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那上百次真人秀里培养出了默契,几乎一个眼神,江宓就能察觉出对方的想法,自然从善如流,他领着大少爷踏上自动扶梯,“时间还早,我们不急着回去。我记得商场的顶楼是一整个游戏厅,我们可以来比赛,看谁能用一个硬币抓到最多的娃娃或者射掉最多的气球。”
此时镜头正好切换到了少年,他一手抱着一只□□,背后墙上是五颜六色的气球。他眸子乌黑澄澈,唇角天然上扬,看着十分亲切,教人移不开眼神。
仿佛这场游戏还没开始,众人就被他在心口上开了一枪。
【啊啊啊啊崽啊太可爱了,完全是我的理想型】
“你确定要玩这个?我承认你看书很多,但你这乖乖仔又能玩过多少游戏,我怕自己胜之不武。”阎海楼侧眸睨来一眼,淡淡地说,拿起另一支枪,口气似乎有些索然无味,但微微扬起的嘴角诉说着他的真实想法。
“我不爱玩没有彩头的游戏,因为那一点也不刺激,这样吧,你输了你就得喊我一声哥,作为哥哥我就把赢来的东西都给你。”
“那我赢了呢?”
“你赢了的话,一句哥就免了,东西也都给你,很划算吧。”阎海楼说的跟真的似的,精致的下颚扬起,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高傲劲儿。
江宓眨了眨眼道:“好。”横竖他都不亏。
接下来从娃娃机到三步灌篮机,从大富翁到模拟赛车,整个大商场几乎成了两人比拼的游乐场,直播间差点炸了:
【玩就玩,干嘛手牵手啊,搞得跟谈恋爱一样】
【这桩恋情我不同意!我要去投诉,让这个人物消失!!】
【大家息怒,你们看小新人的眼神,根据我的分析,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友情】
可不管是什么游戏,两人都不相上下。
大少爷脑袋搭在赛车方向盘上,一双凤目微微眯起,瓮声瓮气道:“我服气了,没想到你还挺厉害,想让你喊一声哥还真不容易。”全场除了一个跳舞机,他们几乎都玩过,分数都难分高下,阎海楼能判断出,这傻崽是真没玩过,可没玩过的东西挡不住天赋超群,第一遍生疏,第二遍就超神。他就算再想赢,也不可能欺负人家傻崽,强行拽人家去跳舞机。
不就是一句哥么,江宓理解某些少年人就喜欢在口头上占便宜的心理,于是他笑道:“阎哥也很厉害,投篮居然能有900分,好几次我都要输了。”
少年说得诚恳,偏过头来时,那双星子般的眼睛闪烁着崇拜的光,阎海楼耳朵稍稍有些发热,他强撑着道:“你也不差,你是我认可的对手!”
两人互相吹捧,俱都是玩得满面红光,身心愉悦的结果就是大少爷抱着一堆娃娃对江宓道:“这些都是你的了。”
东西太多了,江宓双只手都抱不住,还掉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旁边正好站着一对小情侣,闻言投来羡慕的目光。他们可是十几个硬币下去,娃娃的边都没摸到,玩了个寂寞呢。
直到摄影师再一次提醒太阳要落山了,大少爷才意犹未尽地咂舌道:“怎么那么快啊?”
他的口气一片惋惜,摄影师心里腹诽道:你还玩上瘾了是吧。
他们满载而归,路上还有闲心挑选一些小商品。另一边江宓走后半天,后厨的效率严重停滞,如同一个不起眼的螺丝钉,平时他在职位奉献时,不少人意识不到他很重要,也不觉得他的能力突出。可当他走了,一切问题都暴露无疑。事情多了、菜洒了、菜上错了,账记错了,客人发脾气了等等,老员工也被迫勤快,大家这才发现,原来他真的那么能干。
而且江宓被解雇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刷盘子时谁不是小心翼翼,生怕又多出一套所谓的限量版,自然效率就低下了。看着周毅轩刷盘子时阴沉的脸,老板心里有点叫苦不迭。
更何况第二天,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说这家小饭馆高薪招人,饭馆被一窝蜂的人涌入,纷纷询问这里是不是有四千块一个月的工作?
原先拿高薪招人是别有目的,老板哪里敢应,连忙说没有。
来招聘的都表示不信,反而大声囔囔道:“我们也是年轻小伙子,手脚比那个少年还麻利,他连擦个桌子都擦不干净,而我们做饭颠勺洗菜刷碗样样都会,你为什么不请我们?难道他是你亲戚侄子不成?”
