的神情半是惋惜半是八卦,“宫成那么高那么帅那么有魅力,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他喜欢啊!还在追!我的天哪!要是看不上宫成,我觉得这人绝对是瞎!”
文冬就:……
第39章 我喜欢你
Z市市政改造,要对周边郊县的城中村进行拆迁改造,棚户区要改造成30层以上的带暖气和天然气的双气商品房,商品房建好之后少部分用于安置原有居民,剩下的大部分进行开盘售卖。
这件事情在Z市引发了很高的社会关注,因为开发商为了能获得更高的利润,而拼命压缩原有居民的赔偿比例,导致原有居民非常不满,联合起来做钉子户不配合拆迁工作。
文冬就他们这次就是要来报道这件事情。
这个城中村的位置在宫成他们的摩托车改装店还要再靠东边,文冬就开着车带张谊跟孙哥驱车前往,可是越开路越窄,而且还坑坑洼洼、颠簸不断。
孙哥抱着摄像机扶着后车门上的把手,张谊捂着胸口扶着前门上面的把手,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显然是被车颠的快要吐了。
文冬就已经把车速降到最慢了,他一边尽量往平坦的路上开,一边说:“师姐,孙哥,我们大概是快到了,村里的路不好,你们忍着点,不行就开窗透气。”
孙哥瘫坐在后座上,有气无力地说:“小文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回咱们要去的那个拆迁点是挺远的一个城中村,我估摸着车程还有四、五十分钟吧……”
张谊听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脸色苍白的都快哭了:“孙哥,你这估摸的准不准啊!我们开了这么久怎么还有四、五十分钟啊!”
孙哥:“我之前去过那个地方,前好多年那个村就说拆迁,之前就去过一次,采访过,所以有印象。”
几个人说话间,车又艰难地开了5分钟,然后文冬就就不得不把车靠路边停了。
因为,通往城中村的唯一一条坎坷的公路被封了。
两个硕大无比的大石头墩子堵在公路的中间,只留下左右两侧不足1米的空隙,行人和非机动车辆可以通行。
三人组下了车,文冬就拿着手机导航看了半天,试图找到另外一条可以到达城中村的路,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没能如愿。
“不行了,好像真的只有这条路了。”文冬就拿着手机,“师姐,要不你再看看?”
张谊此时还在犯晕,连连摆手:“别让我看地图,我路痴,一看地图就犯晕。”
“孙哥,要不你看看?”
孙哥掏出自己的手机,摆弄着看了半天,也说:“艹,真的就这一条路,这不会是开发商不想让媒体来采访,故意设置的障碍吧!”
张谊皱着眉头:“不会吧?也许真的就是修路呢?”
孙哥扒着其中一块大石头墩子往前看了半天,得出结论:“这前头看着也没有施工队啊,怎么就修路了呢?”
文冬就也跟着孙哥往前看了半天,确实没看到修路的影子。
“不管他怎么回事,现在车过不去了,咱们怎么办?”文冬就说,“我看地图显示车程还有45分钟,走过去的话恐怕要一个半小时以上了。”
文冬就说着,看了眼张谊脚上的高跟鞋和孙哥手里的摄像机。
张谊:……
孙哥:……
文冬就想了想,缓缓地说:“或者,还有个办法……”
15分钟之后。
宫成、陈淼天,还有一个之前摩托比赛时见过的车队的人,叫小胜的,三个人骑着摩托来到了文冬就他们停车的地方。
所以,文冬就的办法就是,找宫成来,让他骑着摩托带他们去报道现场。
文冬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当他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之下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成形的想法,竟然是找宫成帮忙。
宫成带着文冬就,陈淼天带着张谊,小胜带着孙哥,三人组就这样坐着宫成带来的摩托车队,踏上了前往城中村报道采访的道路。
一路上春风拂面,道路两边都是绿油油的菜地,没有车、也没什么人,就好像这是一条专门用来让他们骑摩托春游的观光车道一样。
文冬就这次没有带头盔,他双手环着宫成的腰,趴在他的耳边说:“我跟师姐说了。”
风声很大,宫成不得不抬高声音:“说了什么?”
“我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呢?她说什么?”
“她说……”文冬就想起张谊说看不上宫成的人眼瞎这件事情,不由笑了笑,“她没说什么,就是接受了呗。”
“文哥哥。”宫成叫他。
“干嘛?”
