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超市员工转头,自费拿了一次性清洁工具,即所谓的一次性湿纸巾、牙膏牙刷和剃须刀等,让流浪汉去整理形象。流浪汉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了。
小李亲眼看到这一幕颇有些动容,他心想,会对大街上一个大家都熟视无睹的流浪汉释放善意,还建议对方去收容所别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这个小哥人美心善,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赵凡见状也有些动摇了,没再提这一茬。
谁料第三天凌晨六点,他们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
报警者说,他天未亮就起床晨跑,远远地在在南流区一河岸天桥下发现草丛里躺了一个人,走进一看他差点没吐了,赶紧报了警。
接到电话后,赵凡和小李第一时间赶往了现场。半人高的荒草中,一个男人脸色僵白躺倒在其间,双脚陷入泥地里,四周萦绕着不少苍蝇。场景令人不忍目睹。
一般尸体周围都会有苍蝇,因为苍蝇对血腥味嗅觉灵敏,通常有一具尸体死亡,不超过十分钟内它们就会赶到现场。鉴识人员常常由此倒推死亡时间。
这个流浪汉身上没有任何信息,警员在查近年失踪人口信息。鉴识人员说,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进行适当的解剖,看看死者的胃里有什么食物残留,这样有助于破案。
李迦一开始还没认出人,因为这个流浪汉清洗了脸和手,胡子也刮了,除了衣服有些脏,清晰完整的五官暴露出了。直到鉴识人员在大衣外套里发现了一片剃须刀、一根塑料牙刷和半管牙膏,李迦后知后觉,这才把此人跟前天夜晚那个大口朵颐的流浪汉挂上了钩。
怎么会那么巧……?
一种极为恐怖的猜测浮上了他的心头,让他的表情极为凝重。
流浪汉的身份很快出炉了,前身是一名理财破产的经理人,这个行业竞争激烈,失败过后再也无法获得客户信任。接受不了颓唐的他,妻子带着女儿离开了,年逾五十一事无成,一直领政府失业救助金。昨天昨天是救助金发放的日子,没人来领,工作人员也很疑惑,流浪汉的身份这才被警方获悉。
他们也将目光锁定了那个人。
警方调取了档案,在一群受害者照片旁,贴上了一张帅气的面孔,赫然是江宓。
“江宓,八年前在北流区名牌大学读书。”赵凡在这点下划了红线,表示这个时间和地点非常值得注意,“他出生不好,从小无父无母,在农村吃百家饭长大,心理学上曾说过,一个人的童年成长经历会对一个人思想造成影响,他很可能因此厌恶混乱的底层。”
赵凡在黑板上讲解,台下的新警员都仰着脸,听得很认真。
“因投毒案他被判七年,提前一年出狱,来到了南流区就业,杀人案件也开始重演,这个时间线上来说,绝不会是一个巧合。”赵凡浑浊的眼珠闪过一丝精明,他侃侃而谈,“我向监狱方申请了资料,里面显示江宓在入狱第一天就参与了一场百人群架,他丝毫不落下风,新囚犯入狱后,都会畏惧地称呼他一声大哥……他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低调平凡!潜在面可能具有极高的攻击性。”
在数名小警员接二连三的抽气声中,赵凡在那张帅气面孔的照片旁边,标注了只有警局内部人员才懂的标记,即危险级。
“监狱里的日子困苦难熬,他却能以良好的表现,申请到提前出狱,代表他毅力顽强、心理素质极高。种种特质都符合我们前几次为杀人魔画的侧写,一个力大无穷、动手时眼也不眨的成年男性。”
李迦也坐在台下,他耳里听着前辈的种种分析,为自己之前先入为主和以貌取人的想法感到羞愧。如果他听了前辈的怀疑,也许那名流浪汉就不会出事了。
见大家都高度重视,赵凡用笔敲了敲桌子,“这只是嫌疑人,我们没有证据。他藏于市井,白天认真工作,晚上却外出行凶,思想十分狡猾,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们无法将其抓获。接下来我们的搜索方向以寻找凶器证据和不在场证明为主,可以跟踪调查,不过大家切记不要贸贸然行动,省得打草惊蛇。”
