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道[现代耽美]——BY:阿堵

作者:阿堵  录入:08-24
  书名:《劫道》
  作者:阿堵
  文案:
  此文仿民国,背景架空,架空,架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民国文有大手珠玉在前,十分忐忑。自娱自乐,敬请读者诸君勿要对比参照。
  故事引子来自临城劫车案,但与历史事件有很大区别。故事大背景有历史参照点,但进行了排列组合、压缩抻拉,均是为了情节服务。熟悉现实历史的亲请勿较真,不熟悉的亲则直接从故事中看背景即可,更不必较真。如有雷同,我会说明。如无说明,纯属巧合哈。


第1章 序
  我妈妈堪称民间语言大师。她老人家因受出身之累,求学生涯止步于小学四年级。然记忆之强悍,辩才之敏捷,我反正是五体投地,望尘莫及。她年轻时善背太祖语录,屡屡受友邻之托去采购(其时购物必背一段语录先)。又代表单位与隔壁单位骂架争地,战无不胜,所向披靡。那正是热烈宣扬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大好时代,我妈虽是白身,声望堪比妇女主任,常常扶危济困,替人排忧解难,女中豪杰,当之无愧。总之,我们家里没有第二个像她。
  虽然这些方面相差远矣,但每当人生迷茫之时,从小到大她老人家在耳边教训过的话,就会冷不丁蹦出来。往往只言片语,振聋发聩。
  近日稍有空闲,昨晚先是给她老人家打了个请安电话。然后扫文,扫来扫去荒芜得很。然后刷微博,熙熙攘攘,似乎很多话想说,再一想,说了也是浪费口水。这时突然想起老妈日常有言,不如留痰作尿,于是默默咽下。然而还是郁郁难平,觉得有话憋成屎尿,连她老人家另一谚语“粉打在胯下”尚且不如。
  点开久违的文件夹,看见两年多前就已经建好的文案,忽觉当头一棒: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屎尿更糟糕吧。心动不如马上行动,当即去微博立了个Flag:
  “我有一坑,几度思更。踌躇辗转,顾虑丛生。欲填又止,欲罢不能。徐徐挖土,缓缓扬尘。随心随意,以谨以诚。饱时鸡肋,荒时菜羹。明堂蓬牖,暗室荧灯。拜谢君子,费心劳神。闲了会码,忙了会停。好了会说,痒了会哼。拍了会扁,掐了会疼。厌了请弃,迟了勿等……”
  所有的纠结矫情,都写在这面FLAG上了。
  文案是两年多前打的草稿。事实上,早在码《鱼跃龙门记》之前,这个坑就已经在脑子里了。不过当时完结《附庸风雅录》之后有点儿累得慌,又预感新坑不会轻松,遂决定先码个欢脱风的故事调剂一下,这就是《鱼跃龙门记》。孰料欢脱风码至大半,突然出了脖子以下风波,又赶上合约即将到期,郁闷忙乱之下,草草完结,很对不起读者。后来又有意料之外的家事,更是令人措手不及。故新坑虽屡次惦念,终悻悻放下,直至今日。
  这个坑的名字叫做《劫道》,就是拦路抢劫的意思哈。仿民国架空背景,是《附庸风雅录》中做模糊背景的上一个时代的故事。大家看到这里就知道,再如何强调是伪历史真架空,这个背景也自带天然招掐属性。这也是我纠结的重点之一。但故事就是发生在这样的语境里,招掐也没办法,只能号召大家都淡定一点,三观不合,好离好散。纯古风故事,非王侯将相才子英雄无以过瘾,近现代背景就不必了,不会拿巅峰者当主角,只是编造几个比普通人稍微厉害点儿的人物的命运。
  纠结的重点之二是,于我个人而言,这个背景最难写。因为年轻的时候很不喜欢近现代史,故而积累太少,提笔艰涩。但故事就是发生在这样的语境里,难搞也没办法,只能号召大家都马虎一点。故事只是氛围风格仿民国,时间轴和历史大事都是不能比照的,架空方式不妨参看《附庸风雅录》,而且会更加飘忽一些。恳请考据高手们手下留情。需要解释的地方,我尽量加以说明。不好解释的地方,咱们就囫囵过去算啦。从家国盛衰来讲,故事无所谓悲剧喜剧,而就个人情感来说,肯定是个硬杠杠的HE。
  阿堵挖坑的习惯,一向是先立主旨,次立人物,其他就不好说了。已完结的四篇文皆是如此。码《丹青》的时候揣着一个审美念头和一个主角剪影稀里哗啦填完,码《温柔》时讲究了不少。真正有完整的预先构思,是在《风雅》。所以要我自己评价,《风雅》的完成度最好,能达到自我预期的百分之八十。《龙门》前一半完成得不错,有些地方甚至超出自我预期,可惜后一半没把握好,破罐子破摔了。
