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少年无比愤怒,对着骂人的小孩一拳打了过去。
但他随后就遭到了报复,因为被打的小孩是镇上很有名望的一位教授的儿子,他的父母要求必须讨回公道。
少年被逼着道歉。
在回去的路上却一群人围住打了一顿。
他们骂他臭虫,没爹没娘的野种,狗崽子,跟那小孩的语气一模一样。
他第一次感到屈辱,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哭过之后的少年决定到外面去打拼,他告别自己的小伙伴,毅然决然跟着几个比他大几岁的小混混去闯荡。
但出人头地何其难哪,外面的诱惑又那么多,少年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挫折之后终于有些扛不住了,他打架,混酒吧,甚至偷东西。
后来加入了一个盗窃团伙,每天在火车站附近晃悠,他负责找“羊”,发现目标后跟其他人打配合。
有一次他碰见手底下的小弟拖着一个人死命打,他过去制止,问怎么了,对方气呼呼说:“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傻子!钱包里没几块钱还死追着我不放!呸!”
少年低头,看见满脸是血的小孩儿蜷缩在那里,手却紧紧抓着钱包不放,他示意小弟松手,蹲下来的时候对方却迷迷糊糊叫了句:“小野哥……”
一句话,少年直接愣住了。
他认出了他,那是小时候经常围在他身边转的小孩儿,他走的时候对方还抓住他的袖子哭得撕心裂肺,一脸伤心地乞求他不要走。
他怎么可能忘了这张脸。
震惊,惶恐,后怕的情绪立刻席卷了他的心,他赶紧把人抱到医院,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积蓄支付了医药费。
但到了医院才知道,少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他本来就已经时日无多了。
而李继书要试的就是那小孩儿在弥留之际的一段对话,也是电影中最催人泪下的一段。
这个场景应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可这里没有床,小夏正想着这要怎么演的时候,对方却丝毫没有犹豫地坐了下来,他双手抱着膝盖,用一双单纯而又病痛的眼睛看着窗外。
光是一瞬间变化的眼神,就足够让台下人震惊了。
小夏压根就没反应过来,这、这入戏也太快了吧?
还是娄金辉直起腰踹了一脚椅子,示意他赶紧念台词。
“我、我进来了?”小夏干巴巴张嘴,台词都给他念结巴了。
念完他还怕自己给人拖后腿,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坐在病床上的少年猛地将头转向前面,像是听到了敲门声,而下一秒他的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起来:“小野哥,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怎么会,在医院无聊吗?”
“不无聊,就是有点饿了。”少年腼腆地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助理差点被晃了神,赶紧接着念:“等你休养好了,想吃什么哥就给你买。”
“嗯!我知道!”
现场没有道具,但李继书却把少年贪吃的动作表演得淋漓尽致,但下一秒他却突然哭了。
先是肩膀耸动,接着小脸皱起来,眼泪就那么吧嗒掉了下来。
身边人赶紧问他:“不是,怎么哭了?”
少年十分伤心,甚至哭得打起了嗝:“我、我就要死了,我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再也见不到大家见不到小野哥你了……”
他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仿佛真的伤心透顶,他才十六岁,面对死亡还不能像成年人一样假装潇洒,他对世界的留恋太多,他还不想死。
那一刻,少年眼里的悲伤几乎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试演到这里就结束了,当李继书站起来的时候小夏赶紧给人递了张纸巾:“您……擦擦吧。”
“谢谢。”李继书接过来,眼睛还是红肿的,他瞥向台下想询问试戏的结果,却看见导演跟着后面进来的男人出去了。
小夏见他一直盯着那边看,以为他是在担心,就说:“您放心吧,就您刚刚那表现肯定能过,我刚刚都被震惊到了!”