被招聘者指中的周毅轩,正在擦桌子,闻言五官扭曲了一瞬,觉得自己真是躺了也中枪。
第9章 少爷们的日记本
江宓说要请吃饭,到了饭点大少爷也不客气了,一双运动鞋在江家大院外驻足,假模假样地踩了踩。
直到江宓在院子里摆了个小圆桌,上了两三道菜,喷香的米饭在空气中飘散,还朝他一笑,大少爷才放下身段和矜持,嘴上说:“阿姨,江宓,你们真不用那么客气。”屁股却直接坐下了,手上也麻溜抄起被热水烫过一遍的碗筷。
“这么简陋的饭菜,你不嫌弃就好。”礼貌又帅气的少年谁不喜欢呢,韩青穗把唯一盘肉推了推,阎海楼深感盛情难却,筷子便多刨了几口。
江宓吃饭细嚼慢咽,吃完后也主动收拾碗筷,绝不让客人帮忙,而韩青穗更是一个勤劳温婉的贤妻良母形象,在扫地、浇花。
阎海楼一边欣赏篱笆上栽种的鲜花,一边心里想,从没见过的江家老爹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这样漂亮的老婆孩子。
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到江家,走入屋内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温馨感,屋内很小,他几乎一眼就能锁定江宓的书桌,上面随手摆放着一本暑假生活和几张卷子。橡皮擦只剩下指甲盖大小,行楷的字帖是正面写完,连背面也不放过,甚至还另贴了薄纸临摹。书包更是磨损得厉害,背带有断裂重缝的痕迹,旁边的字典看上去似乎要被翻烂了,阎海楼甫一拿起,书中的断页就蹭蹭蹭往下掉。
这也太穷了吧。大少爷咂舌,赶紧从地上捡起掉页,心虚般胡乱插回去。连摄影师都颇有动容,将这些细节一一拍摄。
周家都没有做到如此淋漓尽致,毕竟周毅轩再怎么愿意伪装,也不可能真去使用一本破旧字典,橡皮擦都那么小一圈了还再用。江家整个屋里最贵的东西可能是今天刚赢回来的那台电脑了。
可与之相映照的是,一整面墙上都贴满了的金灿灿奖状,从作文比赛、奥数比赛到三好学生等等,比周家贴出来的还要多,堪称金碧辉煌、叫人望而生畏。
门口鞋柜里摆着好几双少年运动鞋,可大多数是一只脚磨损得比另一只脚严重,那是因为主人身体上的缺陷。
可偏偏对方又如此优秀。
这下摄影师都忍不住了唏嘘,等到节目播出后,相信观众看到这一切都会清楚明白,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少年,有多么需要这个机会。可同时观众心脏也会紧攥着,因为大家也都知道,另一个周宁家也很可怜,他不一定是最后被选中的。
这一切都要取决于这个人的想法……透过机器,摄影师偷偷朝那位背着手、如同领导莅临般观赏奖状的大少爷看去。
等到夕阳下山,周毅轩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一双泡肿的手回来,阎海楼已经抱着一本笔记本躺床上了,耷拉着眼皮懒洋洋的,听到动静,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周毅轩心下微沉,面上却依然露着一个俊秀斯文的笑,他假咳了几声,想唤醒大少爷的注意力,顺便打探一下他今天和江宓离开小饭馆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谁料他刚咳了两声,床上的大少爷就突然投来既惊异又嫌弃的一眼,拿起本子和笔朝床榻深处躲了躲,“你感冒了?离我远点别传染给我。”
周毅轩登时脸色一僵,“不,我没感冒。”
大少爷却不信他,“感冒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感冒,快去冲包药预防一下。”他没打算理会周毅轩,兀自在本子上写字,胳膊肘也挡住大部分内容,惹得周毅轩心下既火大又好奇,他没办法,只能真去喝了一包药,才重新折返。
他想知道阎海楼藏着掖着在写什么,那熟悉的封皮本子,他在其他观察团少爷手里也见到过。
然后很快假装在洗澡的他就知道了,因为一名工作人员扛着机器踏入了房间,询问道:“你写完了吗?”
阎海楼说,语气似乎很烦躁,还有一丝不情愿,“你们真要拍啊,一边叫人写日记,一边又要拍日记内容,你们这不是典型的侵犯隐私吗?”