  在我看来,一个故事对于作者本人的意义,一定在表达意图的完成度上。只是我自己认为完成度最高的故事,未见得是读者最欢迎的故事。所以阿堵只能一如既往地任性,尽量为自己刷高完成度。这一点上,作为作者的需求和读者的需求差别是很大的,期待得到大家的谅解。至于《劫道》的完成度会体现在哪里,眼下本人心中忐忑,未免言之过早,且待我缓缓试手,慢慢填来,平坑之日再言得失。
  从故事发生的时代看,顺序如下:《鱼跃龙门记》、《红尘有幸识丹青》、《一生孤注掷温柔》、《劫道》、《附庸风雅录》。
  老读者也许知道我的坑品,当然也知道我的速度。既然立了Flag,那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它填平,只是肯定很慢。看到不少亲表示高兴,预备花式跳坑,我也觉得高兴,谢谢大家这样热情。但也恳请大家跳坑前把这些啰嗦的话看一下,以免落差太大,造成意外伤害。
  码正文之前要做些准备,过几个星期正式开始填坑。正文发在阿堵的乐乎博客adutongbao.lofter/,会随时在微博通知。再次感谢大家。
  阿堵
  2017年3月28日


第2章 游子乍还乡
  安裕容一路狂奔到车站,离开车只剩了数分钟。江宁此地天热得早,五月末暑气已浓。幸亏这一趟去往海津的特快列车深夜出发,温度降下来不少。尽管如此,他拎着皮箱爬上车门,淋漓的汗水依然浸透衬衫后背,额前稍长的头发一绺绺搭在眉梢,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堪称形容狼狈。
  将车票给乘警看过,小心翼翼收进口袋里。二等座票价格高昂,若因为一时贪睡错过车次,那才真是叫人追悔莫及。他虽然是个纵情随性的脾气,真有大事,向来认真上心对待。此番会睡过头,实在因为太过疲累。自西洋大陆回国,海上漂泊许多天,上了岸又马不停蹄登上申城至江宁的列车,奔波岂止万里。如今铁轨虽然号称南北贯通,实则练江天堑阻隔,须下车乘船渡江,晚上再登车继续北上,中间差不多有小半天的空档。其他长途旅客,一般都会趁此机会在江宁这六朝古都游逛一番。安裕容却在下午先将大件行李托运了,感觉实在疲累,遂于站前觅个小旅馆临时歇脚,不想一觉睡到快开车。
  匆匆寻个空位,将皮箱放置在行李架上,才坐下来一边掏出帕子擦汗,一边打量四周。
  邻座是位男士,一顶精细的草编西洋礼帽遮脸,不知真寐假寐。隔着过道坐了两位淑女,被安裕容落座惊动,不约而同侧头扫视。离他较近的这位面带鄙夷,明显嫌弃他满身汗水。恰巧安裕容捋了一把头发,露出额头与五官,发觉被女士窥看,十分自觉地歉意一笑。车厢里灯光朦胧,但仍可见出他眉目端整,文雅清俊。对方稍显愣怔,随即羞涩地回转头去。安裕容自小便占尽了这幅好皮相的便宜,不知多少人被他温文尔雅、风流蕴藉模样蒙骗,当下也不在意,微微一哂,自在地靠上椅背。
  本以为车上空座多,能凑合躺一夜,谁知竟然满满当当几乎满员。安裕容不动声色观察,发觉不少自申城同行而来的熟面孔,偶有几张西洋面孔夹杂其间。申城上车多权贵富豪,想必大部分在一等车厢。说起来,这趟号称唯一贯通南北的特快列车,仅设一二三等座,且三等车厢数目十分有限,几乎称得上是豪华专列了。因二等座比三等价格贵出一倍不止,听闻旅客寥寥,一等当然更甚。安裕容一向不肯委屈自己,特地咬牙买了二等票,却没料到居然人满为患。
  想到必须硬挺着干坐三十多个钟头,不由发怵。又想比起当年自京师南下申城,一路辗转颠簸,这趟车不知方便多少,可见这些年局势虽纷乱,国计民生依然有所进步。目光扫过满满一车厢乘客,心中暗忖:莫非除了洋人,如今国人也是这般富裕慷慨了么?看这车内设施,比之西洋大陆毫不逊色,必是引自某个技术先进列强之一。
  邻座在窗台上扔了一份报纸。安裕容看他一动不动,恍若入定,伸手拈了过来,是三日前的《时闻尽览》。刊头上一行日期:光复二年五月初八,第三十七号,夏历三〇八七,西历二五三六。心想到底是革命中心地带,尽皆改称新年号了。
