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双腿后的言凡林每天都很沉默,常常看着窗外发呆,因为车祸,他的身体变得很差劲,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让他脆弱不堪。
凌晨三点多的街道上很安静,只偶尔一辆车经过,言斐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拖长。
言斐轻轻舒了口气,还好一切可以重来。
*
凌晨三点的江家。
“当”“当”“当”……
柳凤起床去厕所,听到厨房传来巨大的“当”“当”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的清晰以及刺耳。
柳凤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抖着腿慢慢摸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站在案板前一刀一刀剁着案板上猩红的肉,还有血水顺着案板流淌到地上。
“啊……啊……”
柳凤这一嗓子将整个别墅内的人都给喊醒了。
大家披着衣服站在厨房里,脸上神色各异。
江天茂抖着手指着手里还拿着菜刀的江忱:“你,你,你大半夜干什么呢?”
江忱挥了挥沾着血水的刀,叹了口气:“剁肉。”
“你大半夜不睡觉剁什么肉啊?”柳凤到现在还吓得缩在江天茂怀里浑身发抖。
“我……”江忱没法解释。
他总不能说他心里躁动的想杀人,想到隔壁去将江斯宁拽起来打一顿吧?
他暴躁,他焦躁,他烦躁,他整个人睡不着,他必须得找点儿事儿来发泄自己体内这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暴躁因子。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个小时,憋得差点儿炸了,最后他只能来到厨房剁肉。
江忱看到江斯宁就站在江天茂身边,忙别开眼不去看他,他现在不能看他,一看到他就想揍死他。
人家江斯宁又没得罪他,江忱觉得可能是天太热了。
他年轻,心火旺。
江忱从冰箱里抱了一桶哈根达斯恍惚着往楼上走。
柳凤哆哆嗦嗦:“老江,你儿子他疯……病了吧?”
江天茂:“……”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文化的江忱:谢谢,我是天才。
学霸言斐:那你演傻子演的还挺像的。
南青:本色发挥。
孟希:一群文盲。
澄清一下,我忱哥不是真没文化啊……
第六章
“言子,言子……重大消息。”孟希一边拍门一边喊。
言斐先叹了口气,才过去开门。
这几天孟希天天在他家待着,就差在这睡了,得亏孟希他妈给拦住了。
言斐一打开门,孟希就蹿了进来,满头大汗地喊:“江忱那货疯了。”
“什么?”言斐脸色一变。
他现在听不得“疯”这个字,尤其是这个字还跟江忱联系起来。
孟希端起水杯喝水,言斐直接将杯子端走,皱着眉道:“话说完。”
“诶……”孟希本来想吊一下言斐的胃口,没想到言斐这么认真。
“我跟你说,江忱这两天天天半夜起来剁肉,半夜在屋里跑步打球,冰激凌一桶一桶的吃。”孟希脸上表情相当狰狞,“外面都在传他精神出了问题。”
言斐皱眉,他印象中并没有这一段。
“你怎么知道的?”言斐觉得可能是以讹传讹。
“就江忱小后妈生的那个弟弟现在不是上幼儿园嘛,跟我姨家那臭小子一个幼儿园,他小后妈去接孩子时候亲口说的,我姨告诉我的,说他那小后妈现在让他吓得晚上都睡不着觉,生怕他剁肉的时候拿刀把她给剁了,他家现在都不敢买肉了,这两天一直吃素呢。”说起八卦来,孟希磕巴都不带打一个的,叽里咕噜一顿说。
言斐觉得不可思议,大半夜剁肉?
上辈子江忱最疯的时候也没半夜剁肉啊……
但……
他去把江斯宁的腿给打断了……
“对了,好像还把江斯宁打的头破血流。”
江斯宁?
跟他有什么关系?
现在两个人应该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吧。
孟希有些想不明白,“你说江忱这货虽然浑点儿,但平常也不随便打人啊,当年你扒了他裤子他不也没打你。”
言斐还在想事情,随口道:“你知道他没打我?”
“他打你了?”孟希猛地瞪大眼,“你咋没说呢?”
“我……”言斐叹口气,拍拍孟希的肩膀,“他倒是想打,我不是跑了嘛。”
“哦。”孟希松了口气,“我就说当时也没见你挂彩啊。”
言斐又叹了口气。
“你最近怎么老叹气?跟个老大爷似的。”
言斐:“……”
“去看看吧。”言斐说。
“啊?”孟希愣了一下,“看啥?看江忱热闹?”