如果不是怕惹毛这个小祖宗,工作人员都想给他来一句少废话快拿来,其他人都写了咋就你那么磨叽呢!墙与墙之间并不隔音,周毅轩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是《资助》这档节目其中一个环节,每个城市观察团成员手里都有一本日记本,会记录他们每天的所见所闻和心里感想。哪个成员支持谁,对方不会直接写,却从内容可以窥探一二。
比如小胖子在昨天的日记写道:
【我们在县镇上路过一条街,江宓突然说,你们买一点土特产回去吧。
我吃惊,问道买什么土特产啊。
江宓挠头说,你们不是来旅游的吗?一段时间就要走了吧,不如带点当地的东西回去,当做纪念。
我这才想起来,连忙道:哦对我们是来旅游的。
说着说着,江宓就把我领到旁边一个小摊,摊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摊子上摆了很多纪念品和香包。
江宓忽悠我说,你瞧这香包缝得多精致吉利,他说了很多话我记不得了,只记得什么黄色招财、红色喜庆、蓝色端庄、绿色素雅,这个适合送爸妈,那个适合送朋友。我听得晕晕乎乎,反正这五块钱,十块钱的手工艺品反正也不贵,某宝上标价上百块的东西都未必有这质量,我一股脑儿就都买了。
等回到村子里,我听到周宁的声音,他似乎很吃惊,说‘奶奶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有一个好心的客人买的多,我就提早回来了。’我听到熟悉的老太太声音,我这才明白,敢情江宓他推销的是周宁他奶奶的东西!一个村里的熟人,偏拿我当冤大头宰呢!那一瞬间我有点生气,可翻看手里漂亮的香包,脑子里回想起江宓那个盈盈的笑脸,好像也不怎么生气。
后来我才知道,周宁是留守儿童,常年跟上了年纪的爷奶生活在一起,他每年只见爸妈一次。他奶奶年轻时候是绣娘,年纪大了只能缝这种小东西养家糊口,他爷爷则在收破烂,如果不是有人资助他,他早就辍学打工去了……】
写到最后,那一张纸已经被泪水打湿。
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小胖子已经陷入了纠结,他对江宓很有好感,但他同样也对周宁充满了同情,他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而阎海楼的字稍微凌厉、张牙舞爪些,却颇有个人风格,他也认认真真写了今天的事情,什么江宓是益智答题王,他们打游戏横扫千军,再到江宓家的饭菜很好吃,事无巨细地写了,文笔很差,庆幸的是节目组还能看懂。
没跟着阎海楼的工作人员,有点怀疑这本日记是不是走浮夸风的,“你说那个答题活动他全对了,赢走了全场唯一的手机和电脑?你当时手里有设备,你就没有帮他吗?”
看他日记就看了,居然还质疑真实性。
阎海楼恼羞成怒,“我连题目都没读完,怎么帮啊!”他在日记里把不利于自己的部分删去了,比如他第一题就退下了。
浴室空出来了,大少爷气呼呼地去洗澡,工作人员拍完日记内容也撤了。这时候存在一个空档期,周毅轩轻手轻脚地进入房间,打开了那本日记。
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难看。
工作人员看的是事件,他关注的是情感,毕竟一个人的文字骗不了人,这个大少爷更倾向于谁几乎一目了然。
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悄悄拿出枕头下的手机,给自己远在首都的姨妈又打了个电话,“姨妈,帮我!”短短四个字,透出了他情绪强烈的起伏和不死心。
远在省城的江德胜此时正在牌桌上,嘴里叼着一根烟,跟一群老牌友们插科打诨,他还扯了扯自己领口的一根红绳,说这是自己去庙里求的,有佛祖保佑很是灵验。当牌友问起价格,他得意洋洋地摆手说也不贵,就两千块钱,但能保他牌桌上大显神威大发财福。
牌友们:哟哟哟这还不贵,够你儿子下学期的学费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江德胜接到了一个电话,一开始还漫不经心地嗯啊两声,可听完之后刹那间脸色阴沉得吓人,差点没把牌桌给掀了。
第10章 送你全国出道
江德胜回想起自己在电话里听到的一切,周明香说有一群城里人下乡拍节目,好长一段时间了,常常在江家里进进出出,跟他老婆在那里谈笑风生。
话里话外还暗示他老婆韩青穗可能起了别的心思,还为人家洗手作羹汤,而他那瘸腿儿子今天更是抱着电脑、手机还有一堆布娃娃回家,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周明香委婉地建议、实则火上浇油道,让他快些把老婆孩子都带到省城去,省得在村里给他丢人现眼。
这是傻子都能听懂的暗示,江德胜当即怒不可遏,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掀了牌桌就往乡下赶。
江德胜心知肚明,他临走时才搜刮了一遍家里的钱,确保了砖砖缝缝里再没有可能藏钱后才扬长而去,所以那婆娘没可能再给那孩子买手机电脑这种奢侈品,更别提那种城里孩子才喜欢的娃娃玩具!这笔钱不是大风刮来了,那还能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