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峤总是听那些学生说宋羽河是漂亮蠢货,本来他很不理解这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直到现在……
薄峤强忍着,低声骂他:“笨蛋。”
宋羽河愣了一下,听出来这是骂人的话,小心翼翼地将画抱在怀里不让他看,讷讷道:“对、对不起。”
薄峤:“……”
薄峤实在是服气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头一回对他有了想要追根究底的好奇。
“你在哪里长大?”
“莫芬芬。”
薄峤脑子冒出一个问号,打开了光脑在星河地图中搜索半天,才在伏恩里最偏远的星球发现了这个“莫芬芬”。
那里的星域有一块移动虫洞,星网很难覆盖过去,怪不得是这副什么都没见过的样子。
“你爸妈呢?”
宋羽河摇了摇手上的仿生人:“在这里——都是57。”
薄峤:“……”
薄峤觉得想和他认真聊天的自己才是笨蛋。
他揉着眉心,神色复杂地说:“我是说亲生父母。”
宋羽河将手放下,迷茫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薄峤疑惑,“是当时年纪太小不记得了还是脑子有……”
咳,有问题。
宋羽河摸摸脑袋:“好像撞到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薄峤大学学的是药品,对医疗也略微知道一点,见他这副模样应该也是脑子受过伤,正常人的话不可能会是他这个行事风格。
又乖又疯,还带着点百无禁忌的天真。
“那个仿生人……”薄峤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真的没记错他的编号?”
“没有。”宋羽河斩钉截铁地摇头,“57的编号我在那十年看了无数遍。”
薄峤一愣,不知道怎么这句话莫名心酸。
宋羽河说着,又有些黯然地垂下头:“我……我最近做梦的时候梦到一些画面,在好大的玫瑰园,那个人说要给我做玫瑰糕吃,还要去看哥哥。”
薄峤眉头皱起。
玫瑰糕?哥哥?
“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宋羽河:“好像是……”
他说着,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很快全是冷汗,没一会就抱着脑袋,看起来有些痛苦。
薄峤被吓住,忙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没事,想不起来就别想。”
宋羽河急促喘息着,好半天才缓过来。
薄峤不敢再问他其他事了。
本来将宋羽河接过来,薄峤也打着想要弄清楚疑似自己的仿生人为什么会在一个孩子手里,但见宋羽河一提之前的事就头疼,只好暂时不说这事了。
失忆这种事,还是得去正规医院。
宋羽河恢复能力很强,57安慰了几句,他立刻就活蹦乱跳起来。
到了晚上,薄峤去上课,宋羽河听说研究院要将那个自爆程序的仿生人给制止程序,也颠颠地跑了过去。
薄峤的住处离两所大学都很近,宋羽河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但还没进研究院就瞧见今天的伏恩里大学人山人海,似乎比昨天情人节还热闹。
宋羽河对热闹没有兴趣,他只想去拆仿生人,挤开人群去了研究院,路上听了两耳朵,好像有个明星要来伏恩里拍戏。
明星?
宋羽河很好奇光脑的搜索系统,正好趁此机会点开搜索栏,尝试着输入了【明星】两个字。
光脑使用时间大概久了点,搜索后闪了两下才显示出来。
「明星
性别:全部.男.女
地区:伏恩里.南淮星.第九行.更多」
第一行推荐的顶级流量明星:
图片:乔先生痴呆再痴呆循环痴呆.jpg
姓名:乔先生
宋羽河:“???”
宋羽河懵了半天,立刻拍仿生人,喊:“57!57你看,乔先生不、不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他就在这个世界!”
57:“???”
宋羽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直到研究室都在那啧啧称奇。
“看来那个‘医疗舱’并不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啊,我回去要去问问先生。”
研究室的仿生人已经处于待机状态,闭着眼睛躺在操作台上,胸口处的“心脏”外壳已经被打开,隐约看到流银稳定器在笃笃地运行。
按照资历,轮不到宋羽河去拆解,操作台旁边围了两圈的人,他只能捏着光脑上挂着的玫瑰挂件踮着脚尖往里看。
这个特殊仿生人的自爆应该不是神经网络的病毒程序,倒像是植入了什么奇怪的催动零件。
宋羽河这踮着脚尖看着,一旁传来陆镜的声音。
“啧,这么多人围着,就不怕这仿生人突然自爆吗?”
宋羽河回答他:“他们把仿生人待机了,任何程序都不会催动。”
陆镜挑眉:“万一里面那个零件就是触碰到就会强行催动程序自爆呢?”
宋羽河认真想了想:“好像也对。”
陆镜见宋羽河没有丝毫排斥地和自己对话,一阵窃喜,他打算套套近乎再给他解释拍摄的事。
“羽河啊,你现在住在哪里啊?还能回来住吗?”
