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幸福的天堂----misaya

"后来我爸和人抗上了，那人找后台帮忙。我和妈便顺理成章地被拖下水了，即便是我爸带着我们来到了这个城市之后也一样。我还记得那幢废弃的房屋，没有灯，刺眼的阳光从没有玻璃的窗口射进来，径直照在我们的脸上。我妈紧紧地抱着我，我那时候才8岁躲在她怀里面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只知道我们旁边有很多人。
我妈的手臂都在颤抖，哆哆嗦嗦地安慰我让我不要害怕。后来我爸就来了，就他一个人，大声喊着让对方放我了我们。可是哪有那么容易，这次他惹上的可是真正的黑社会啊！你根本就想不到他们又多恐怖，只要你吭一声，他真的就敢杀人的！
"他们放火的时候，我们三个人被结结实实地绑在分开的三个柱子上，身上都是汽油。我妈的嗓子已经喊不出声音了，而我爸的眼神窝根本就不敢去看。我还记得他跪在地上求那个人让他放了我的养子，根本就没有威严可言的。我相信如果再给他一次生命，他一定不会选择这样的人生的......
一次不会的......"
唐天突然抱住了艾夜，力道之大连他自己都很惊讶。没有任何原因的，看到艾夜故意转过去不看他的背影，就想紧紧的抱住他。并不是很久之前的那件事情之后，他们再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过了。唐天的气息带着他特有的温度，轻轻掠过艾夜的耳畔。
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拥抱了。
已经快要忘记了他的怀抱的温度，快要记不起了只有他能带给自己的安心的感觉，紧紧绷住的神经快要断裂，沉重的压力已经渐渐让他喘不过气来。
多想，就这样一直下去。不要再想未来。
"天，现在还来得及，相信我，我不是骗你的......！"
"我相信......"唐天的手指划过艾夜白皙的脸颊，留恋不舍地徘徊，不愿离开。他的眼神中满载着怜爱，还有，无奈。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经历那些事情的......所有敢伤害你的混蛋，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唐天！！"艾夜突然推开对方，激动地大叫起来，"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根本就没有听懂！"
唐天没有说话，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思考着什么。
"报仇！该死的报仇，我不需要你去报仇......"
"是我看错你了，"唐天打断了艾夜的话，冷冷地说道，"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个孬种，妈的！什么不归路，什么真正黑社会的可怕！他妈的都是借口！"
艾夜震惊地看着唐天，看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是的......"
"你他妈给我闭嘴！"怒吼声突如其来，震得整个房间似乎都在摇晃。还有艾夜的整个世界，也变得不稳当起来。
"我看错你了！当时在胡同里那个机智勇敢的你根本就是假象！说不定你根本就是同性恋，还装着清纯的样子骗人！妈的！SHIT！"唐天暴走一般地说着，那每一句话都像一道打磨了千百遍的锋利的刀刃，切割在艾夜已经足够脆弱的心灵上。
旋风一般的离开，病房的门被狠狠地撞上，发出"嘭"的一声。但艾夜呆坐在床上，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怎么会这样？他抱着头问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在刚才纠缠的时候被撞击得生疼，却传递不到他的内心深处，因为那个地方已经被封闭了。
唐天，唐天，唐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的誓言呢？
现在想想，幸福为什么都这么短暂，而那个人似乎真的从来没为两个人的感情许下什么诺言。
「我无法承诺永远」
从一开始，唐天就是这么说的，是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感情只是如此吗？
仿佛身体被淘空了，不是他的离开，艾夜也没想到自己是这么的在乎那个人，没想到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窗外阳光明媚，还没有落尽的树叶却看来是那么的凋零和破败，心痛得让任何人都无法忍受。
"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
唐天，我们的爱情，只有两天。
16
身体慢慢地好起来，心里面的伤口却仍然无法轻易地愈合。
唐天退学了。
从他转学来这里到现在从教室里彻底消失不过三个月的时间，现在学期接近尾声，所有的人都在准备期末考试。艾夜因为受伤缺课的原因被批准不参加期末考试，而是在寒假即将结束的时候参加补考。
元旦联欢会的时候，艾夜也去了。周围的所有人都和原来没什么两样，对于他们来讲，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学期，只是普通的三个月。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会心微笑，可以唱唱跳跳地享受这一刻的快乐。可是艾夜不能。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能。
顾枫将艾夜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面万分焦急，可是他却不是那个能让艾夜笑出来的人。即便他看着他笑，也只是那种应付差事的苦笑。
那种让人看来更难过的笑容。
