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盱连连点头,“好啊,怎么不好,我觉得挺好的。”废话,他要是敢说不好,傅斯冕能爬过来捏死他。
“可是我觉得,不太好。”傅斯冕抬起眼,眼里有明显的倦色。
他来北城要整理公司,很多事情要自己盯着,空出的时间几乎全部都在查周家的事情,他没想对周时轲做什么,他就是想知道,在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的阿轲是什么样子,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越查,了解得越多,傅斯冕就越心惊。
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夸阿轲乖,但真实的阿轲,与乖这个字压根一点都沾不上边,他为了迎合傅斯冕,变成傅斯冕以为自己喜欢的那个样子。
物极必反。
就算没有合同的事情,照那样下去,周时轲也会疯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赵盱只是听着,他没资格评价老板的感情生活。
“回去吧。”傅斯冕语气淡淡的。
“好的。”
-
姜野被周时轲踹走了,但他死活要在北城,他要在哪里周时轲管不着,不该说的话别说就行。
第二天下午,周时萱带周时轲见了一个人。
宋归延今天没有穿西装,看着内敛温柔了许多,他穿黑色的大衣,眉宇间气息平和,他在院子里冲周时轲笑笑。
周时萱叫阿姨给宋归延冲了咖啡,扭头对周时轲说道:“宋老师,我专门从国外挖回来的,给你做经纪人。”
周时轲看了宋归延几秒钟,而后朝人伸出手,像是根本不认识的样子,“您好。”
“宋老师是B大中文系毕业,后跨了国外M大的文化管理系硕博,一直在国外工作,近两年爆红的几个小朋友都是他带出来的,”周时萱徐徐说道,“宋老师年轻有为,以后辛苦您了。”
宋归延笑,“哪里,周总客气,都是分内之事。”
“那你们聊,熟悉一下,他明天去公司,您看着给他安排。”周时萱起身,顺便唤走了几只守在旁边意图对宋归延龇牙咧嘴的狗。
客厅里只剩下了周时轲和宋归延。
周时轲沉默了一会儿,“抱歉,我昨天不知道您是公司里的老师。”
周氏并不缺经纪人,更加不缺艺人,但凡事都分三六九等,部分经纪人是当得起他们称一声老师的,会为艺人考虑,而不是靠艺人陪酒陪吃饭换资源。
上面对这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情我愿的事情即使是上司也不好置喙太多。
但既然有你情我愿,就一定有不情不愿的,所以一个靠谱的经纪人就十分重要。
周时萱倒不是担心周时轲吃亏,在自家公司出道能吃什么亏,但既然决定出道,她就要给周时轲最好的资源,最好的经纪人,一切按顶配艺人的最高配置来。
宋归延不介意地笑笑,“是我的问题,我昨天说话没有多加考虑,我很抱歉。”
周时轲皱眉,他其实不善于和宋归延这种正儿八经的温和儒雅的人相处。
说话滴水不漏,处事不出丝毫差错,即使出了错,也能尽快找到弥补的方式,让他人感到舒适满意,也能得到他自己想要的。
“没事。”周时轲淡淡道,“我也对你动手了,我们扯平。”
楼上周时萱呵斥了一句什么,估计是几只狗在捣乱。
周时轲往上看了一眼。
宋归延适时开口,“能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吗?”
周时轲抓起桌子上一个苹果,“当然,您是我的经纪人嘛。”
他的东西都在自己房间里,为了方便他写东西,周时萱叫人把隔壁房间与周时轲自己房间中间那堵墙凿了,用来给他放书写词。
黑色的书架上放着的都是国内外享有盛誉的音乐家的作品,人物传记,吉他在墙上挂了四五把,电子琴置于落地窗旁,中间是一张很大的书桌,上边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周时轲拉开抽屉,“我给你找。”
草稿和最终定稿中间相差了十个贝多芬,周时轲把装草稿的箱子一脚踹开,抱着一沓他已经决定不再改了的稿子放到宋归延手边的小桌子上。
宋归延只翻了上边几页,便抬眼,有些疑惑地问,“我记得,你之前在Moon不是这个风格?”