“我喜欢你!”宫成突然加速,在摩托发动机发出轰鸣的瞬间,不大不小地喊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淹没在摩托车的马达声中,其他人是听不到的,但文冬就却听得真真切切,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打动了,被这个叫宫成的人打动了。
这份心动算不上懵懂,但足够真挚。文冬就全身心地伏在宫成的后背上,闭着眼睛想,也许,我是真的陷进去了。
到达城中村的时候,有两伙人正在村口争执不休。
其中一伙人大概是村民,他们穿着普通的T恤长裤,正情绪激动地指着另一伙人大声说着什么。
而另一伙人大概是开发商那边的,他们穿着西装皮鞋,手里还拿着类似文件样的东西,正面目严肃地回应着。
文冬就跳下摩托,便示意孙哥打开摄像机,一边向人群靠近、一边拍摄。
张谊也想跟着,但是文冬就害怕出事,就让她跟在自己身后。张谊虽然不乐意,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没多说什么,乖乖地跟在了文冬就身后。
快走近时,文冬就掏出自己的记者证,大声地说:“各位请冷静一下,我们是ZCTV的记者,有什么事情你们坐下来慢慢谈,如果谈不拢,也欢迎到摄像机面前来谈!”
两伙人大概都没想到记者会来,一时间都被文冬就给镇住了。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靠在为首的西装头目耳边说:“大哥,进村的那条路我们不是找人堵上了吗?这群苍蝇一样的记者怎么来的?”
西装头目阴着脸扫视着文冬就身后,看到了靠在摩托边的陈淼天和小胜,和正信步朝他们走来的宫成。
西装头目冷笑着说:“哟,记者采访来的人倒不少嘛,还有飞车党助阵。”
文冬就回头看了一眼走到他身后的宫成,这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黑色牛仔裤和驼色翻毛靴子,灰紫色的卷发桀骜地随风摆动,左耳斜穿两枚细小的黑色耳钉,唇边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关键个头还那么高,给人一种难以名状却又实实在在的压迫感……
好吧,文冬就有些无奈地心想,确实看上去挺像飞车党的。
文冬就:“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拆迁改造的事情,我们会听取群众的声音和你方的声音,每个人都有平等的发言机会,如果……”
文冬就刚要介绍采访流程,把这两伙人分开拉到安静的地方单独采访,他的话就被一个穿蓝色T恤的群众代表打断了。
“无良开发商一直压缩我们的赔偿金和赔偿比例!想让我们无家可归!记者朋友,你们要曝光他们啊!要替我们没钱没势的老百姓做主啊!”
“放屁!”西装头目大骂,“你们这群见财起意、贪得无厌的刁民!我们最初给出的赔偿条款已经非常优厚了,大多数人都签了,就你们这些钉子户,想占便宜想疯了!赖着不签合同、不搬家,搞得项目没法动工!你们知不知道,每耽误一天我们就要损失多少钱!”
“你们才是无良开发商!一心只钻到钱眼里,欺负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小老百姓!”
“你们才是血口喷人!贪得无厌!卑鄙小人!”
两伙人吵得越来越凶,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势。
文冬就示意孙哥跟张谊直接现场拍摄,连线正在直播的新闻节目进行实况转播。
这种事件冲突虽然突然,但孙哥跟张谊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记者,很快就连线了台里正在直播的新闻节目,将此时此刻城中村里发生的一切通过卫星转播了出去。
西装头目那边本身正跟群众代表吵得不亦乐乎,突然发现文冬就这边竟然一直在拿着摄像机拍他们,而且还有个女记者拿着话筒对着镜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便下令手下的人上前阻扰新闻播报。
4个穿着西装的打手气势汹汹地就朝孙哥和张谊的方向走去。
文冬就挡在前面,不客气地说:“我们正在连线电视台做现场直播,请各位配合记者的工作,大众有知情权。”
这几个人才不管什么知情权、直播,他们只管听大哥的吩咐,砸烂摄像机,打发走这些讨人厌的记者。
于是,就开始更加不客气地推搡文冬就。
文冬就双拳难敌四手,他用手臂挡开两个打手的拳头,但是在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臂,就感觉侧脸冲来一阵阴风。
是一个打手对着他的脸挥过来的拳头。
这一瞬间太过短暂,文冬就压根来不及避开、更来不及挡开,他咬着牙,准备先受下这一拳,然后再把这人踢翻。
可是就在他咬牙等待了几秒之后,拳头还是没有落下来。
“这位先生,”宫成温润好听的声音从耳后响起,“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拳头啊?”
第40章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打手的右拳被宫成的大掌死死攥住,他挣了几下,没有挣开,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他妈谁啊!少他娘的多管闲事!知道这片商品房是谁开发的吗?你他妈惹不起,还不快点滚!”
宫成仍旧带着笑,但手上的力道明显加大了许多,那名打手整条小臂都泛着血液不流通的灰白色。
“我又不会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买房,谁开发的楼盘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宫成攥着打手的右拳,利落地一折,打手登时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
另外3名同伴听到自己的人被人凑的嗷嗷直叫,气势汹汹地一起冲过来就要给宫成好看。
宫成拽着那名手腕折断的打手远离文冬就,不动声色地把文冬就挡在身后,然后抬脚踹在打手的小腹之上,将人踹出2米开外,直直奔向另外3名打手,其中两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同伴撞到,狼狈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