另一边。
江宓也在公寓里看到了新一期的报纸。
他接触过几次流浪汉,秉承着日行一善、出狱后多做好事的念头,曾给予对方几次帮助,所以看到报纸上被打码的照片,看清那件灰不溜秋的外套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这一次出事的人离他更近了。
一种平静海面下暗藏危机的暴风感席卷了他,这难道是剧情?江宓皱起了眉,他开始搜集陈年新闻报道。
李哲看到报纸也吓了一跳,江宓出手救济流浪汉时,他都看在眼里,回想起这几天那个流浪汉确实没在超市周围出现,仿佛销声匿迹一般,更加印证了猜测,于是便跟他一起着手调查。
耗费了几个小时,他们收齐了所有疑似报道,通过拼接剪裁的方式贴在墙上,李哲发现这样的对比一目了然,很快也发现了规律。
七年前最后一次案件,发生在江宓入狱前,超市老板那份报纸在监狱传得到处都是,头版是投毒案,次版是无头男尸案,后者就是变态杀人魔的杰作。
江宓沉思道,指着报纸说出自己的观点:“李哲,你发现没有,这个家伙犯案时间每周一次,他好像有变态集邮癖或者强迫症,下手人群集中在‘独身女性’、‘未成年学生’、‘无业游民’、‘落魄青年’,每个月一次循环,一次性要集中这四种人。”
李哲根本没看出来,经他提醒才发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集邮癖,这个概括得太精准了。像小学生盖小红花似的,非得拿到目标才肯罢休。又像企业硬性指标,才能得到指标,才能盖上红戳。
李哲看了一眼日历,吓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个月已经快见底了,证明很快又要再来一次循环!”
这个发现未免过于恐怖了!
感应到一股剧情的味道扑面而来,江宓决定以一个良民的身份,私下配合警方,找出在这座城市犯下多起案件至今还逍遥法外的凶手。
【完了完了,你把苍星的剧情也走了,你让他出狱之后怎么办】
第89章 集邮开始
“小美,最近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家吧。”超市即将打烊,员工陆陆续续进入休息室,脱了员工制服,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李哲鼓起勇气道。
“不用了,超市离我租的地方挺近的,就几步路。”小美委婉地拒绝同事的好意,下一秒希冀的目光却微不可察地看向江宓,却见江宓自顾自收拾了东西,姑娘心下有些失望。
“宓哥每天晚上不急着回家,都要去中学附近,他是有喜欢的人吗?”小美望着李哲,用极为敏感的女性直觉,旁敲侧击问道。江宓每天只来超市打四个小时工,更多时间待在凯美制药公司实验室,他之前还有一份奶茶店的兼职,在她看来,对方真是一个能力超群又足够神秘的人。
对方就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她完全都不清楚,只能凭空猜想,也许奶茶店里或者第一中学有足够吸引对方的优秀女性,提到第一中学,那就自然会联想到女教师。
“他没有,他只是去保护一名学生去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李哲便把事情说了,他亲眼看到,听到学生字眼时,小美脸色微变,似乎介于一种颠覆和破灭,等李哲说那是当年宓哥旧事的延续后,对象是一名男学生后,对方脸色又恢复平静自然,可爱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李哲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他的心碎成一片片。
这时候超市又进来一名开着豪车的客人,姚超老板的有钱朋友,超市不能得罪的大主顾,小美招待他时脸上言笑晏晏,笑容十分甜美亲切,有别于在同事面前。
大主顾提起要送她回家,她脸上纠结了几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江宓换完衣服出来,他发现李哲扯着身上的外套,语气自暴自弃道:“我没房没车,还有杀人案底,也没有一张帅气的脸,难怪没有女人看得上我。你说,我是不是要混出头才有资格?”
