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烃扬走在前面,出校门的时候回头看苏南川,见这小孩怀里抱着书,无比的小心珍重,像捧着什么宝藏。
有这么宝贝吗?
严烃扬勾勾嘴角,手往兜里摸了摸。
等苏南川走近了,他伸手揽过苏南川的肩膀,说道:“走,哥带你买点东西。”
严烃扬带苏南川去了附近的一个非常大的文具商场,苏南川一进门就像小老鼠进城,惊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严烃扬给他买了书包、文具盒、练习本、笔、尺子、圆规等学习用品,苏南川边往书包里装,边忐忑不安道:“哥哥,这些东西很贵吧?”
严烃扬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贵,还没一顿早餐贵。”
苏南川对金钱没有概念,尤其是对城里的消费没有概念。
零几年,大城市里两个人的早餐差不多要花费10元,而苏南川在村里时奶奶一个月也花不了10元钱,这10元钱对于苏南川来说,也已经是很贵很贵的了。
苏南川在心中默默的想,他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前教他的老教师说,只有好好学习以后就会找到好工作,找到好工作就能挣钱。
等挣到了钱,他一定全给哥哥。
——
这一边,林月眉也在为钱发着愁。
自从重新回到云帆大酒店,林月眉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今时不同往日。
人有时候倒霉起来,连喝一口凉水也能塞牙缝,林月眉自从重新回来后,短短的几天时间,她不但一单没成,还得罪了一个大客户。
说起来也是她点背,林月眉回来上班的第一天晚上,遇到了很久没过来的一位大客户。
林月眉向来能说会道,眼看着大客户的这单就要成了,结果还没付钱,大客户的老婆找来了。
大客户的老婆凶神恶煞,一来就给了林月眉一巴掌,说林月眉是勾引他老公的小三。
林月眉捂着半张脸辩解,说自己和大客户没有一点关系,更没有去勾引人,但大客户的老婆不听,不但大客户的老婆不听,更离谱的是这位大客户竟然也不辩解,好像就硬要他老婆把破坏别人家庭的罪名按在林月眉头上。
林月眉气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还是万总亲自过来让人把林月眉带走,安抚了大客户老婆好半天,那群人才离开。
事后,万总过来跟林月眉谈话。
林月眉跟万总解释自己从来没有跟那位客户有过任何□□上的交易,更没有存过勾引别人的想法。
万总说他知道,还告诉林月眉那位大客户在外面养着小三,这次为什么不辩解就是故意让他老婆误会,好保护他真正的小三。
林月眉这次完全就是个炮灰,谁让她长得好看,看着就有一张会勾搭人的脸,大客户的老婆一来,就瞄准了林月眉。
林月眉满心的委屈,却没地说理。
然而自从这天晚上之后,林月眉就再也没有谈下来过一个客户了。
而那些平时里亲热的喊她“眉姐、眉姐”的那些小姑娘,也偷偷凑在一起笑她死了未婚夫就给人当小三。
林月眉气得和那些人大吵一架,现在,整个酒店基本上就没什么人和她说话了。
林月眉觉得,她快在云帆酒店待不下去了。
可云帆酒店她干了好几年了,发展了很多客户,她怎么舍得放弃。
再说了,她现在需要钱,需要钱,需要钱。
下午,林月眉换上工作服,小丽扭着腰过来敲门,趾高气昂又带着点幸灾乐祸道:“万总找你。”
林月眉匆忙的打好领结去了万总的办公室,万总正坐在他的老板椅上抽着烟。
林月眉:“万总,您找我。”
万总点点头:“坐。”
林月眉坐下来。
万总抽一口烟,等把嘴里的烟吐了,才缓慢的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好去处,你想去吗?”
林月眉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僵了下来。
才要开口说话,万总抬手阻止她:“先别着拒绝,我知道你现在需要钱,那个地方是我一个朋友新开的酒吧,也是推销酒,抽成比这里高三倍,就是辛苦一点。你也知道,酒吧人多,人多,钱自然也就多。”
林月眉听了这话,果然没再说拒绝的话,她垂着眼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脚下,像是在思考。
万总继续道:“你是咱们这里业绩最好的员工,我朋友找我要人我一点儿也不想把你给过去,但我朋友就想找个有经验会说话长得漂亮的,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月眉,你遇到那么大的事,我帮不了你太多,所以有这好事,我第一个就想给你。你可以考虑考虑。这人啊,有时候需要勇敢一点,最怕一成不变,有机会了一定要抓住了,抓不住,机会就是别人的了,钱也是别人的了,到时候……”
“我去!”