那时候唱的歌作的曲都偏向温柔抒情的慢歌,很考验唱功,也很符合周时轲当时的人设。
“抱歉,我只是想对自己的艺人有一个清晰的定位。”宋归延说道。
“没事,”周时轲没有不耐烦,他想了一下,回答道,“换风格了,不喜欢之前的风格了。”
宋归延迟疑地点点头,没有再继续问。
“我等会会去公司,关于你出道的事宜我们会制定完整的章程出来,”宋归延语气微顿,声音放得轻了些,像是怕周时轲再生气,“可能会借用一下你之前在moon的经历,你介意吗?”
周时轲嗤笑一声,“不介意。”
“既然姐姐找你,自然是信得过您,”周时轲以前也不插手吴全华的决定,“这些你要带走吗?”
“不用全部。”宋归延说。
周时轲垂眼,“那你自己挑吧。”
宋归延眼睛毒,他选的几篇稿子全都是周时轲自己也最看好的。
确定好之后,周时轲送宋归延离开,在门口的时候,宋归延伸手拦住周时轲,眼里沁着淡淡的笑,“不用送出去,明天见。”
周时轲抿了抿唇角,淡淡地回了一句“明天见”。
宋归延开车离开,周时轲转身,周时萱正好从楼上下来,“宋老师脾气很好,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他说,人家今天在公司呆了一上午,都是为了你出道的事情。”
周时轲点头,“我知道。”
周时萱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良久,她缓缓问道:“听说,你把市中心的房子给了一个学生在住?”
“额……”
“额什么?”周时萱走下楼梯,在茶几上翻出今天的报纸,“你怎么想的,说说看?”
周时轲没敢坐到周时萱旁边,他在餐桌那边坐下来,离周时萱远远的,“我给过他选择,他自愿留下来的。”
昨天晚上,他让姜野离开之后,问王小迅,除了钱,他什么都给不了对方,是留是走,全凭王小迅自己选择。
他自愿选择了继续留在那里。
周时萱也见过不少人,虽然她是女性,但扑上来的男孩子也不少,女生也有,无外乎都是为了那么几样东西。
“猪都会选留下来。”她语气冷淡。
“反正也就这几年了,”周时萱又说,“有喜欢的人吗?”
周时轲心里一紧,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没去想傅斯冕,更不想让周时萱知道。
周时萱皱眉,“你大学在做什么?”
周时轲面对周时萱时,异常乖巧,他干巴巴地回答,“学习啊。”
“……”
“周时旬已经结婚了,下一个应该轮到你了,我会给你物色合适的对象。”周时萱低头看着报纸,说话的语气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这是一件待办的公事。
周时轲本想拒绝,但翻来覆去也没能找到可以拒绝的理由,半晌过去,他点头,“好。”
过去的事情已经翻篇了,他应该按照本来的轨迹,进行他本来的人生。
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傅斯冕的,属于周三的人生。
-
天擦黑,风乍起。
周时轲穿上外套,从墙上取下牵引绳,给蹲在脚边的三只狗挨个套上。
它们今天异常的安静听话,不乱跳不乱扑,可能也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
周时轲牵着它们走在路边,别墅区的业主住得十分散,往往要隔很远才会出现一户,路上见不着人影,两旁载着柏树和杨树,太阳快落下时,剩一道线一样的光线在蜿蜒的草坪高处逶迤。
三只狗在周时轲前边慢慢悠悠地晃着,这里嗅嗅,那里嗅嗅,周时轲懒洋洋地跟在它们后边。
快出小区了。
周时轲拽了拽绳子,颗颗最先蹲到周时轲的脚边,接着是剩下两只,他们不约而同看着不远处的青年。
傅斯冕穿着一身运动服,头发散在额前,浑身的衿贵与疏离感。
当时在一起的时候周围同学怎么说来着,要是能和傅斯冕在一起,他们愿意少活二十年。
即使是和傅斯冕当同学,都足够他们出去吹几年。
抛开其他的不说,单论傅斯冕的长相,要是他出道,几乎就没那些影帝爱豆的事儿。
再加上对方温和又周到的待人接物,他想拿下谁,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周时轲突然挺同情自己,太倒霉了,第一次恋爱就碰上了一个满级怪物。
突然,阿周兴奋起来,他叫了两声,牵引绳勒得它直翻白眼它也要往前冲,周时轲踹了它一脚,它哈着气往那个方向奔。
周时轲看着对方,心下一动,他手一松,阿周立刻就撒开腿跑出了闸门。
它速度飞快,像一道闪电似的冲过去,不管是力道还是速度,都足以将一个成年人扑倒在地。
周时轲以为阿周是想咬人才拉着他,既然对方不走,那他也没必要客气了,他用看热闹的表情看着对面。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阿周只是往傅斯冕身上扑,还狂摇着尾巴,俨然是在讨好傅斯冕。
“……”
周时轲拽着剩下两只狗走过去,冷着脸,唤了一声阿周。
阿周停下了,在周时轲和傅斯冕之间犹豫不决,它委屈地“呜”了一声,周时轲正想骂它,就见傅斯冕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狗子吃的零食。
“……”
阿周立刻又兴奋起来。
周时轲皱眉,走上前没有任何犹豫地给了傅斯冕一耳光,咬牙切齿道:“你贱不贱?”