联欢会到了中午便结束了，顾枫送艾夜回家。两个人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因为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远远的看到几个人走过来，打头的一个将头发挑染成了白色的正是唐天。他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声音很大，手指挟着香烟不断往嘴里送。艾夜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赶忙将头撇向一边不去看对方。
渐渐的走近，擦肩而过，渐渐走远。
"天哥，刚刚那小子就是S中学有名的美人......"刚刚跟着唐天混的一个人注意到了和他们错过的艾夜，不知死活地提了起来。
"闭嘴！妈的，扇子你这毛病要是不改，连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他旁边的一个和他素来关系还不错的人马上打断了他的话。
旁人再看唐天的脸色，果然已经乌云密布了。
"操！真他妈冷，喝酒去。"
唐天骂了一句没有说什么，带着几个人快步离开。
艾夜没有回头，但顾枫却忍不住回头去看唐天的背影。他不知道艾夜和唐天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只知道现在的唐天并不快乐，虽然没有艾夜这样的消沉，却终究逃不过无限蔓延的寂寞。
他很想叫住唐天问个究竟，但想了又想终究没有说出口。
整整一个寒假，艾夜都窝在家里面看书。他渐渐发现只有学习，才能短暂地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一旦停下来，回忆就像打开了闸门洪水一般奔涌而出。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无法安宁。唐天留下的音像没有拿走，艾夜却将他们永远封闭在了屋子的角落里，绝对不看一眼。那些和唐天一起买来的CD也落了灰尘，艾夜的CD机里只留下了一张在路摊上随便买的音乐合集，反复地听。不知疲倦。
第一首歌是王菲的《过眼云烟》。
「突然间我找到一句可以形容自己的遭遇／能够不去伤害彼此却又足够做为解释／那是在想尽各种方式／明知没有办法的事还是真的如此。」
最后是许巍的《那一年》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
听着听着双眼就对不准焦距了。
顾枫每天都来看他，虽然表面上艾夜已经渐渐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但顾枫知道，在他的心里面，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真得很矛盾。
他知道艾夜对唐天的感情是绝对认真的，作为他这么多年的朋友，他真得很想把那个该死的人拉回来，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是对方已经失去了兴趣和耐心，强求的相处是没有幸福可言的。顾枫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分开的真正原因，只是认为唐天对艾夜没有了感情。
"哈哈，夜，你快来看！"顾枫指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偶像剧，"那个女生真好笑啊！"
"是啊是啊！"艾夜一边应着，一边把刚刚煮好的方便面分装在两个碗里面。将其中比较多的一碗放在顾枫面前，艾夜例行公事一般地叮嘱道："小心点，别弄到沙发上。不好清洗啊！"
"晕，不用每次都说吧！"
"知道我会念就小心点啊！每次都把汤溅得到处都是......就应该给你捞干的吃。"
"艾夜不是我说你，你真不会享受呢！方便面就是连汤才好吃！"
艾夜瞥了他一眼，表示不认同，但却没有说话。
一分钟后。
忍无可忍的艾夜终于不再忍耐，"拜托！你吃东西可不可以不要出声！"
"嗯......呜......啊！？"顾枫正看着上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算了！"
"说嘛！小夜！"顾枫再次使出粘人的功夫，像八爪鱼一样地挂在了艾夜的身上，"到底什么事啊！"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顾枫也变得敏感起来，每次艾夜有所隐瞒他总是会刨根问底一番。
"喂！快下去啊！"
"那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晕，我是说让你吃面的时候不要出声啊！"
听到原因，顾枫才露出了放心的表情，"原来是这个啊！"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艾夜随便一问。
顾枫耸耸肩，"没什么。"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电视机屏幕上了。
寒假很快过去，艾夜顺利地通过了补考。躺在床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他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过去，曾经有唐天在德那段经历，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经历。
轻轻地闭上眼睛，他告诉自己在这个假期结束的时候，就要完完全全地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去。
对。
好好的水一教，从新学期开始，再也不会受到过去的影响。即便遇到那个人，也再不会觉得难过。
真是的，自己干什么要像失恋的小女生一样啊！
他早就知道在自己的面前，横亘着一条万丈深渊，只要再迈几步便会粉身碎骨。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在他的耳边徘徊，缭绕，烦扰着他的心。
可他就是不能回头了。
别人都叫他哥，把他当老大，尊敬他--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可只有他知道他想干什么，为了那个目标，他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是大哥，但是大哥的上面还有大哥，也只有靠着他上头那个人的势力他才能达到目的。
