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身。
“前辈,告诉我吧,你遇到的事,什么都行。”
齐麟嗯了一声。
……
他告诉了时乐很多,包括自己的发现与记忆,还有谢言对自己的诊断。
“谢言?是上次在蜡像馆遇到的那个心理咨询师?”
“对,就是他。他给我做了一系列检查。并且得出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结论。他说,我的副人格存在杀人的可能。”
时乐眼神游离了片刻,但又很快地恢复到正轨。
“心理咨询师怎么会有这些专业设备?那都是医院才会有的。”
“专业。”
“或许吧。”时乐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那我们就从那个老人家的证词开始查起。他没有看见你行凶的画面,就不足以说明你真的干了那些事情。我们只要能够查清真正的凶手,就能证明你是清白的。”
时乐的话超出了齐麟的预料。他以为时乐要和他一起查的是玫瑰连环案,没想到时乐说的居然是他的清白。
“那老人家的位置是小巷入口,只要有人出入都会被看见。而且谢言已经说了,我的副人格是极不稳定的。在那种情况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我——亦或者是另一个我。”
在他的心理,玫瑰连环案才是他的心病。他曾想过,那怕自己真的要入狱,也要把那个幕后黑手抓住。
至于自己的事情,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齐麟想要劝时乐放弃这个想法,可是时乐的眼神异常坚定。
“不,那绝对不是你。”时乐说,“我不相信你的另一半会是阴冷邪恶的。哪怕那是另一个你,也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前辈,你很温柔,很正义,另一个人格也一定是温柔正义的。”
“可是,”齐麟咽了一口口水,“他们都说副人格和主人格的性格会完全相反。”
“那是他们,不是你。”时乐扶住齐麟的脸庞,“前辈,跟着我,好吗?”
他闭上眼,吻上了齐麟的唇。
齐麟把要说的话藏进了唇齿间的夹缝中。
从窗帘缝隙中溢出的阳光稀释在洁白的被单上,笼罩着眼前几分皎洁。在齐麟眼里,时乐就像是阳光带来的使者一般,白皙的皮肤闪闪发光,连眼角都闪耀着几颗晶莹的星星。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想要占有时乐。他想把这个乖巧懂事的弟弟深深藏进自己的生命里,藏好,再在漫长岁月中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前辈。”
“嗯?”
时乐勾着齐麟的颈脖向后昂去,齐麟也就顺着力倒在了时乐身上。
他感觉自己镶嵌进了床里,就像时乐镶嵌进了自己。
“前辈……”时乐咬着牙关,稍稍把齐麟推开了点,“先回答我问题。”
齐麟不想回答。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他的身子稍稍倾斜了些。手指划过时乐的侧脸,希望能够让此代替自己的回答。
但是时乐还是不屈不挠。虽然已经疼的吸气,还是继续向齐麟提要求:“前辈,嘶——你先答应我,一定不要放弃自己。”
齐麟叹了口气。
“我也没有说过我会放弃自己。”他俯在时乐耳边,吹动耳边细细的绒毛,“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放弃自己。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能让自己进入危险的境地,知道了吗?”
“知道了。”
时乐的声音很低,低到快要沉入地下,然后被柔软的床单包裹住。
第七十二章 猎手7
中午十二点,青城。
时乐懒洋洋地躺在齐麟怀里,任凭齐麟帮他洗净擦干,再扔回床上。
咕噜咕噜在床上滚了两圈后,时乐躲进了被子里。
“前辈,我仔细想了一下,我们应该先从老人的证词开始破解。在那么黑的黑夜,还能清楚看清你身上的伤疤,我觉得这不正常。”
齐麟嗯了一声,把被子扯开,把时乐的头扶起后为他套上了T恤。
“所以,我觉得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让老人误以为他看到的人是你。只要我们能够解开这个误会,那么也就没有证据表明你会是凶手了。”
“那真正的凶手怎么办?不去找大王他们要点案件资料?”齐麟一边帮时乐穿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抓住真凶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我好好帮你洗脱嫌疑就是了。”
穿好衣服的时乐跳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齐麟紧随其后,从背后扶住时乐的腰,“你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去调查就可以。”
“前辈你什么意思?”时乐推开齐麟的手,弯起自己薄薄一层肌肉的手臂说:“我身体强着呢,不说这强度,再来三个小时我也完全没问题。”
“……”
“怎么?前辈你不信啊?我跟你说,要不是你比我高,在上面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齐麟反应了片刻,“?”
