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一本影集,估计有上千张照片。
我说:你也太能拍了吧。
他说:我爸爱摄影,等哪个周末有空,你跟我去崇明看看,他们每次旅游回来都拍一堆照片,还做成日历,是365天的那种日历。
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嫌弃,但好像也有那么点儿自豪的成分呢。
我说:然而你爸都没送你一本吗?
他说:去年底正好他做日历时,我们吵嘴了,他就没送我。
噢,我没接着问,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吵嘴让他郁闷,所以他才在墙面留下那么多脚印子?
影集的最后几页,终于到了大学时期。
某一说:那时候离家远了,也流行数码了。
我看得出来,那几页照片明显是分两次拍的,一次是开学典礼,一次是毕业典礼。
有点儿遗憾,我觉得他那个时期很好看,是我之前臆想中的那种又高又白又好运气的好看。我之前明明对那种好看抱着批判态度的,怎么这么快就被改变审美了?
他又看透了我的心思,说:是不是遗憾没遇见大学时期的我?
呃,我说:我那时还小,还在看三年模拟五年高考。
满足的合上影集。
我正了正身体。
他得意的问:我是不是从小帅到大?
还行吧,我用见多识广的语气说:和我想象中差不多。
他说:你想象过我小时候?
我说:我就爱胡思乱想啊。要不然,你以为我每天都在想什么?在装修队打工的空隙,当然要想些无聊的事情打发时间了。
说完,站起来去看看油漆干得怎么样了。
摸一摸墙,相当干了,这阵子有偏斜的阳光映照在墙面上。
某一看看自己的作品,指出两处漆不均匀的地方,说:刚才没注意呢,我还以为刷得挺均匀。
我说:这就是要刷两遍的原因呐,一遍难免会有疏漏,就靠第二遍补救了。
他说:所以你刚才放心让我刷?
对的!我说:第二遍就要为师亲自出马!
可是,为师的马呢?
我让某一去搬椅子。
某一说:你够不到的话,我抱你。
我说:你底盘不稳,快去搬椅子。
他说:你试试我底盘稳不稳。
Emmm……我怎么能质疑男人的底盘呢,这不是故意调情嘛,赶紧的,别耽误正事,我说:快去搬椅子。
他搬了椅子过来,我担心他一会儿使坏,就给他分派了小刷头去刷犄角旮旯。
看他人高马大蹲在墙角,熊掌捏着一只小刷头,好像有点儿委屈,于是把空调周围的区域分配给他。
当然,壁挂空调周围很难刷得完美,我也是不想他一会儿对我挑刺。
映在墙面的阳光,慢慢变暗。
印在墙面的油漆,慢慢变浓。
我们抱着艺术家的心态,把这第二遍漆刷得仔仔细细。
他为了兑现把油漆用到一滴不剩的诺言,最后还把两个空花盆给刷了。
总算满意了,他看着自己沾染油漆的白T恤,非常有成就感,说:我要保存这件T恤做纪念,你也过来留个念。
我举起滚筒刷,说:给你来一刷?
他拉过滚筒刷的杆,示意我靠近点儿。
我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样,表面有点儿嫌弃,内心又有点儿期待。
他拍拍自己的胸肌。(也可能是拍心房)
我?这是要让我在胸肌上留念吗?(也可能是在心房)
会不会太污?但又想摸摸。
我就故作龙爪手的姿势,按了上去——啊,无法忽略这男忘触觉!五个幸运的指头按住肌肉,又弹起。差点儿就忍不住把掌心也按下去。
我觉得我按得很轻了,可是手移开,他胸前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油漆指纹。
这?我以后怕是永远都赖不掉了。
他看看我的指纹,琢磨琢磨。
我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就见他在我的指纹上方比画着,仿佛在衡量大小,然后就把自己的五指也印了上去。
他把T恤撑起来给我看成果。
他的五个指纹和我的五个指纹重叠在一起,但又没有完全重合,都呈一个角度稍稍错开,这?有点儿像爱心?而且还是五颗!