这话说得便有些偏激了。
江宓看了他一眼,李哲心中怀着几分酸涩,想听听对方说什么,结果却听到一句冰冷的话,直接泼了他一盆凉水,“如果你抱着这样的想法,那纵使天底下的女性多如繁星,你也一颗都摘不到。”
他说完就走,徒留心情更加难受的李哲在休息室原地。
李哲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刷了几瓶啤酒,在超市打工就一个好处,购物非常方便,员工消费还能拿内部价。
他拧开了拉环,仰脖子狠狠灌了几口酒,颤颤巍巍地走回公寓去,昏暗的灯光下脚步凌乱。酒精麻痹了他的思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完全忘记了,这个月还没走完,变态杀人魔的邮票名单上,还少了一个人。
纵使如此,当一个棍子抽在他脑后时,李哲的酒还是陡然被打醒了。
与原剧情不同,李哲在监狱里勤加锻炼,每天花大把时间劳动,早不是当初骨瘦如柴的青年了,他摔了手里的啤酒,强壮有力的臂膀往后抓,身后人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踉跄间李哲栽倒在地,躲掉了迷药,手里还抓到了什么东西……
江宓很快接到了电话。
直播间镜头里,大家都可以看到,他眼睛微微大睁,看上去非常惊讶,似乎没想到变态再度来到了自己身边,李哲还跟他硬刚了一回。
他们反复拨弄李哲抓到的东西,软软Q弹的一团,江宓捏了捏,“这是二氧化硅材料的东西,它防潮、吸绣,稳定性极强……”
“???”李哲满头雾水。
江宓看了他一眼,不再绕弯子,他选择了简明直白:“这是硅胶,做假体用的。”
“打我的人力气很大,不可能是一个女人。”李哲否认道,“我身高一米八六公分,虽然事发时我喝了酒,走路有些偏移,但那个人是从头顶袭击我的,应该身高跟我差不多。”
江宓也认同他的看法:“女性力气有限,再怎么出其不意,只要遭到男人抵抗,不可能成功下手,更别说抛尸了。这个可能是仿真软体面具上的组成块,填充在人工下颌、耳廓、鼻梁,改变面相用的。”
“我们把它交给警方?”李哲提议道,好不容易躲过一劫,短期内他是不打算沾一滴酒了。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直接让他从被拒绝的心碎懊恼中走出,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了,一个强健的身体平时看没什么特别,危难时候才发现可以保命。
“你觉得我们把一块假体硅胶交出去,在没有证据,没有目击者,甚至不确定对方就是传说中的变态杀人魔的情况下,警方会相信我们的说辞?”江宓冷静道,再度泼了李哲一盆冷水。
这事暂且作罢。
警员小李,他假扮成一名检查房屋漏水的维修员,他有证件吊牌和可靠的信息,得到了公寓房东和大多数住户的信任。
他也似模似样的去了顶楼租户房间,检查了两三个小时的天花板,这里敲敲那里打打,然后经过某个房间时,才对房东道:“这间屋子我可以进去看看房顶么?我从楼上看,那屋子里的天花板和管道有轻微可能漏水的迹象。”
“可屋主两个都不在。”房东犹豫了两下,他手里是有一串全楼钥匙,可他不能随意决定让外人进入。
但房屋漏水不是什么小事,他按照电话簿登记的名单,给江宓拨去了一个电话,江宓在实验室没接到,实验室一般进行杀菌消毒处理,手机这种每天都要触摸、充满无数指纹和细菌的东西禁止入内。房东转头又给李哲拨去了一个电话,询问能不能让维修员进去检查天花板,李哲一听,当然同意了。
李迦很顺利地扛着一箱工具进了屋子。
怎么说,他一路走来,进了无数租户的屋子,有养猫养狗、种菜养花、生活气息浓厚的,可如同这间屋子一般干净整洁的还是少见。
桌椅沙发一尘不染,厨房餐具整洁如新,没关上的卧室房门可以看到一张室内大床,被子更是叠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枕头摆放在正中央,屋主仿佛有什么强迫症。
李迦不敢多看,怕被房东怀疑。
他走到阳台,架着塑料□□爬上去检查管道,趁房东一个不注意,他溜进了一间卧室。看到墙上粘贴的报纸照片,李迦身躯一震,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心脏“嘭嘭嘭”不受控制乱跳了起来。这些报道,他身为办案人员再眼熟不过了,因为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是变态杀人魔数年来犯下的事件报道。屋主把它们贴在墙上,似乎展示炫耀某一种战利品。
他掏出手机,赶紧对准这堵墙,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前辈赵凡。因为心里紧张,手心出了汗,他甚至好几次无法成功解锁指纹。
剪裁报纸照片这种事,出于好奇普通民众也能做,并不能算是什么证据,但在他们看来,江宓不是普通民众,他是嫌疑犯,这种事基本可以算得上是石锤了。
在他脑海里,江宓那张俊秀到风光霁月的脸,已经成了面目可憎的代名词。
每周一次的凯美制药公司会议上,被董事长寄予厚望的年轻人,他对着放映机展示自己的研究进程和实验结果,一张张白纸黑字的图片像放映灯一般走马观花,这个年轻人实在不会美化整饬自己的PPT。
与会人员本该感到枯燥乏味,此时却听得津津有味,手里每人一份的打印资料也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