……
出现在老人家门口时,看着靠墙站着的时乐与在一旁撑着他的齐麟,老人很是吃惊,指了指时乐,又指了指齐麟,想说什么却半天没说出来,最后才憋出一句:“原来你们两个是一起的吗?”
“啊?”时乐的音调高了八度。
“一起”这个词用的实在太过灵性,以至于他以为自己与齐麟的关系居然这么快就暴露在了一个陌生人之前。刚想开口否认,齐麟却一口答道:
“没错。”
时乐像见鬼一样看着齐麟。齐麟冲时乐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人哈哈笑了起来,“怪不得这小伙子当时和我说,等下有个高个子没穿警服的警察来找我时,请我一定要告诉他我所看见的事情。你们这对朋友真奇怪,在一起工作还不共享资源,还要我说两次。”
“共享资源?”
齐麟眯起眼看着时乐,时乐举手投降扯开话题。
“那个,老人家,我们是来了解更详细的信息。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些疑点,希望能够再在您这里获得一些其他的信息。”
“没事,难得有乖娃子能陪我说话,进来吧。”
老人退后一步,让出了门口的位置,随即又给两人泡了一壶茶,招待两人坐在沙发上。
抬头,能够刚好看到三角橱上的保健品。
“买了这么多保健品吗?”齐麟没话找话与老人搭讪,心想这或许又是个被推销员忽悠的老人。
“本来身体就不好,多买点保健品,不是想着不为儿子添麻烦吗?”老人往泡好的普洱茶里撒了一把菊花。
“您子女也和您住一起吗?”
“我只有一个儿子,在江城工作。这是老宅,就住我一个。”
独居老人最容易买保健品,一般不是因为自己信了保健品的功效,只单纯因为需要热情的推销员多陪自己说说话。
若是放在平常,齐麟或许会劝几句,让老人别再乱花钱了。经历了迷茫与无助后,他觉得还是应该给老人留下一个精神的寄托。
齐麟站起身,检查了一下保健品后面的许可,确定不是三无产品后,放心的坐回了沙发。
“这些保健品上都夹着贺卡,应该是同一个销售员吧?”在齐麟查看生产许可时,时乐注意到了每个保健品的右边都贴着淡雅的粉白色贺卡。款式相同,封面上手写的字迹也相同。
“之前是另外一个,不过那人没他这么贴心。是前段时间换了他之后,才开始有贺卡的。”老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很贴心,几乎每天下午都会来看望我。”
“那等下应该会看到这位贴心先生?”时乐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了。
“不,他昨天就辞职了。真是可惜,不知道他现在去干什么了。我猜估计是去开花店了,再怎么说都是一个热爱玫瑰的人。辞掉这个无聊的工作,存下一笔钱开花店确实是好生意。”
“热爱玫瑰?平常经常和您谈论起玫瑰?”
“那倒不是,他从来不和我谈玫瑰,我对花没有兴趣。但我总能闻到他身上有玫瑰香精的味道——这么说来可能也不是喜欢花,只是碰巧用了这种香水而已。”
时乐看向齐麟,齐麟继续追问:“能够简单描述一下他的长相吗?”
“他戴着口罩,看不见脸,光听声音应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至于身高嘛……”
老人比划了一下。
“和你差不多高,体型好像也差不多。”
没错,身高一米八八左右,身上有玫瑰香气。之前在音乐厅时宁安看到的应该就是这个人。
现在王柏还在医院ICU里躺着,不可能是他,那么,这个人就只能是一直在操纵大局的黑手。
“这人是个左撇子对吗?”
“我也是这么感觉的。虽然他一直在用右手,但是柜子上的皮球滚下来时他下意识使用了左手接。那时候我还问他为什么要纠正这个习惯,他也不回答我。”
原来如此。为了进一步摧毁齐麟的心理防线,手都伸到这里来了。
这盘棋,注定是生死局。
齐麟更加坚定了那晚的事情另有隐情,“可以看一下贺卡里面的内容吗?”
