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轲外面裹了一件车里带着的羽绒服,他望着姜野,“你怎么来了?”
姜野大喇喇地叉着腿,“我为什么不能来?北城是你家的?”
周时轲没说话。
因为北城的确不是他家的。
一阵风吹过来,姜野是沿海地区的,那边即使是冬天也冷不到哪里去,他穿得很厚实,也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周时轲咬着肉串,瞥了他一眼,“怕冷就回去。”
“我不回去,”姜野恶狠狠说道,“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和傅斯冕分手了,我不回去。”
周时轲态度坚决,“我和傅斯冕分手了也轮不到你。”
“为什么?”姜野觉得委屈,“我怎么了?我也就比傅斯冕差那么一点儿,求你了求你了我求你了,跟我在一起吧跟我在一起吧。”
周时轲:“……”
“你小点声。”周围有好几桌人跟看热闹似的伸长了脖子企图听这两个好看的男孩子在聊什么。
“你今晚这是去哪儿了?”姜野看周时轲一身的正装。
“傅氏的酒会。”
“……”
“你们都分手了你还去?”
周时轲睨了姜野一眼,“我姐还把李氏的老大睡了踹了,现在两人还能手拉手一起谈合作呢。”
姜野一噎,也是,生意人不谈感情。
片刻,姜野指着周时轲,“好啊,你背后说你大姐坏话!”
周时轲挑起嘴角,冷冷的,“你想死。”
“……你知道吗?我们以前见过,你跟那时候一样一样的欠揍,”姜野叹了一口气,突然无比同情自己的遭遇,“如果大学时候你也是这么个死样子,我肯定不会喜欢你。”
周时轲一怔,“我们以前认识?”
“你以前把我的船弄没了。”姜野控诉道。
“我不记得了,”周时轲低声说,“我得罪的人太多了。”
姜野:“……”
姜野又开始在周时轲耳边絮絮叨叨他是如何如何喜欢自己,周时轲低着头吃串喝酒,他今天确实是喝了不少,听姜野说话都好像有了回音,声音变得悠长,好似是从隔了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听见我说的没有?”姜野推了周时轲一下。
周时轲没着力点,又喝多了,姜野力气大,眼看着他就朝后边倒去,姜野眼疾手快地把人拽住了,等周时轲坐稳了,他看见周时轲眯着眼睛,满脸写着不高兴,他干巴巴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时轲看得姜野浑身发毛,姜野这才切身体会到,周三是周三,阿轲是阿轲,喜欢他是都喜欢,但是这感觉不一样啊,周三好凶!
吃完,姜野要送周时轲回去,周时轲拉住他,“去市中心,我不回家。”
周时萱现在肯定已经回家里了,他这副样子出现在家里,少不得要挨一顿骂,顺便几只狗都要被连坐,还是先避避。
他在副驾驶给周时萱发消息,说去找杨上臣他们玩儿了。
发完就将手机丢到了一边儿,耷着眼皮,要睡不睡的样子。
车内的气氛安宁寂静,姜野隔一会儿就偷偷瞥一眼周时轲。
男生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他不太好接近,流畅的下颌线隐没进衣领,即使垂着眼,都带着富家少爷的倨傲和不驯。
这才是阿轲嘛,姜野动了动屁股,清了清嗓子,开始正儿八经的表白。
“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姜野感觉自己脸有些烫,握着方向盘的手心也开始冒汗,他感觉周时轲的视线看似无意地落在了他身上,“你以前跟傅斯冕在一起,我也没插足不是,这说明我人品还是可以的,你看你以前没说你是周三,我也喜欢你,这说明我不嫌贫爱富啊,你看你是周三我还喜欢你,这说明我威武不屈啊,救命,该死,怎么会有我这么完美的男人?”
周时轲:“……”
“你考虑我考虑我啊,”姜野着急道,“我一定比傅斯冕对你好。”
他还不知道傅斯冕对周时轲做了什么,以为还只是单纯的冷淡而已,他要是知道,恐怕会炸成烟花然后觉得自己更加该死的完美。
姜野说了一大堆,紧张地等待着周时轲给自己答案,在一个红绿灯路口,他终于得以停下车和周时轲说会儿话,一扭头,发现周时轲已经睡着了。
“?”
“!”