他这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戏码?
我说:你好油呃。
他说:这才哪到哪?你才刚开始了解我。
Emmm……他说话果然不脸红的。
第30章
record 30
他说:你脸红了。
我说:沾上漆了吧。
他说:漆又不是红的。
我说:那可能是霞光。
我走到客厅的窗边,探出头去看,夕阳正带着倦意一点一点沉入红云之中。
他就站在我身后,靠得有些近。
黄昏的氛围,有点儿暧昧。
他说:你喜欢这种感觉吗?
我装傻,说:什么感觉啊?
他说: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夕阳西下。
咳咳,这、这算表白吗?
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单身太久了真是听不得这些。
我不太自在的动动身体,从兜里摸出手机,其实也没看准几点钟,就说:时间不早了。
他嗯了一声,说:去洗澡吧。
啊?洗澡?怎么就要洗澡了?刚才按了手印,又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我说:活还没干完呢,东西还没收拾,地板也要擦一擦,还有,家具也要搬回原来的位置。
他哦了一声,仿佛不爱做家务的天性又回来了。
把家具从客厅往回搬时,我忍不住想到另一种摆设的格局。
我也是非常鄙视自己这样多事的性子,不过也可能是想把话题从暧昧的氛围中引开,就指着房间的另一边说:你想过把立柜摆到那边去没?
结果话题不但没引开,反而更进一步。
他说:你想怎么摆都行,本来就是给你住的。
啊?同、同居?
他的语气太认真了。
我完全不知道怎样接话了。
既没有足够的勇气接受,却又产生了强烈的受之有愧的感觉。
就算之前看到沧海戴婚戒,我也没有像此刻这样头脑空空不知作何反应。
我啊,还真是善于忍受痛苦,而不善于承受快乐。
现在就打算同居也太快了吧?
就当他是在开玩笑好了。
什么指纹爱心,什么夕阳西下。
我继续不主动不拒绝的装傻好了。
可是,某一就那么充满鼓励意味的看着我。
他一定是在期待我说些什么!
就连立柜也仿佛在审视我,追问我,到底该摆在哪呢?想不想同居呢?
我,就很没出息的,决定先扔下立柜,去搬书桌。
我低头握住书桌的两边。
某一的双手也伸了过来。
四手相对,抬起沉甸甸的书桌,我只觉得脚下飘飘悠悠的。
当把书桌放下时,我发现书桌刚好和窗台、墙壁挤成一个三角,把我堵在里边了。
Emmm……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窗台,看看墙壁,再看看某一。
推一推书桌,书桌抵住他的身体。
他一动不动,还那么充满期待的看着我,甚至有点儿直勾勾的。
让我莫名想起曾经在胡同里与一条兴奋的大狗对峙的记忆。
我说:你被封印了吗?
他也不让开。
我才意识到,跟他相处久了,都忘了我最初对他的印象,他是有些强势的流氓样呃。
看来我一直回避问题可能有点儿激到他了。
刚才还暧昧的氛围,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意味。
怎么?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
在兴奋的大狗面前,一定不能露怯!
不就是要个回应吗?管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反正第三次共处一室,不成功便成仁!
我总该像个男人的样子。
气势上绝不能输了。
我就头脑一热,决心硬碰硬,猛然朝他扑了上去——动作搞得有点儿大,导致桌子在地板上划拉出声响。
他被我出其不意的进攻镇住了。
他一定没料到我会动手不动口。
呃,其实也动口了。
因为我是朝着他的脸扑过去的,我本意可能只是要吓唬他一下,结果,就真的亲上了。虽然因为桌子的阻隔,只碰到了下唇。
我的灵魂终于回归了本体。
我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候亲他合适吗?
我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
为什么大学没教过我这种时候该做些什么?
为什么二十八岁的人了,才进行这种十八岁的青涩操作!
在我悔恨的几秒钟里,某一反应过来了,他直勾勾的双眼终于解除封印了。
他说:这是你的初吻?
怎么?暴露了?是速度太快吗?