“请便。”
齐麟打开贺卡。上面除了询问身体健康的贺词之外,还用彩色铅笔画着一朵淡蓝色的玫瑰。
心理暗示。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老人在那么黑的黑夜也会觉得齐麟不经意间露出的伤疤会是玫瑰形状。
“您确定您看见可疑人员是前晚的事情吗?”齐麟问。
“当然,我又没有老年痴呆,前晚的事情我还能不记得吗?前天十七号,正好是我老伴的忌日。”
时乐皱起了眉头。
“不,今天是二十号。”他为了让老人信服,还特意调出手机日历页面,给老人看。
第七十三章 猎手8
“怎么会呢,我记得就是前天啊。”老人明显有些急躁了,“是不是你的手机日历弄错了?”
这事放谁身上都烦躁。连齐麟都感觉不可思议。
偷走别人一天的时间,这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不会,我的日历也显示今天是二十号。”齐麟打开日历确定,“您还记不记得有什么事情会让您搞错时间?比如说日历本身错了,或者是看新闻的时候漏看了一天。”
经齐麟这么一提醒,老人才开始回忆自己生活中不对劲的一点。但是回忆来回忆去都没有找到自己误会时间的原因。
他平常没有看日期的习惯,也鲜少打开电视,对于日期根本就没有概念。
齐麟松了一口气,可更大的问题却浮出了水面。
死者到底是被谁杀的?
“既然没有看日期的习惯,又怎么能够算着忌日?”
“其实我一直没有算着。毕竟老婆子走得早,这些年一个人过习惯了。至于扫墓的事,之前该扫墓时墓园都会来电话提醒。只是今年因为修缮的原因,暂时没法扫墓,他们也就没有给我打电话。”
“墓园也有修缮的习惯吗?”
“好像说是来了鼹鼠,不停在墓园草坪上挖洞,这才修理草坪的。”
“奇怪了。”齐麟拖着下巴想,墓园又不是荒郊野岭,周围有医院,有殡仪馆,怎么想都不应该有鼹鼠这种动物才对。
如果天然不可能,那么就只有人为了。
“和我一般高的推销员,是不是会和您强调什么东西?”齐麟试探性着问道。
“推销员当然是会强调推销产品。我还没见过不推销产品的推销员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齐麟一点点引导老人进行回忆,“比如说,经常性的和你提到某一件事情,或者是闲聊时有意无意地说起什么活动。”
“你这么一说到的确有,他老是鼓励我出去看看。知道我喜欢民乐,还告诉我青少年宫近期会有古筝表演。”
齐麟眼神示意时乐上网找一找这个活动的信息。时乐很快便从官网得到了答案。
“古筝表演在十七号。我怀疑是推销员期间不断暗示时间,导致把十八号误认成了十七号。”
老人沉默了,看上去在很努力的捋清楚其中的关系。
“虽然他的确不断强调活动的时间和活动,但是我也不是用日期记时间的啊。我清楚的记得就是前天,毕竟我每天晚上都要在阳台看风景。我清楚记得那距离今天只隔了一个晚上,而昨天晚上我看见了你们两个在楼下说话。”
回忆到这里,老人才反应过来,指着时乐说:“哦,对,昨天晚上在楼下的是你们两个。你好像还特别不高兴,臭着脸自己回了房间。”
说着说着,老人觉得记忆里有什么东西混杂了进去。
“不对,我确实是十七号看见可疑人员的。十七号的时候我儿子给我来了电话,也就是那时我无意识地注意到了手机上的日期。那时没有注意,现在想想,确实是十七号没错。”
“也就是说,推销员通过暗示,暗示十七号那天是十八号,从而让您觉得十七号就是前天。”齐麟下了定论。十七号的时候他还在陪着时乐办理出院,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出现在下面被老人看到的,一定就是推销员。
可与此同时,又有新的疑问冒了出来。
“那十八号真正的记忆去哪里了?哪怕是药物也没法精确抹掉十八号的记忆才对。”
齐麟在心中问自己,真的有可能会忘掉一天的记忆吗?定向的抹除某一天,而且是抹除连细枝末节都能记住的老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