“周时轲,鬼他妈才喜欢你!”
到了市中心那套房子的小区,周时轲自然醒来,他探出脑袋,保安认出他,放行了,等他们进去之后,保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上回这业主带来的好像不是这一个。
这是,三个了吧。
周时轲摇摇晃晃地走出电梯,姜野跟在他身后,伸手在他外套口袋里摸,周时轲回头,阴恻恻地盯着姜野,“你干什么?”
“钥匙啊,不得开门吗?”姜野无辜道。
周时轲迟钝地摇摇头,“不用,有人。”
他抬手叩了叩门板。
姜野还在想“有人”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长相清秀乖巧的男生,穿着米白色的羊羔绒睡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软绵绵的。
男生看见他们,也是满脸的惊讶,而后就慌里慌张地迎他们进来。
对周时轲尤其的殷勤。
王小迅也没想到周时轲会忽然来,还带了一个人,他见周时轲明显是喝醉了,又是倒水又是脱外套又是拿毛巾,一口一个三哥,等把周时轲打理好了,他才想起来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王小迅又去给姜野找拖鞋,倒水,他没闻见对方身上有酒精味,却还是问,“您需要喝水吗?”
已经猜到了周时轲和这个男生的关系的姜野,黑着脸,硬邦邦说道:“不喝。”
“好的,那您坐。”即使姜野说不喝,王小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跑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他手边。
毕竟是客人。
此时此刻,单纯的王小迅还一点都没往歪处想。
潜意识里,他觉得三哥和那些只会糟蹋人的有钱人是不一样的。
周时轲只是喝多了,算不上醉,他坐了一会儿,招手让王小迅过去。
王小迅坐到周时轲旁边,满脸都写着紧张。
“这两天有没有好好上课?”周时轲揉了揉王小迅的头发,他懒洋洋的样子,眸子里的攻击性被酒精冲散,是周三本性里带着的温柔和良善。
王小迅红着脸点头。
“我这几天都没有去酒吧兼职了。”他说。
姜野在餐桌旁边重重地哼了一声,本想说一个酒吧的你也配,但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姜野说出这种歧视职业的话,他只能用哼一声,以此表示不服。
周时轲“嗯”了一声,“好好上课,等毕业了……工作的事情,我来安排。”
王小迅一愣,随即眼圈就红了。
“谢谢三哥。”他带着哭音说道。
北城无疑是个经济特别发达的城市,他能考上L大,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成了全家的希望和骄傲,可等开学,他才知道,这个同学是滑档,那个同学是保送。
他的家乡教育落后,一年也难以出一个一本大学的学生,更别提L大这种重点大学,王小迅那时候才知道,不仅人跟人之间有差距,地域和地域之间也是天差地别的。
而外地人想在北城留下来安家落户的,数不胜数,但最后真正能留下的,都是那些本身就十分优秀的人才。
王小迅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他留不下来,他需要钱,光是北城的房租和基本开支,就能榨干他一个月的全部工资。
可他遇到了周时轲,他没把对方当救命稻草,可实际上,对方就是。
所以那天,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掐着自己的脖子,要给他十倍的钱,只需要离开周时轲的时候,他没答应,他不想离开周时轲,说不清是喜欢还是崇拜,他想要留在周时轲身边。
“哭什么?”周时轲笑了笑,“扶我一下,我去洗个澡。”
王小迅擦了擦眼睛,立马伸手去扶周时轲。
姜野在后边看着亲密的两人,眼睛都气绿了。
王小迅将浴室的门带好,转过身就被姜野按着脖子拖到了客厅。
“认识一下,我是周时轲的大学同学,我叫姜野,”姜野说,“我喜欢他。”
王小迅看着姜野,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我知道了。”
“……”姜野皱眉,“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你知道你还不离他远点儿?”
姜野见王小迅沉默,他没有欺负人的习惯,轻嗤一声,姜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问他,“介意我抽烟吗?”
王小迅摇头,然后跑去把窗户和通风全部打开了。
“……”艹!
姜野点了一支烟,他穿黑色的毛衣,肩膀宽阔,神色不羁,“你开个价,多少钱你才能离开他?”