他一副夸张的表情,李继书不好意思笑笑:“我只是运气好。”
他实话实说,小夏却以为他在谦虚:“有实力的人都这么说,这样我先带您去洗把脸,然后再去见娄导。”
李继书点点头,他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不能出去见人。
而娄金辉对李继书刚刚的表现足够用出乎意料几个字来形容,入戏快,感情到位,表演也不浮夸,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能够打动人心的眼睛。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新人!
他跟在人后头,语气还带着点激动:“我觉得这小孩儿不错,你觉得呢?”
谁知宋时行压根不搭理他。
“哎,不是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男人丝毫没放慢脚步,他眉头锁着,冷冷说了句:“他不合适。”
娄金辉睁大眼,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儿:“不是,你逗我呢?怎么不合适了?他哪一点不比你之前给我介绍的人强?”
宋时行顿住脚,绷紧了下颌线,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他是新人,选这个戏纯粹是巧合。”
“不是新人怎么了?”娄金辉就纳了闷了,“他刚刚的表现你没看见?”
“我说了那纯粹是意外,你能保证换了别的戏他能演那么好?”他冷静地审问,仿佛不携带任何私人感情。
“你也说了是不一定啊!我倒是觉得他能行,拜托,你得相信我的眼光,那小孩资质很好,你再好好带带……”
话没说完,宋时行一个眼风过来,他一字一句说:“我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面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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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相逢06
与往日的随和不同,斩钉截铁的几个字却意外的强势,让人心头发麻。
娄金辉直接被噎了一下。
事实上这才是男人的本性,平日里笑眯眯好说话的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作为十几年的好友,娄金辉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今天突然发作了。
他沉了口气想要心平气和地商量:“你总得给人家个机会,让他试试再说。”
他试图跟他讲道理,毕竟他们都是挂着名的导演,意见不统一这以后戏还怎么拍?
可宋时行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他已经被突然出现的人完全打乱了思绪,那个唯一让他牵过心伤过神的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不可能还保持理智。
他手指摁着眉心,强压下心底的焦躁:“我知道你觉得我说的太过武断,就当我是看人不顺眼吧,帮帮忙,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话未说完,眼前却突然撞进来一个人,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不是李继书是谁?
宋时行瞬间瞳孔缩紧,死盯着人,不说话的脸陡然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而娄金辉却是大写的尴尬。
完了完了,刚刚这话不会被人给听见了吧?
靠,肯定被他听到了!
他刚想强行解释,谁知对方却颤巍巍张嘴:“……学长?”
李继书眼珠不错地看着人,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欲言又止的惊喜。
刚刚在台上看人出去的时候就觉得男人背影有些眼熟,但万万没想到会是宋时行。
过去将近两年的亲密无间,足够让他把那张脸牢牢记在骨子里。
但对方显然没有叙旧的打算,最开始的惊讶只持续了短短两秒钟,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宋时行走上前,气质冷峻:“你怎么会在这?”
他身形高大,冷着脸说话的时候给人无形的压力。
李继书眼神颤了一下,没出息地低下了头。
而娄金辉终于反应过来,诧异问:“你们之前认识哪?这是你小学弟啊?”
他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可谁也没回他的话,宋时行看都没看他一眼,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盯在那个明显无措的男人身上。
那个曾经跟他关系匪浅的小学弟,也最终背叛了他的人。
他理所当然地冷笑:“刚刚我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新人,你最好赶紧离开。”
说完娄金辉就尴尬张嘴:“说啥呢说啥呢?我是导演你是导演?”
只是宋时行说完就冷着脸离开了,丝毫不在意冷场,娄金辉在心里骂完了人,转头就赶紧安慰闷声不响的人:“你别在意啊,他这人有时候就这样,不管他,咱该怎么拍还是怎么拍!”
