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逐人来————妃嫣

大家都很努力地想活下去，因为大家都有自己最在乎的东西吧，即使是小孩，如果为了得到最心爱的宝贝，也会知道要争取的吧，即使小孩的努力也许只是大声哭泣引起大人的注意而已，但是已经尽心了。

虽然你一直甜美地微笑着，可是如果你知道你最心爱的人爱着我，我却一点都不在乎的话，你会怎样呢？你也会哭吧，我美丽的公主？真的不想看见你的眼泪，但是命运......

他再不说话，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她，眼神越发温柔。他这样俊美的男子，这样动起真感情来，实在是很动人。

在他柔和的目光笼罩里，她也不由得看得痴了，喃喃道，"阿多尼斯只是觉得寂寞了吧。有了心爱的人的话，一定就会好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对话氛围，阿多尼斯的眼睛那么好看，却闪烁着她所不能够明白的东西。也许她只是太年轻了，将来一切都会好的，现在只要努力微笑就可以了吧。

所以她勇敢地扬起笑脸来，鼓舞阿多尼斯也鼓舞自己，"春天，可是最适合恋爱的季节哦！"

"也许吧。"
阿多尼斯点头，看来是赞同的。但是他自己早已淡忘了渴望爱与被爱的心情，没有了小女孩那样兴奋的眼神和热切的期望。也许是从来过没有这样的渴望吧，他是没有奢侈的资格的，毕竟最娇艳的玫瑰也没有粗糙的面粉来得使用，饥饿的滋味真的是很可怕啊，这一生都无法忘记了吧。

阿多尼斯不觉笑了，虽然是苦涩微笑，但是依然是让人心动神往的风景。

"阿多尼斯，你可是在等待什么人吗？"因为阿多尼斯不可能找不到伴侣啊，而且他看来一点都不着急，他的心里一定是已经有人了。

"是啊，我在等你长大。"

"我？"她奇怪地瞪大了本来就已经很大的眼睛，这又是从何说起？阿多尼斯在逗她吧。

"忘记了吗？你曾经答应将女儿许配给我的。可是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啊。" 阿多尼斯怜爱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嫁人了呢。"而且是嫁作将军妇呢，那样了不起的男子，未见倾心，一见钟情。加尔巴居然已经是她的夫君了，还真是叫人有点不敢相信。她小嘴嘟嘟，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福和骄傲。

"是啊，我最年轻可爱的将军夫人。" 阿多尼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明明就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阿多尼斯，你呀......"毫不做作的，是小女孩自然的娇嗔，而且水灵灵的眼睛中燃起了斗志，"给你，你就知道我不是摆摆样子的了。"她将自己一直拿在手中的用手帕包起来的一包东西交给他。

"这个真的可以吃吗？这里附近可是没有医生的哦！"是一包精致的玫瑰馅饼，看起来很好吃，又包在精美的丝绢中，更让人食指大动。他却仍故意坏心地逗她。

"阿多尼斯！"她抢过馅饼就想砸他，但是一想起这可是自己辛苦劳动的成果，又舍不得地捧在手心。

"好，我吃就是，公主请息怒，人家是舍命陪君子，我这是舍命陪美人啊！"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

"好吃吗？"她凝神屏气地等待答案，如同教徒等待最后的审判般虔诚而忧虑。也许，她的确是太需要别人的肯定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夫家下厨，未谙夫食性，与加尔巴关系非浅的阿多尼斯的建议就显得很重要了。

她仰着脸，扬着笑，但是她却在不经意间露出疲态，尽管她打哈欠时很收敛。

"昨天，准备得很晚吧？" 阿多尼斯看着她的眼神意外地呵宠，尽管他没有直接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这是小意思，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尽管要早起摘取含着露珠的新鲜玫瑰......"她略带自豪地将烦琐讲究的过程叙述一遍，"昨夜，加尔巴回家了呢。"她说得神采飞扬的，突然很高兴地加上了一句，尽管还是有些晚。

"那么，你也就等到那么晚了吧。"至少那个人肯回家了，是好消息啊，孺子可教。

"才没有呢！"她狡辩，可是不争气的哈欠却出卖了她。

"来，坐下小睡一会吧。" 阿多尼斯拍了拍身边的草地，"肩膀借你靠一下。"

"可以吗？"意外睁大的杏眼，眼神澄净而无辜。

那人却只是笑而不答，向着她轻轻招了招手。

她当然无法抗拒这样的邀请，笑靥如花，"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的荣幸。" 阿多尼斯的嘴角噙着一抹淡得几乎不可见的笑意，真是可爱啊，他实在很想珍惜她的天真。可是，在命运大神的面前，他远比她还要卑微。