王小迅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
在这一刻,姜野觉得自己像是那种豪门欺负儿媳妇儿的恶婆婆。
王小迅捏着衣角,姜野给他的感觉,和周时轲给他的不一样,姜野也是那种有钱的公子哥,周时轲也是,可感觉却不一样。
周时轲更加温和善良,而姜野不是。
他给了王小迅十足十的压迫感。
“我不是为了三哥的钱。”王小迅艰涩开口。
“五百万。”姜野淡淡道。
王小迅低着头,像是被狠狠扇了一耳光,这人根本不屑于听他说的理由。
虽然一开始他的确是看中周时轲的地位服务于他,可是现在不是的。
不过,也没人会信的,他住着周时轲的房子,花着周时轲的钱,谁会信啊。
姜野见王小迅沉默不语,以为他是嫌少,正准备加价的时候,一个枕头从后边飞过来砸中他的后脑勺,周时轲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谁给你的胆子欺负我的人?”周时轲似笑非笑道,他朝王小迅微抬下巴,“七七,过来。”
姜野摁灭烟头,一把将王小迅扯开,自己走到了周时轲面前,周时轲洗完澡,看起来干净又好欺负,姜野口干舌燥,“周时轲,你考虑考虑我。”
王小迅在一旁眼睛慢慢瞪大,他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浑身发抖,原来,原来这么多人喜欢三哥么?
周时轲靠在墙上,缓缓摇头,还没摇完,就被姜野掐住脸,不让继续拒绝了。
姜野的眼神像猎豹盯上猎物。
“你都能他在一起,我为什么不行?”他指的是王小迅。
周时轲无奈,“你是朋友,你跟他不一样。”
王小迅低着头,只能苦笑。
姜野还指着王小迅,他一脸不服,“那让他做你朋友,我要和他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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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漆黑的林道里,停着一辆低调的商务车。
赵盱在驾驶座握着方向盘,干巴巴地开口,“傅总,你不觉得,我们像跟踪狂吗?”
傅斯冕没说话,他看着楼上,眼神平静得压抑,“那上面,有几个?”
赵盱硬着头皮,“两个。”
第38章
傅斯冕大一时,赵盱便跟着他,那时候赵盱也不过也只是刚刚大学毕业。
他帮傅斯冕办事,身为最知情的旁观者,赵盱有可能比傅斯冕和周时轲两人本人都还要清楚他们对彼此的感情。
身为下属,傅斯冕是他上司,他没有资格去当面评判指责傅斯冕的对错,即使他有时候的确不认可傅斯冕的行为。
大学的时候,傅斯冕常常要学校和公司两头飞,不仅傅斯冕自己忙得脚不沾地,赵盱和其他几个助理,也是晕头转向的。
即使忙成那样,傅总都能抽出时间回学校去陪周时轲去食堂吃顿晚餐,那时候赵盱除了公司,跑得最多的就是F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傅家在申城开了分公司。
F大在申城。
而赵盱去申城,大多数都是为了给周时轲送礼物,包,车,手表。傅斯冕总送周时轲这些东西,那时候赵盱就想,要是有这么一个人这么往死里的给自己送礼物,每天扇他两巴掌都行。
赵盱也从来没想过,周时轲并不缺这些东西。
以旁观者的角度,赵盱觉得傅总是对周时轲上了心的,不然不至于把自己忙成那样,只不过那合同的事儿,的确不像是人做的。
好歹也应该和周时轲说一声,周时轲未必不会答应陪傅斯冕做这个局。
说难听点,傅斯冕就是自以为是,他习惯了掌控全局,自小傅贤对他的教育也是唯利益至上,必要的时候,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一切东西。
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才会出现在周时轲的楼下,连上去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懒得给周时轲,现在分手了,周时轲也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但赵盱是傅斯冕的人,他为傅斯冕做事。
“我去查了,”赵盱低声说道,“王小迅是个农村里来的大学生,不足为惧,姜少……还在查,他家里有点问题,方卡想必您已经知道了,他和周时轲是没有那种关系的,但是他和杨上臣是一样的,宁惹杨二,不惹方疯子,这是他们那群二代里的至理名言。”
傅斯冕眼睑垂下来,车窗打开,露出来的侧脸在路灯底下是耀眼的冷白,“赵盱。”
“嗯?”
“我对周三,真的不好吗?”傅斯冕轻声问道,他的嗓音低冷,听着令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