他聪明地没有问两人之前有什么纠葛,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氛围不对,指不定是以前有什么矛盾呢。
李继书盯着人离开的方向,明显是心里难受,但努力表现地平静:“我没事,导演。”
之后简单地签完了意向合同,娄金辉就让他先回家了,休息半天明天再来,临走的时候还叫他不要多想。
李继书听话点头,可出了公司大楼才深深吐了口气。
他第一次没有着急去医院,而是走回家,从卧室书柜里翻出了一张旧照片。
那是他第一次拍舞台剧时在幕后拍的三个人的服装照,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照片里的他跟贺启东都笑得开心,唯独浓眉深目的男人一脸阴沉,老大不高兴说:“凭什么我要演马文才,他就演梁山伯!”
明明抓阄是他提出来的,结果他还不高兴了。
李继书怕他闹事,偷偷抓他的袖子小声恳求:“学长,你别不高兴,晚上请你吃饭好吗?”
那时候宋时行已经出道,在娱乐圈有些名气了,他们院元旦晚会要演节目,他负责组织,因为临时凑不齐人数,这才把他拉来。
一开始男人也是不怎么高兴,他求了好几次才把人求来。
其实他知道对方很忙,但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他了。
这事儿宋时行也记得,那时他们关系就已经很亲近了,他因为拍戏忙,在学校里的时间很少,全学校那么多人,就唯独看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学弟顺眼,刚开始只是小猫小狗地逗逗人家,后来隐隐约约对人有了那么点喜欢的苗头,就喜欢这人黏着他拽着袖子求他的样子,跟个变态似的。
他一叫他学长他的心就跟着软了,推了公司的通告,练那什么无聊的剧目,让他演马文才他也演了啊,就为图人一个开心,可结果呢,他真把他当马文才躲着了,跟那姓贺的一条心。
现在想想他真是蠢到家了。
宋时行坐在车里抽烟,很长时间都没过去心里那股劲儿。
那么长时间没见,一下子出现在他面前,险些就没绷住。
说起来当年他们也没多大仇怨,只不过是他掏心掏肺的对人家,结果却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有点无法接受而已。
不过年轻时候被爱情冲昏头脑,蠢到没边的故事多了去了,也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事,过了三五年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就算是偶然撞见,那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不至于小心眼到追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但选角的事他也不可能松口。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新人,上来就担任电影里的主角,这样的压力和重担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觉得演戏好玩就一头扎进来结果半途而废的人不在少数,就算是封少恒,也不是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是拍电影不是搞慈善,他可以不在乎但底下还有一大帮子人要养活呢,怎么可能在一个新人身上耗钱。
至于对方怎么想,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整理完思绪,宋时行狠狠掐灭了烟,直接开着车离开。
为了让李继书安心,封少恒特地拜托医院的朋友给老太太安排了单独的病房,还雇了两个看护轮流照顾。
当天晚上,他来到医院探望的时候老太太已经不认得他了,封少恒用力握着她的手,将近一分钟才松开,之后他嘱咐医院的朋友好好照顾。
对于他的帮助李继书当然是感激万分,他提议请他去家里吃饭,封少恒欣然答应了。
饭桌上提起试镜的事儿,李继书表现得很高兴:“哥,我试镜通过了!”
封少恒笑笑:“这个我知道了,祝贺你。”说完又想起娄金辉电话里说的事,就沉了声音,“他们还告诉我有人对你不满意,还是因为私人原因。”
李继书一听就紧张起来:“哪有?”他着急解释,“没有的事,那只是普通的批评而已,我确实有没做好的地方,表哥你不要冤枉人。”
没有的事?娄金辉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封少恒担心他是新人受欺负,但看他那着急的表情,只好无奈改口:“行了,我知道了,你呀这性格从小就没变。”
没坐多久,封少恒就回去了,离开时他把剧本留了下来,让他先读一遍,不懂的地方就找娄金辉娄导。
李继书点头说知道了。
晚上洗完澡之后,李继书在床上打了个滚,脸埋进枕头里的时候,就想起白天男人一脸冷酷看着他的模样,紧张地他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他们已经六年没有见过面了。昨天他那表情,明明就是还记恨着他呢。
李继书觉得伤感,他不愿回想当年的错误和愚蠢,不管怎么说,都是他让两人的关系变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