林月眉抬起头,打断万总的话。
“抽成确定是这里三倍,对吗?”
万总点点头:“确定。”
林月眉站起来:“好,我去。”
第9章 嘲笑
林月眉在这天突然回来了,她回来收拾了几件东西,待了不到半个小时,放下2000元又走了。
严烃扬那会儿带着苏南川去江边散步,回来正好在院中和林月眉碰上。
林月眉看他一眼,厉声说道:“别打架,下次再进警察局,别想让我捞你!”
严烃扬冷呲一声没理她,拉着苏南川直接往屋里走。
事实上苏振国走的那天,林月眉总共接到两个警察局打来的电话,另一个就是严烃扬打架。
林月眉当晚带着苏南川回来后又去了长庆分局把严烃扬带回来,那一晚对她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林月眉放完话,再不理会严烃扬,直接走出了院子。
严烃扬进了屋,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钱。
他看着那些钱,心道自从林月眉和苏振国在一起后,他们的生活就得到了改善。苏振国的工资并不多,但每次发了工资除了寄回给老家的部分,剩下的全都上交给了林月眉。那时林月眉每天眼里都带着笑,性格也温和了许多,有一次还万分得意的跟严烃扬说道:“我和你苏叔叔都商量好了,等要结婚了就把他儿子接过来,再攒几年钱,到时候我们开个小店,你和弟弟就安心的上学,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到头来这样才是最知足的。”
而人往往从来不知,哪一天会突然来场变故,让走的好好的路,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谁都能掉下去,然后万劫不复。
——
一个星期后,申庆市吹了几场风,下了几场大雨。
万物复苏,春天到了,学生们也到了开学的季节。
苏南川一大早就醒了,洗漱完毕到厨房煮粥煮鸡蛋,还烙了张饼,等严烃扬醒来后两人吃了饭,苏南川背起书包,跟在严烃扬身后出了门。
严烃扬:“记住了,92路公交车是上学和回来要坐的车。去时在市三小下车,回来到长庆巷子口下车。”
苏南川点头:“嗯。”
严烃扬:“回来的车是在马路对面坐,上次我带你坐过一次的,还记得吗?”
苏南川点头:“记得。”
严烃扬:“这几天我先送你上学放学,等你熟悉了自己坐车。”
苏南川十分紧张,听严烃扬这么说更是害怕,忍不住往严烃扬身边靠近一点。
两人等了几分钟,92路公交车来了,严烃扬带着苏南川上了车。
早晨这个时间点,车里基本上都是学生,有穿着蓝白校服的,有跟严烃扬一样穿着黑白校服的。
十多分钟后,市三小到了,车里一群蓝白校服的学生下了车。
严烃扬的黑校服夹杂在这一群蓝白中间十分显眼,他拉着苏南川往校门口走,走到门口,看见冯校长站在校门口正一脸欣慰的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小学生。
严烃扬撇了下嘴,对苏南川说道:“冯校长会带你进去找你的班主任,自己可以吗?”
苏南川此时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么多穿蓝白校服的学生往校园里走,他稚气的脸上充满着新奇与向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要来这么漂亮的学校上学了。
因此完全没听见严烃扬在说什么,包括严烃扬下面一句话。
严烃扬:“我中午会来找你吃饭,你等着我。”
严烃扬拉着苏南川把他交给冯校长。
冯校长见他就没好话:“小兔崽子,还不赶紧回你的学校,这个点过去肯定要迟到了,新学期第一天你就迟到。”
严烃扬黑着脸:“冯胖子,再胡说小心我把你以前给王老师的情书贴校门口。”
“你你你!!!”
冯校长气要踢严烃扬,被严烃扬躲过去了。
严烃扬冲苏南川挥手:“小南川,我走了。”
“哥哥……”
苏南川听见严烃扬要走,顿时十分的慌恐,他着急的盯着离开的严烃扬,身子往前倾着就想要追着他去了。
哥哥怎么走了啊,哥哥不跟他一个学校吗?
