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院外的光线直射进来,直直的打在地板上,溅起层层尘埃。
林月眉带着满身的酒气,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她还穿着昨天那身暗红的旗袍,长发凌乱,原本好看的一张脸苍白无色,更衬的她一双眼血红血红的。
她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一进门便斜靠在门口的鞋柜边,目光凌乱的在屋里扫着,最后直直的定在苏南川脸上。
同一时间,卧室的门也开了,严烃扬靠着门框看着林月眉,讥讽道:“夜不归宿,你这是喝了多少。”
然而林月眉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只看着苏南川,然后摇摇晃晃的向苏南川走来。
苏南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后面是沙发,他被绊得重新摔回沙发里。
而这时,一股浓烈的酒气侵袭而来,林月眉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往上一提,苏南川单薄的身体就被她这么拽了起来。
林月眉的面目开始变的狰狞,腥红的双眼紧紧的瞪着苏南川,眼泪从眼眶里滚烫着落下,一颗一颗砸在苏南川的手背上。
这一夜,她不知喝了多少洒,醉了醒,醒了醉,半醉半醒着在这一刻终于将一切情绪全都爆发出来。
她恨恨的瞪着苏南川,咬牙切齿的吼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你怎么不去死?”
“你应该去死,你应该去死!”
原本立在门边打算看林月眉热闹的严烃扬,当即眉心一皱,阴沉着脸走过去拽林月眉的手:“放开,你发什么神经。”
然而林月眉却一点都不肯松手。
她发了疯,往日里最注意形象如花一般娇艳的女人,这会儿却是披头散发,满身酒气,不管不顾的发起了疯。
她恶狠狠的瞪着苏南川,歇斯底里的哭喊道:“你毁了我的幸福,你毁了我的幸福!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原本死的该是你!”
严烃扬:“林月眉,松手!”
苏南川的一张脸已经被她勒得通红,严烃扬使了大劲儿,终于将苏南川从林月眉的手中拽出来。
他往前一步挡在苏南川身前:“林月眉,你发什么酒疯!”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响。
林月眉竟然抬手扇了严烃扬一巴掌。
严烃扬的脸色立刻变了,少年又凶又怒,眼神阴鸷而又狠戾的瞪着林月眉:“你干什么!”
林月眉吼道:“我是你妈!”
这一吼似乎用尽了她的力气,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歪着身子喘着气。
她哭着,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又突然摇着脑袋道:“不,我不是你妈,我才不是你妈!我才不要做你妈!”
她哈哈的笑起来,边笑眼泪边往下掉,她面目狰狞的看着严烃扬:“我才不是你妈!你!你就是个累赘!你们都是累赘!都是!”
林月眉是真的醉了,可谁又不知,或许只有在醉时才是真正的清醒。
严烃扬听了这话目光冰凉的看着林月眉,突然,他勾起嘴角,阴鸷的眼神中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就那么盯着林月眉:“呵,那也没办法,你就是我妈,我一天不成年就一天是你的累赘,有本事你再把我送到福利院?”
严烃扬说完冷冷一笑,再不理这房间的任何人,甩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攻和受都是问题少年
在成长的过程中,互相陪伴,互相治愈
第5章 上药
严烃扬甩门的声音十分响,震在苏南川的心脏上,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早已缩在角落里,惶恐不安的看着林月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双眼怯生生的,又惊又恐。
然而林月眉却好像把他忘了,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她好像终于没了力气,摇摇晃晃的走到沙发上,身子一歪倒了下来。
没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一声声轻微的呼噜声,醉酒的女人终于睡着了。
苏南川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他看着林月眉,女人的脸上满是泪痕,一张脸毫无血色,嘴唇又干又白。
手背上,仿佛还有女人滚烫的眼泪。
苏南川忍不住拿手背蹭了一下裤子,转身跑回了卧室。
再出来时,苏南川手里拿着一条毛毯,小心翼翼的盖在了林月眉身上。随后,他转身去了卫生间,出来后手里拿了一条热毛巾,战战兢兢的帮林月眉把脸上未干的眼泪擦干净。
林月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苏南川一直躲在卧室里,他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干什么,就坐在严烃扬的写字台前,盯着严烃扬桌上摆放着的一个摩托车模型。
后来他终于忍不住想上厕所,一推开门,看见林月眉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了。
林月眉自然也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转过头看见了苏南川。
苏南川顿时惊慌失措,害怕的往后一缩。
然而林月眉却好像把醉酒时的事情忘记了,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没什么表情的转回头,直接去了卫生间,出来后又回了她自己的卧室。
等林月眉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长裙。
她直接走到门口的衣架前拿了一顶黑色的帽子戴在头上,穿好鞋出去了。
全程没再看过苏南川一眼,好似家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苏南川终于松了口气。
——
苏南川一个人待在空无一人的家里。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屋里也渐渐变暗。
他在门口找到了灯的开关打开客厅的灯,又默默的走进厨房。
厨房里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早上剩下的一点点粥。
苏南川开了火将那粥热了一下,一点一点吃进肚子里。
半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碗粥怎么可能饱?