“……江斯宁不是被打的头破血流吗?你作为朋友不应该去看看吗?”言斐说。
“哦……对啊。”孟希恍然大悟,“我把这茬给忘了,对,得去看看啊,江忱这货下手可黑着呢,斯宁可别吃了亏,走走走,现在就走。”
孟希推着言斐出门。
言斐无声叹口气,南青这个文盲形容孟希的词可真准确啊。
两人在小区门口买了点水果然后打车去了江忱家的小区。
孟希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看到这一栋一栋的小洋楼,啧啧道:“有钱人的世界啊。”
这个时候的孟希和言斐并没有来过江家,他们和江忱除了约架之外没有上门做客的关系,至于江斯宁,可能因为这个不是他的家,他也从来没有邀请孟希来过。
但上辈子的言斐是来过的。
那时候江家除了江忱和江果已经没有别人了,每次过年他们兄弟俩都是在这里过的。
而那时陈英和言凡林并不知道言斐和江忱的关系,所以言斐会在大宅里陪他们兄弟俩吃过晚饭,然后再回家陪爸妈守夜。
现在想来,他和江忱好像并没有在一起过过一个完整的年。
两人进了小区后,孟希才反应过来:“咱不知道他家住那栋啊?我得给斯宁打个电话问一下。”孟希一摸口袋,他妈用剩下的那个小灵通忘带了,而言斐没有手机。
“不用,我知道是哪栋。”言斐迈步往前走。
“你知道?”孟希跟上去,相当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以前好像听谁提过一嘴。”
“听谁提过啊?”
言斐连编都懒得编:“忘了。”
“哦。”孟希一点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你知道就太好了,我们能突然出现给斯宁一个惊喜。”
言斐:“……”
傻白甜这个词真美好啊。
这个别墅区比十年后的小区要新很多,绿化做的也很好,人工湖那里有凉亭长廊,还有几颗柳树随风摇曳。
言斐熟门熟路的带着孟希来到了江忱家的别墅门口。
院中多花草,栽种的很细心,江果说他妈妈很喜欢莳花弄草,而用江忱的话来说那叫附庸风雅,不务正业。
言斐正待上前按门铃,听到头顶有轻微的声音传来,言斐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要喊出的声音怕吓到上面的人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孟希见言斐手伸着却一直没按门铃,正要问他,却看到言斐僵着身体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然后:“卧槽,江忱你不要命了?”
他们的斜上方二楼处,江忱像个蜘蛛侠一样正扒着窗子往外爬。
因为孟希这一嗓子,江忱被吓的抖了抖,脚下一滑,言斐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心。”
江忱攀着窗棂侧身往下看了一眼,就见学霸同学站在他家大门口。
学霸同学顶着一张无欲无求冷酷至极斯文帅气的脸正紧张的看着他。
江忱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后再看回去,果然,刚才是自己的错觉,学霸同学依旧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看着他的眼神冰冷还带着嘲讽。
言斐刚才猛然看到江忱悬在窗户上被他吓了一跳,现在细一想,他这不是想不开,而是打算跳窗逃家。
外面这两嗓子已经惊动了屋内的人,江天茂与柳凤出来时正好看到江忱从窗户上跳下来。
二楼,六七米高的距离,江忱一跃而下,借着一楼二楼相接处的小平台撑了一下,然后屈身落地,利落的起身。
看到这一幕的江天茂差点儿晕死过去。
而柳凤咬牙切齿,她种的花被江忱压倒了一片。
“老江,老江,他没事儿,没事儿……”柳凤抚着江天茂的胸口,“别慌,稳住。”
江忱没想到他一跳下来面对的就是自家老爸,心道一声晦气,要不是孟希那一嗓子,他现在早溜了。
“你来干嘛来了?”江忱瞪了一眼孟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白甜。
“我,我和言斐来看斯宁。”面对江忱,孟希总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
和言斐一起来看江斯宁?关系这么好吗?