  昔日仓皇迷惘中去国离乡,不知不觉滞留海外五六载。尽管国内消息时有耳闻,毕竟语焉不详。这些天旅途奔波,也没顾上好好了解一番当前时局。他将报纸拿过来,轻轻展开了细看。没料到这《时闻尽览》刊题取得大气,内容却堪称低俗。放眼望去,满版广告启事,奇异趣闻,诸如《夜半惊魂》、《风流女谍》、《不夜天舞台花正红新剧先睹为快》、《清虚补脑汁革命之利器各大药房均有发售》之类。读到最后一条,不觉失笑。商家无孔不入,与时俱进,果然补脑革命。翻到正面,倒也有几条时政要闻,比方《大总统签发临时执政府之共同约法,致电各方知悉履行》,《江南各界集会告吁北方诸州放下歧见共建共和》,《逊帝潜居禁宫既无皇帝之名岂可仍享皇帝之实乎?》……
  把一份报纸仔细读完,连边缝也没放过,安裕容才将它送回原处,阖眼重新靠上椅背。
  ——不过六年,翻天覆地,改朝换代。岂止改朝换代,连皇帝亦不复存在,单剩一个前朝逊帝名号而已。
  次日上午,列车停靠铜山。铜山乃大站,停车时间颇长,许多人下车采买食物用品。安裕容也准备上月台活动活动筋骨,刚站起身,隔着过道的两位女士恰巧也站起来。他便住了脚,侧身相让,且微笑着道了一句:“女士优先,请。”这句话脱口而出,用的是西洋大陆流行的标准盎格鲁语,十分优雅动听。那年轻些的果然又被他惹红了面孔,飞快地抬眼扫过,抿着嘴角捏着裙摆,扭腰迈步出去。安裕容这才看出对方不过十几岁年纪,是个青春年华的美丽少女。其后跟着的似是家中长辈,用看登徒子的眼神戒备地盯了他好几眼。
  这时邻座的礼帽先生也起了身,先前不过互相点了个头,这时听见那句西洋话,面色忽然带了几分热情,微笑致意。二人前后脚下车,礼帽先生递根香烟过来:“先生贵姓?”
  安裕容接了,低头看看,是个洋牌子:惠尔斯。
  “多谢。免贵姓安。安之若素之安。”对了火,抽一口,微微眯起眼,叹道:“惠尔斯香烟,快活似神仙。”
  礼帽先生笑起来:“安兄弟真风趣。”跟着抽一口,“在下徐文约,忝任《时闻尽览》时政版主编。”
  安裕容冲他拱拱手:“原来是徐主编,失敬。”敲敲烟灰,慨叹,“旅途困顿,得徐兄这颗香烟,简直恩同再造。”
  徐文约拱手回礼:“安兄弟客气。什么主编,光杆司令一个,不过摇笔杆子勉强糊口罢了。”
  话说开来,道出详情。原来《时闻尽览》名号叫得大,其实不过江宁本地一份创办不久的商娱小报。时政版虽然放在第一页,论地位却是最低,转载几条大报旧闻,拾人牙慧而已。从主编到记者到主笔,全是徐文约一人。他自负怀抱,立志要干一番大事业。值此南方革命成果斐然,北方相持拉锯、意图未明之际,特地向社长申请,欲北上深入探访,搞些真正的大新闻回来。
  因那句地道西语引起注意,才发觉这个邻座看去比自己还年轻着好几岁,形貌举止颇为不凡。坐了一宿夜车,哪怕最注重仪表的人,也难免憔悴。眼前这位却是几分颓废兼几分潇洒,怨不得招惹起小姑娘春心萌动。这般留意之下,便起了攀谈之心。
  二人你来我往闲聊,不大工夫,俨然故交。
  这时先头那两位女士回来了,后边还跟着男女两个仆从。男仆手中端着水盆面巾之类,女仆拿着几样吃食。先前并不见这两个仆从,想来是安置在了三等座。路过安徐二人,少女微微颔首致意。安裕容不必说,徐文约也是一身斯文气质,二人从容回礼。少女身边长者看清他两个,倒没多说什么,只唤了一声:“大小姐仔细脚下。”
  待这一行人进了车厢。安裕容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装扮倒是入时。”那少女穿了一身带蕾丝花边的西式连身长裙,身边长者身后女仆所着依然为旧式盘纽衫裙。
  徐文约接道:“听昨日说话,似是某位官家小姐,在申城读书,往京师探亲去。”
  安裕容一乐:“官家小姐,不知是哪一家的官?”
  徐文约道:“如今整个南方,哪里还有第二家?”
  安裕容抽一口烟:“革命党人不是最讲文明平等,怎么还要奴婢伺候?”
  徐文约听他语气平淡,不过就事论事,遂道:“大约革命艰难,终须兼容并包,团结协作。旧官家弃暗投明,欢迎还来不及,总不好叫人家衣食无着。”
  安裕容听罢此语,不由佩服:“徐兄高见。听徐兄意思,北方却仍是另一家?你我倒罢了,小姑娘家的,瞧着身世不错,怎的这时节在外奔波?”他这是有心要多套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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