果然没过多久,苏南川的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来,
但他找不出任何吃的了,只好回了卧室,窝在椅子里,把头埋进胳膊里,呜呜的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彻底的黑了下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的门终于响了,有人回来了。
苏南川瞬间紧张又忐忑的站起来,竖起耳朵听,院子里很快传来脚步声,不是高跟鞋。
苏南川心中一喜,急忙拉开卧室的门。
严烃扬正好进客厅,就看见苏南川一脸欣喜又恐慌的从卧室里跑出来,怯怯的喊道:“哥哥,你回来了!”
严烃扬顿了一下,垂眸看着他。
他不笑时又冷又飒,让人不敢靠近。
苏南川欣喜的表情顿时掩藏了回去,但孩子毕竟还小,再怎么藏也是藏不住的。他怯怯的看着严烃扬,突然又愣了一下,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哥哥,你怎么,你脸上怎么又有伤了。”
严烃扬右脸颊又多了一个伤口,伤口不大像是擦伤,显然是今天出去新弄的。
“嗯。”
严烃扬冷冷的回应了一句,直接往卧室里走。
苏南川跟着他也进了卧室里,边走边从兜里摸出来昨天没用到的那张创可贴。
创可贴已经有些皱了,他小心翼翼的捧到严烃扬面前,紧张而又不安道:“哥哥,我,我给你贴上这个吧,你,你都流血了……”
苏南川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眼看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严烃扬眉头一皱,伸手捂住他那双如小鹿般的纯黑的眼睛,不耐烦道:“不许哭!”
苏南川顿时哽咽了一下,拼命眨着眼睛想把眼泪眨回去。
于是严烃扬便感觉到手心被软软的睫毛扫过,痒痒的。
严烃扬松开手,苏南川重见光明。
严烃扬脱了身上的外套扔在椅子上,一转身看见苏南川还捧着那张创可贴,紧张而又期待的看着他。
严烃扬十分无语,只觉得这是个小麻烦。
他往床上一坐,半靠着床头冷冷的看着苏南川,说道:“太丑,我不贴。”
苏南川万万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他原本就嘴笨,这会儿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嘴唇微微抖了一下,又要快哭了。
“可是,流血,流血会死人的。”
严烃扬冷冷一笑,刚要讥讽一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看着苏南川,开口道:“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有个白色的药箱,你去拿过来。”
苏南川急忙点头,飞快的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抱着那个白色的药箱进来了。
严烃扬:“打开。”
苏南川听话的打开白色的药箱,里面有几个白色的药瓶,还有几个纸盒子。
严烃扬:“碘伏,看见了吗?”
苏南川顺着严烃扬的视线找到了一个白色的瓶子,上面写着“碘伏”。
严烃扬看着苏南川,勾起嘴角:“会吗?”
苏南川愣了一下,使劲儿点点头。
他原本是不会的,但昨天在警局的接待室里看了一下午儿童教育片,里面是有提过受轻伤可以擦紫药水或是碘伏。
苏南川虽然胆小又自闭内向,但学东西十分的快。他从药箱里找到了棉棒,拧开瓶子,小心翼翼的拿棉棒蘸了蘸碘伏,然后怯怯的看着严烃扬,小声道:“哥哥……”
严烃扬垂着眼眸看着他:“怎么?”