据说第一次速度都很快的。我大学又没练习过这些。
他身子压着书桌往前倾,过度热心的说:我来给你补补课。
啊?
我错了。
我不想上恋爱培训课了。
我说:我自修得了。
他嘿嘿笑,说:你自修得还不够多吗?
嗯?什么意思?
这是在暗示什么?
我顶开书桌,该亲的也亲过了,也算交作业了,我说:你明天还要出差吧,时间真不早了。
他终于又正经了些,说:先洗个澡。
我说:不了吧。
他说:去吃晚饭。
我说:我不饿,我要回去了。
他说:是你之前要求的,刷完墙请你吃大餐,怎么能反悔呢?
哦,我是说过,但是,反悔用在这里好像有语病呢?
他说:我都订好位置了,就是我们来时路过的那个广场。
啊?我们来时怎么路过了那么多地方!
我觉得洗个澡也许能放松些,刚才还是出了不少汗的,就说:那我先去洗。
他说:好吧,不过你要快些,否则我等不及会冲进去。
吓我?那我就洗快些。
我才刚进浴室,打开花洒,他就把浴室门打开了。
我说:快关上,水汽对油漆不好。
他说:右边是热水。
我说:我知道,又不是第一次用。
他就嘿嘿嘿的笑了,明目张胆视察一番。
方正都被看光了。
我觉得蛋定了些。
匆匆洗完澡出来。
他迫不及待的进去。
我们就在浴室的窄门擦身而过,面对面的。
我站在浴室门外,琢磨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撤呢?
一会儿吃大餐,那不就是约会吗?
我今天已经经历得够多了,我要回家复盘一下。
他突然拉开浴室门,探出半个身子,警告说:别溜走哦,要不然我今天去你家过夜。
哼,我说:我要吃完再走。
他就回去洗澡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他又唱起了歌。
还是那首《想一个男生》。
中间那大段大段的排比短句,他在车上没唱的,原来竟然都记得!
他从浴室里大喇喇的出来了,一边擦着头发。
我发现他头发长得很快。
刚洗完的头发特别黑,和身上的肤色对比强烈。
我还不习惯这么看他。
过去看他的胸肌,总觉得是赚到了。
可是,现在看他的胸肌,就觉得好像自己有义务了。
呃,什么义务呢?
第31章
record 31
我说:去吃什么?
他说:你想吃什么?
我说:你不是订好了么?
他说:只是订好了位置。
我觉得,以他的性子,估计是订了个比较讲究的地方。
我看看自己穿的旧T恤,还有沾了油漆的运动鞋。
随后发现他擦干头发也穿上了简单的衣服,就放松了些。
和他走在晚风吹拂的路上。
风拂过他的衣角再拂过我。
虽然举止没有很亲密,心里却感觉有连接。
我发现我有点儿喜欢这种感觉。
天空是干净的颜色。
雨过天晴的傍晚周末。
我说:你之前朋友圈发的彩虹,是年中会那天拍的吗?
他说:是啊,你注意到了。
我云淡风轻的说:之前无意刷到的,有那么点儿印象。
他说:你的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我说:因为我把你屏蔽了。
他伸过熊掌,没有拍我,只是搭在我的肩膀上,捏了捏。
路上不时有行人和狗经过。
我抬手想去把他的熊掌推下去,然而我的手指一碰到他的手指,不知怎么的,心中就一下子涌起一阵很强烈的快乐,仿佛恋爱的感觉一下子就变得很真实了。
所以,不但没有把他的熊掌推下去,还就这么在肩头暗戳戳的牵上来。
Emmm……有种当了二十八年单身狗苦尽甘来的感觉。
路过一座医院大门口时,某一说:之前这里传说有疑似病例。
我说:那时候人心惶惶的。
他说:疫情是会让人想很多,产生抓紧行动的紧迫感。
我说:可能吧,如果正巧在那时候面临重大的人生选择,肯定会受影响的。
他说:如果你得新冠了,会有什么遗憾?
我说:那你就是密切接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