"好象不应该呢。"还在嘟囔着，靠着阿多尼斯的肩膀，她却很快进入梦乡。梦中都张开口微笑着，轻唤着："加尔巴......"声音柔和而甜蜜。

"好姑娘。"
阿多尼斯将她的螓首轻移到自己膝上，看着她甜美宁静的睡颜，真是个无邪的小孩，看得旁边的人的心境也无端平和起来。他嘴角原本轻扬的的绝美弧度忍不住继续上扬。

策马而来的加尔巴恰恰看见这一幕，几乎难以置信。阿多尼斯的微笑，是罗马人见惯的绝色风景，他自己也深深迷恋，但是从来没有见过阿多尼斯这样的笑容。完全没有目的的，不是应酬，不是应付，竟似放下了一切心防，淡淡愉悦的，却略带着他身上应该已经失落尽的单纯，是由心而发。

他喜欢阿多尼斯这样的笑容，但是为什么令阿多尼斯绽放这样真心笑容的人不是他呢？这么久以来，用尽了全心全力，一切的付出，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相识不过几天的无知小女孩的睡颜吗？

所以，他郁闷地从阿多尼斯怀里抢过人，一言不发地走人。

"怎么，见了我也不招呼一声吗？加尔巴将军，你好大的架子啊！"身后却传来这样的询问，带着几分嘲讽的语调，十分耐人寻味。

"你知道我要的可不止是招呼而已。"他闻言放下怀中熟睡的狄安娜，走近一直微笑看他的某人，狠狠吻住他的唇，带着角斗场上拼命的奴隶对生一样的渴望，品尝着他向往已久的甜美滋味。他竟从来没有吻过自己的心上人呢。

因为长期厌食，阿多尼斯的唇开裂而略带咸涩，加尔巴放肆的舌头甚至能够尝到淡淡血腥滋味，可是对于他而言，那却依然是世间最甘甜的，所以他激情难耐地吻得越来越狂热，他干脆将阿多尼斯压倒在地。

他所有的理智都要弃他而去--因为沸腾的热情。只是从阿多尼斯怀中掉下的一包东西打扰了他的兴致勃勃。

"是什么？" 值得阿多尼斯如此珍惜？他不悦地问。且居然胆敢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坏他好事。

"你妻子的手艺，很好吃，做工精致。"
阿多尼斯推开他，坐了起来，旋即将刚才听来的配方过程一字不漏地转述一遍，"要来一块吗？"他微笑着，态度良好，做推销理应如此吧，就像他上次所见的商人一样。甚至拿起来一块咬了一口，故意勾引着某人的欲望。

"告诉我，你爱那个小丫头吗？"
加尔巴却忍不住紧皱眉头，一把揽过阿多尼斯的纤腰，迫使他不得不正视他。他的表情十分痛苦，而心是更加痛的。佳人在抱，但是触及的却只是他腰间冰冷的利刃。阿多尼斯永远都随身携带武器，哪怕是在强大的君主面前，他真的是极端没有安全感的人。

"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任何人，这点你不是最明白的吗？" 阿多尼斯看似笑得很轻松。

"但是，你......"他甚至不想说，阿多尼斯对狄安娜有多特别，他肯为她坐在阳光下，甚至肯吃她做的东西。对她那么纵容，实在是罕见，而他身为武将这样最讲究实际的想象力缺乏人种，只能想到那一个理由--因为爱。

"我只是珍惜她罢了，一个幸福的小孩，和我完全不一样的成长。"阿多尼斯看了仍沉浸梦乡的狄安娜一眼，又笑，但谁解其中酸苦味，美丽绝伦的笑容背后是太多不堪回首的惨痛过往。

"阿多尼斯！"但加尔巴明白这一切的含义，更加知道他曾经的苦难。他忍不住又拥紧那人。这样一个人儿，美丽，聪明，冷静，纤细，任谁都心痛，任谁都心动，但他自己却不懂得爱，也绝对不会爱。

他只好叹息，"你的感情比谁都无谓，到底什么才会让你觉得珍贵？"为什么偏偏那迷样美眸的眼角眉梢又都藏满误会，叫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我只想活下去而已。"很坚定的答案，也很简单，但是却听得人伤心。

"阿多尼斯！" 加尔巴动容地凝视他。

"你真的不想来点吗？" 阿多尼斯却不想再谈论这问题，又咬了口他刚才未吃完的馅饼。

"盛情难却。我当然要试试。" 加尔巴也不忍再勉强他，只好顺着台阶下。

"请。" 阿多尼斯特意拿了一块给他。

他却说，"不，我只要你刚才那块。"

"真任性。" 阿多尼斯笑，将剩下的小半块送入加尔巴口中。

加尔巴一时合不拢嘴，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喜。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阿多尼斯。

"你怎么这样表情，很难吃吗？ 狄安娜要伤心了。"