苏南川:“要是疼,你……”
严烃扬不耐烦的打断他:“别废话,赶紧的!”
苏南川被吓得往后缩了缩,又战战兢兢的往前动了动,抖着手将蘸了碘伏的棉棒轻擦在严烃扬的脸上。
严烃扬的脸只是擦伤,只有一点血迹,并不算特别严重,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苏南川小心的给他擦着碘伏,看得出来这小孩子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手抖得厉害。
严烃扬心道我这是拿自己给人做实验玩了?
他可真是闲的。
正想催这小孩快点,就听“咕~咕~”的声音响起。
严烃扬盯着苏南川的肚子看了两眼,问道:“饿了?”
苏南川十分不好意思,红着脸点点头。
严烃扬:“你晚上……”
话说一半,严烃扬停下了,他看着苏南川:“林月眉什么时候走的?”
苏南川:“下午。”
严烃扬这下问都不用问了,就林月眉怎么可能会给这小孩儿做饭吃,想来这孩子估计是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吧。
严烃扬伸手拨开苏南川拿棉签的手:“好了,可以了。”
苏南川:“哦。”
苏南川忙低头把药箱收拾好,又跑到客厅放回电视机下面,再回来时就看见严烃扬又把外套穿上了。
哥哥这是又要出去了吗?
苏南川愣愣的看着,心情不由得低落下来,十分的难过。
半大的孩子其实正是喜爱热闹的时候,尽管苏南川和别的孩子不大一样,他早已习惯了孤独,可那也是在他自认为安全的范围内的孤独。
比如,他可以在奶奶去地里时独自呆在家里一天不出去玩。
比如,他可以在奶奶干活时一个人在田边等着,哪怕从清晨等到傍晚。
再比如,村里的小孩子大多不愿意和他玩,他不在意他可以自己玩……
因为这些都是他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
可现在,准确的来说是从昨天之后,他身边自认为安全的光圈突的被人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什么都往里钻,乱糟糟的,闹哄哄的,全部都变得陌生起来……他开始极为讨厌孤独,讨厌并惧怕着,比任何时候都感觉到恐惧。
尤其是独自待在这间陌生的房间里,他会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遗忘了。
半大的孩子什么心思都往脸上摆。
严烃扬挑了挑眉,往他脑门上一弹,说道:“什么表情?穿衣服,不是饿了吗?”
苏南川一愣,等反应过来严烃扬说了什么,他暗下去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哥哥,等我!”
苏南川急忙跑去拿自己的羽绒外套,着急忙慌的穿上跟着严烃扬出去了。
——
严烃扬他们所住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弄堂,弄堂离长庆江边不远,便叫长庆弄堂。
长庆江边这一片弄堂是申庆市数得上一二的老破旧,早年这里曾住着一些机关单位的领导、职工,时间久了房子越住越破,而城市一年比一年发展的好了,有钱的人早早的就买了高楼搬出去了,没钱的人仍然留在这里仍旧没钱。因此这一带便渐渐成了“贫民窟”。
苏南川跟在严烃扬身后走在长长的弄堂里。
弄堂里的灯有些亮有些不亮,苏南川走得磕磕绊绊,在又一次不小心踢到了垃圾桶后,严烃扬终于放慢了脚步等这小孩儿跟上。
严烃扬带着苏南川绕啊绕,不多时来到一家破破旧旧的小店里。
小店生意还挺红火,严烃扬一进去,小店的老板就招呼上了:“哟,你这脸怎么又挂彩了?干仗去了?”
小店老板叫姜大江,看上去27、8岁,熟客都叫他老姜。
老姜穿着白色的溅着油点的厨师服,语气熟稔,显然和严烃扬是认识的。
“别废话,还有位置吗?”
严烃扬面对外人说话也是拽了吧唧的。
老姜似乎已经习惯他这口气,完全没在意:“二楼,嚯!这谁家的小孩儿。”
老姜别看眼睛小,却尖,一下子看到跟在严烃扬身后的小男孩。
苏南川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本来就心惊胆战的,听他这一叫嚷,吓得直接往严烃扬身后躲,惴惴不安的拽着严烃扬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