江忱往旁边瞥了一眼,正好对上学霸投来的沉沉视线。
十七岁的江忱比十年后的他要清瘦一些,这个时候的头发也短,比毛刺长不了多少,日后总是带着阴鸷的眼睛现在还很清亮。
个子也要矮了一些,据江忱自己说,他高中毕业后又蹿了几公分,后来的江忱身高一米九。
现在的江忱是帅气的泛着浓浓二逼气息的高中生江忱。
江忱不知道言斐身上那隐隐的怒气是从哪里来的,总不至于是那天放他鸽子的气还没消吧?
学霸倒也是记仇的很。
江天茂终于缓了过来,转着脑袋四下找着,嘴里嘀咕着:“我打死你个臭小子,扫把呢?跳楼,竟然敢跳楼,给我找扫把来,我抽不死他……”
“别啊,老江。”柳凤忙拉着他,“他这段时间本来就不正常,万一打傻了怎么办?”
“让开。”江天茂将柳凤推开,还在找扫把,这时候旁边伸过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那只手里握着一根木棍,那只手的主人用清冷的声音说:“叔叔,给您,用这个打得疼。”
江天茂也顾不上是谁这么好心给他递棍,接过来就往江忱身上抽。
江忱开跑之前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给他爹递武器的言斐,觉得这学霸真他么不做人啊。
这得是多大的仇和恨啊。
江天茂在院里追着江忱打,江忱嗷嗷叫唤着想打开院门往外窜,但言斐就那么恰好的挡在了门口处。
“言斐,你等着,下次老子弄死你。”江忱一边火烧屁股的跑,一边用手指着言斐骂。
院里的篱笆墙其实很矮跳出去,但篱笆周围被柳凤种了一丛丛的月季,那月季上面都是刺,江忱还不至于找死的往月季上扑。
“跟谁老子老子的?”江天茂追上去就是一脚。
江忱被他爹结结实实抽了两棍子。
言斐闭了闭眼,刚才那种心提到喉咙口的压抑感终于过去了。
言斐上前挡住江天茂:“叔叔,可以了,别打了,他应该知道错了。”
“你让开,别拦着我,我今天非抽死这个混小子。”
言斐拦在江天茂身前没动。
江天茂刚才是看到自己儿子跳楼被吓着了,气火攻心,倒也不是真舍得打他儿子,现在正好有个台阶便忙不迭的下来,嘴里却还说着狠话:“臭小子你等着,等我缓过来,我打不死你。”
江忱靠在墙上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对着言斐竖了个中指。
学霸就是学霸,递棍子的是他,当好人的还是他。
第七章
过门就是客,江天茂终于找回了自己作为江总的形象,将言斐和孟希客气的请进了家门。
江天茂让柳凤好好招待他们,然后便出门去公司,他这几天天天在家看着江忱,今天必须去公司。
临出门前,江天茂瞪着江忱说道:“你要敢跑出去,等我回来打断你的腿。”
这种威胁江忱听得多了,以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这些话连进耳朵的资格都没有。
江天茂又嘀咕:“你看人家斯宁的朋友都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好学生,你再看看你那些狐朋狗友……”
“够了啊。”江忱不悦的皱眉,“骂我就骂我,别扯我朋友,人家不欠你的。”
眼看着父子俩又要杠起来,柳凤适时的打断:“你快走吧,再不走下班了。”
江天茂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话对江忱没什么用,又嘱咐柳凤:“看好他。”
柳凤:“……”你也是太看得起我了。
江天茂走后,柳凤让家里的阿姨端了些点心和水果上来,便回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至于看着江忱的事情,她压根就没放在心里。
江忱要是能看得住那还叫江忱吗?
按理说江天茂走了,江忱肯定得立刻跑路,毕竟为了出门连楼都跳了,但意外的,江忱竟然没走,就那么斜斜靠在酒柜上看着这边团结友爱的戏码。
孟希握着江斯宁的手臂,热泪盈眶:“斯宁啊,我听说你头破了,来,给我看看。”
江斯宁没想到孟希和言斐会来找他,有些开心,笑着说:“我没事儿……”
“这还叫没事儿呢?”孟希皱眉看着江斯宁的额头,伤口处已经结了痂,光看这个痂就能想象当时惨烈的场景。
“都好了。”江斯宁摸了摸结痂的地方。
孟希凑近江斯宁,小声道:“是江忱打的吗?”
孟希这个声音确实小,但是屋内没人说话很安静,再小的声音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