所以那个人叫他干什么，他也要干。
※
喧闹的夜总会里面，七彩灯光摇曳却不能照亮任何地方，只是为那迷乱的气氛徒增那么几分烦恼。
"天哥，辉哥让你过去。"
"知道了！"一把推开靠在他身上的风尘女子，唐天烦躁地掐灭吸了一半的香烟，然后在烟灰缸里面来回碾了几下。"阿腾呢？"
"他家里有点事儿，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来。"旁边一个人回答他。
"妈的！我就讨厌你们拖家带口的，麻烦死了。"
"辉哥。"推开最里面一间包间的门，唐天对着坐在最中间的那个人欠了欠身。
程辉看他进来，便给身边的人使了眼色，于是房间里很快就剩下了唐天和他两个人。"坐。"
唐天谢了声，就在旁边的黑色牛皮沙发上，习惯性地把右腿放在左腿上。程辉站起来给他递了根烟，"今天志毅来过了，他说你手下在梁坤那边的场子里闹得很厉害，还上了人。"没有给唐天回应的时间，他俯下身来，用夹着烟的右手中指指着唐天，低声恶狠狠的说道："别他妈给我说你不知道，要不是你指挥那帮小杂碎也没这个胆子！"
半天没吭声，唐天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不就废了个人吗？咱们和梁坤那帮人抗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认了，收你真是给自己找麻烦！"程辉认命地在原先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一味地吞云吐雾，没过多久，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里面已经是烟雾缭绕，呛人耳鼻了。
敲门的服务生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放下两瓶洋酒便闷声不吭地退了出去。唐天径自拿起一瓶，嘣开瓶盖就咕咚咕咚地往下灌。这些天来已经熟悉了他的脾性，程辉也并不恼怒，"我和志毅打好招呼了，从明天开始你和他换地盘。他那片儿虽然比你原来的小，但油水儿多，说起来你还占便宜了。"
"随便！"唐天的酒量并不好，两口下去已经开始犯晕，"还是洋酒他妈的来劲儿。"
"你醉了，"程辉拿过了他手中的洋酒，才发现刚刚还满满的一瓶现在就剩下一个底儿了。"几千块一瓶啊！给你真他妈浪费。"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唐天扶着墙往门口去，"我走了......"在离开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仍然留下了一句话："记住你说过什么。"
第二天，阴有小雨。勤勤恳恳的唐天一早便去了孙志毅的地盘，他手下那些被从床上叫起来的人虽然腹诽不断，却终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有些人不断地在找路边垃圾桶的麻烦。
不用怀疑，孙志毅就是之前在篮球比赛的时候找艾夜麻烦的那个人。唐天为了报仇，找上了梁坤的对头程辉，才知道孙志毅是他义弟，从小就跟他混的。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唐天还有一些别扭，反倒是孙志毅大大咧咧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记得他们曾经见过面了。他还一副照顾新人的样子。
唐天不知道他和艾夜之间发生了什么，再次见到的时候才发现他给自己的感觉和那时候完全不同。沉稳，果断，温和，健谈。如果没有艾夜的那件事情，唐天对他的印象应该用非常好来形容。只是现在，他的前后不一只能给唐天徒增一些疑惑罢了。
"也不知道这次毅哥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一个人突然开口，"好好的一块肥肉居然这么轻易就让给了我们。"
旁的人听了，全都应和着。唐天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心里面却有同样的疑惑。湿滑的地面变成了让人讨厌的黑色，潮湿的空气到还清新。唐天嘿的一声喝止了那些人的议论纷纷。
"什么阴谋不阴谋的，我还怕他不成？"
"不是这么说啊！天哥，孙志毅可是道儿上出名的笑里藏刀，你又得罪过他......"唐天手底下这些人都知道他和孙志毅碰过的事情，也有几个人是因为那一拳开始崇拜唐天的。
就像他们说的，孙志毅在道儿上已经很出名了。而唐天能给他一拳，而且至今平安无事，只能用奇迹两个字来解释。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孙志毅曾经私下找过唐天。
那时候唐天刚找上程辉，一天散伙儿之后回自己的公寓，孙志毅叫住了他。唐天看了看发现对方只有一个人，也就不觉得紧张了。孙志毅没说废话，只是叫他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和艾夜的话如出一辙，他说这是一跳不归路。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回头吗？"唐天半开玩笑地看着他，很想表现得不在意，但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从他决定离开艾夜开始就已经做不到了。
孙志毅根本没理会他的口气，径自掐灭了手里的香烟将烟头扔在地上。"反正你想清楚就好了，真他妈不明白艾夜怎么会看上你这头牛。"
唐天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孙志毅早就插着口袋一路小跑，消失在了街对面的小巷深处。
孙志毅地盘上的那些人早就得到了通知，并没给唐天找什么麻烦。唐天吩咐了阿滕几句话，便闪人离开了。
"我怎么总觉得天哥那么神秘？"一个人问阿滕。瞪了他一眼，阿滕没有回应，对方找了没趣也只好悻悻然地走开做事去。
S中学的体育馆建得很偏僻，如果不是有体育课或者比赛，很少有人经过这里。早晨，午休时间，晚上这三个时间，体育馆周围简直可以用人迹罕至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