"不，好吃，还要。" 加尔巴急忙咽下，得寸进尺地开口。其实手艺不过平平，但是有特别调料，滋味自然就不一样了。

"好呢。" 阿多尼斯的心情倒是出奇地好，再次为他服务。

而他总是不知满足地索要，只是因为贪恋着那人少见的片刻温柔吧。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快将整包馅饼都吃完了，而太阳也开始渐渐下沉。

阿多尼斯与他都没有说话，狄安娜在一边静静睡着，天地间一片和平宁静，春风温柔地吹过，仿佛多情的爱神在轻抚情人娇艳的脸庞，不知有多少人的心在这样的春风里溶化，只是将军的郎心似铁，却早已在某人身边柔软如一泓春水，这样不可遏止的溶化，一如他口中带着强烈玫瑰芬芳的馅饼。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加尔巴心里只有一个他而已，只要和他在一起，即使像这样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第十二章
是夜，加尔巴在书房里坐着，静静地，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神情严肃，眉宇间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嘴角还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微笑意。
突然打开的房门打断了他甜蜜的回忆。他有些不悦地抬起头来。
来人却反而被他吓了一跳。"啊，夫君，你怎么在？"
"这里还是我家吧？我难道不应该在吗？"淡淡嘲弄的语气，可是人却笑了。
这丫头的表情还真实有意思，活见鬼似的紧张，还有些畏惧，还有虽然想努力压抑但是却藏也藏不住的高兴。
"当然当然，应该应该。"她忙不迭地重复，手中的一束花却因为过分紧张而落下。
因为实在是回来得太早了，所以才让人觉得奇怪啊。
"那是什么？" 加尔巴打量她。实在觉得很有趣。
"花啊。"她急忙从地上拾起，小心翼翼地拂了拂，递给他，"本来想插到花瓶里，让你惊喜一下的。"
他接过了花，有些惊讶，凝视她，微微眯起的眼睛，询问着为什么。
"阿多尼斯要你带给我的。"羞涩地微笑，温柔的甜美。
"哈哈。" 加尔巴忍不住大笑出声。"阿多尼斯才不会如此。"
"果然是战友。"她只是调单纯以为加尔巴熟知阿多尼斯，脾气，却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和阿多尼斯共度了整个下午的好时光。
"你是个不会说谎的小孩。不过很可爱。"很中肯的评价。虽然还是没有多少感情色彩至少已经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也知道她很不容易，不再是无忧无虑的皇室小公主，而是一个满怀爱恋的新婚小妇人。
她热心地操持家务，尽了力，更尽了心。她是他的妻子，她想给他一个家，她想要他的心，可是他不领情，因为他对她没有感情。
勉强一定要说有，也只有憎恨而已。即使明知道她是无辜的，最可怜的牺牲品。可是还是免不了迁怒于她，因为他与她就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想避也避不开。
可是她真是个很美好的孩子啊，阿度尼斯说得没错。
她最可恶的地方就是她那么可爱，而且比他更可怜，叫人恨她恨得那么难。
"我......"她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很显然的，今天加尔巴的心情很好，对她的态度也有些不一样了。这是他们从结婚以来，加尔巴对她说话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容许我先告退了，夫君。不打扰您忙正经事。"支吾了半天，总算想到了符合她身份教养的合理措辞，却是告别的话语。然后红着脸，一溜小跑，飞快逃出他的势力范围，却依然记得替他关上门。
关上门后，倚着门，捂住自己的心口，低声细语。
"心儿啊，你莫要跳得这样快。他已经是我的夫君了啊。我以后每天都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我会习惯和他说话，再也不会这样脸红心跳的。就像个没有见过市面的乡下姑娘，第一次到了罗马城一样。"那个男子为什么有如此致命的吸引力，一靠近他的身边，自己就变得那么没用。
不明白啊，可是这份爱，依然是那么坚定，一生一世不会更改了吧。
他们是夫妻呢，是上天注定他们应该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她微笑着，幸福地走开，莲步轻移，踩在华美的长廊上，每一步都是罗马皇室的优雅尊贵。
"真是个小孩。"门的另一边，加尔巴看着她远去的方向笑着摇头。她年轻到一点都不会把握机会，如果刚才，她乘机撒娇的话，今晚也许就完全不一样了吧。
不过，的确是个好孩子，这就是阿多尼斯那样喜欢她的原因吗？在这个处处勾心斗角的世界里，纯净温柔的她美好得宛如一束春夜的皎洁月光，沁人心脾。
骄奢淫逸的罗马皇室竟然会有这样心机单纯的孩子，简直是不可置信的神迹。
可是他们实在是相见太晚，如果先遇上她的话，事情也许会不一样，可是如今他的心里已经有个他，他先遇到了阿多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