傅斯冕被打得偏过头去,他半张脸先是发麻,最后才是隐隐作痛,牙关磕到了舌头,接着咸腥味就在嘴里弥漫开。
他回头,望着周时轲,眼神幽暗,“你手打疼了吗?”
阿周嘴里含着零食,心满意足地回到周时轲身边,周时轲低头看着它,面无表情问它,“你是自己吐出来还是我帮你?”
“呜~”阿周趴在了地上,将嘴里的零食吐了出来。
“狗你也算计,不愧是你。”周时轲冷冷道。
傅斯冕像是没有听见周时轲的咄咄逼人一样,他问道:“你和姜野在一起了?”
周时轲:“你要是闲得慌,可以再去卖几个人,给自己找点事做。”
“回答我,你是不是和姜野在一起了?”傅斯冕往前走了一步,他气息太冷,三只狗立马警觉起来,对傅斯冕露出攻击状态。
周时轲比傅斯冕要矮上大半个头,身型上也有差距,对方带来的压迫感不容忽视,他往后退,似笑非笑,“你发什么疯?我跟谁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
傅斯冕微微垂眼,再抬起眼时,他眼底出现温和却又怪异的笑,“你尽管试试。”
周时轲蹙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周三,我不动你,你想要什么,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傅斯冕声音像流动的冰渣子,语速缓慢,却带着隐隐的威胁,“但不管是姜野,还是宋归延,你最好和他们保持距离。”
周时轲抬眼,他直视傅斯冕,“你威胁我?”
傅斯冕弯起嘴角,温和又纵容,“我喜欢你。”
“傅先生,”周时轲提高音量,拖长尾音,接着不可抑制地笑起来,他眉眼带着明晃晃的讥讽,“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话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可信度。”
“所以也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恶心人的话了。”
以前都是要周时轲先主动说,傅斯冕才会跟着说,现在周时轲也不稀罕了,他心里没有起一丝波澜,平静得让周时轲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太阳完全落下去,四周景物变得模糊,在这一刻,这一秒,有些东西,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猝不及防又理所应当,而面对傅斯冕迟来的挽回,周时轲听了只觉得可笑和悲哀。
傅斯冕不想再和周时轲起争执,他问对方,“宋归延今天去你家了?”
周时轲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傅斯冕的问题,而是慢慢转头,看向了路边的住宅楼。
如果说里边别墅区住的基本都是北城的企业家,或者一起行业的大拿,那么这住宅楼就是他们的附属,各行的精英都喜欢买这里,价格居高不下。
他想到前段时间在那场大雨里,在对面看见的打着伞一动不动站在雨幕里的人影。
周时轲眼皮猛地一跳。
“你他妈监视我?”周时轲回过头,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对此,傅斯冕显得无比坦荡。
“证据呢?”
周时轲定定地看着傅斯冕,他胃部一阵收缩,紧接着开始翻江倒海,他觉得恶心。
“行,我没证据,”周时轲勾起一边嘴角,他气得心口疼,就绝对没有傅斯冕好过的,“你不让我和别人在一起,我他妈明天就能给你结个婚。”
傅斯冕眼里像是压抑着什么,克制着什么,实际上自从来到北城,他就一直在克制,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与冷静,在碰见周时轲时,慢慢开始瓦解。
“你没必要为了让我生气而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周时轲眼睛瞪大,噗嗤一笑,“我姓周,我肯定是要和我姐姐满意的人结婚的,傅斯冕,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