哥哥去别的学校了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哥哥……我一个人,不行的……
苏南川眼圈都红了,看着严烃扬越走越远的背影,眼里的金豆豆就要落下了。
冯校长见他这样子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哎哟,多大的孩子了,又不是见不着你哥了,走,我带你去找你班主任。”
苏南川飞快的擦擦眼泪,跟着冯校长往教学楼走去。
苏南川被分到了五年级2班,班主任姓许,是一个30多岁留着短发的女人。
冯校长把苏南川交给许老师之后就离开了,许老师看了一眼苏南川,简单的问了一下他的姓名,就带着人往教室里走。
苏南川十分的紧张。
又紧张又害怕。
他性格内向,还有点自闭,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适应。他此刻如惊弓之鸟一样站在讲台上,只看了眼台下陌生的一排排人,就害怕的低下了头。
许老师:“新学期班里转来了一位新同学。新同学,来做一下自我介绍。”
苏南川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更没有被这么多人这样注视过。
而此时,越是害怕,他的声音越小。
“我……我……我叫……苏……苏……”
苏南川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尤其他越是想说越是说不出来,越是说不出来越害怕,他的脸涨得通红,本能的想往墙角里缩,可他知道没有地方能让他躲。
这时,台下有同学等的不耐烦了:“老师,新来的同学是不是个结巴啊。”
“哈哈哈哈哈哈……”底下的同学哄堂大笑。
许老师严厉的拍桌子:“安静!都安静!”
“李航!再多嘴站出去!”
台下的同学瞬间噤了声。
苏南川更加局促不安,低着脑袋,恨不得缩回自己的衣服里。
许老师看了他一眼,神色带了些鼓励。
“新同学名叫苏南川,大家以后好好相处,互相帮助,友爱同学。苏南川,第五排有个位置,你坐到那边去。”
苏南川看了一眼许老师说的位置,位置有点靠后,但苏南川此刻已经恨不得飞奔下去,好不再接受众人关注的目光。
申庆市的小学上午要上四节课,下午两节课。
五年级2班前三节是文化课,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苏南川一连三节课都安安生生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上课时他认真听老师讲课,下课了也不动不跑不说话。
倒是有对他好奇的同学来跟他说话,但苏南川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同学们很快也对他失去了兴趣。
第四节 是体育课,申庆市从去年年末就在各中小学推广新广播体操,到了新学期这项推广继续进行着。于是今天的体育课,体育老师便让班里男生一队女生一队,男女相对而站,两两分组,互跳广播体操。
苏南川个子最小却站在了最后一排,他对面的女生是班里的最高个,比苏南川高出一个头,那女生往苏南川面前一站,前面立刻传来几声哄笑。
“我去,白婷婷,你们这组就是白雪公主和他的小矮人。”
“哈哈哈哈哈……”
叫白婷婷的女生当即脸色一变,嫌弃的看了眼苏南川,举手道:“老师,我要换人!”
体育老师从最前面走过来,问道:“为什么要换人,不行!”
白婷婷冲苏南川翻了白眼,倒是不敢把那几个男生的话说出来,只说道:“他是个结巴,我跟他沟通不了。”
班里的同学瞬间又哈哈的笑开了。
苏南川紧张的低下了头,一张脸白了又白。
作者有话要说:
受刚从贫困山区里出来,现在还是个土包子。
又内向又怂的土包子
慢慢会好起来的
第10章 恶意
苏南川最后落了单。
别人学了半个学期的广播体操,他完全没学过,体育老师就让他站在旁边先看着大家练,而白婷婷则和其他两人组成三人小组。
同学们嘻嘻哈哈边笑边练,边聊天边练,他们说的那些话聊的那些内容,苏南川大部分都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明白时,苏南川便不说话。
他不想被人笑,他也想融入到新的环境去,像同学们那样开开心心的。
可苏南川知道自己暂时做不到。
他一个从贫困山区出来,常年受欺负的小孩子,骨子里有着天生的自卑与胆怯,他本能的害怕集体,又渴望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