宋羽河摇头:“先生让我住在那里。”
陆镜悄咪咪地说:“但在学校应该更方便吧。”
宋羽河认真想了想。
陆镜见有戏,忙趁机说:“今天这事,我和你解释解释呗。”
宋羽河:“什么事?”
陆镜正要将自己酝酿了半天的解释说出来,研究室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有人说:“它自爆程序启动了?!”
“!你们碰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碰到啊!它突然就……”
秦现正在不远处看着,见状从容不迫地说:“先将仿生人的防爆玻璃柜打开,别让它……”
这话还没说完,待机的仿生人突然从操作台上一跃而起,竟然直接冲开人群往外跑去。
宋羽河反应很快,在研究室的人没人赶上去追即将自爆的仿生人时,他挣脱开陆镜拉他的手,快步追上前。
仿生人刚走到研究室的走廊,便被他两三下直接制住。
宋羽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姿态潇洒利落,等到研究院安保的人到来时,他已经单膝跪在地上,另外一个膝盖抵着仿生人的腰腹,死死制住仿生人面无表情挣扎着想要逃离的动作。
安保人员吓得脸都白了,外面因为那个明星聚集了大量的学生,要是让这个仿生人跑出去自爆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院长第一时间赶来,见状冷冷下令道:“摧毁它。”
宋羽河死死制着仿生人挣扎的手,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干净利落卸开脑袋的外壳,果不其然在神经网络的零件处发现了一个血红的按钮。
他本能伸手去将那个按钮抠下来,只要将这个拆卸掉,这个仿生人就不会自寻死路,启动什么自爆系统。
但宋羽河的手离那按钮只差一厘米,一声闷闷的枪声猛地响起,而后他膝盖上面的仿生人心脏位置,明明灭灭两下。
流银稳定器停止运行。
挣扎个不停的仿生人应声安静,变成一堆动也不能动的铁。
宋羽河愣了。
他的脸上被溅了几滴流银,视线和那大睁着双眼却已停止运行的仿生人对上,直到被秦现拉扯开了也没有反应过来。
秦现着急得上上下下打量他,发现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生气道:“你怎么能直接上去制住他?!没有看到连安保没有工具都不敢靠近吗?!”
宋羽河茫然看他:“他……死了。”
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愕然看着他。
仿生人从来都是用报废,从没有人用“死了”这种词。
没有去管其他人的表情,宋羽河挣开秦现的手,缓慢走向仿生人,脸上全是无法理解的迷茫。
就像《心脏》那个仿生人一样,为什么能眼睛眨都不眨地就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呢?
被仿生人养大的宋羽河,思维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地上的仿生人突然传来滴滴几声急促的警报,而后在一阵尖叫声中,骤然炸开。
离得最近的宋羽河眼眸猛地张大。
周围的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他能看到仿生人身上的流银在炸开时形成的白絮,能看到仿生人的零件七零八落散向四周。
恍惚间,他好像身处一个圆形的幽闭舱中,无数流银组成能供人呼吸的生存舱。
他在一阵扭曲中逐渐往前行,也似乎是在往后退,但他已经没有任何感知了。
直到一阵剧烈的失重感传来,宋羽河不知道自己落了多久,他浑身麻木,像是隔着玻璃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落地撞击声。
他的脑袋好像磕到了哪里,剧痛难忍,血从脸颊流下来。
最后的最后,他又听到一声近在咫尺的流银爆炸声。
等到小小的他从昏睡中醒来时,周围一片荒芜,流银爆炸后形成的废渣轻缓如羽毛,漂亮得过分。
和此时一样。
无数白絮缓缓组成羽毛,像是一条河流缓缓往周围流动飘浮。
宋羽河迷茫看着。
记忆一闪而逝,现实中却只过了半秒不到。
宋羽河在一片惊叫声中沉浸在回忆中,直到一双手猛地将自己抱住,用力往前一扑,两人狼狈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爆炸声轰然传遍半个走廊。
原来宋羽河所站的地方已经一片焦黑。
宋羽河后背有些疼,怔然地张开眼睛。
在一片羽毛织成的河流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薄峤脸色惨白,双手用力将他紧抱在怀里。
第21章 报复社会
薄峤上完课,听说影帝盛临来伏恩里拍戏,连课件都没来得及放回办公室,就马不停蹄冲向伏恩里。
盛临在娱乐圈年少成名,哪怕前段时间的出柜风波闹得沸沸扬扬,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人气。
薄峤赶过去的时候,拍戏的地方已经围了一圈的人,好多人拿着光脑拍照,还有一堆拿着色纸要签名的。
盛临在中间神色冷淡地营业,时不时勾个唇露出一个浅笑,都能看得周围无论男女都尖叫不已。
薄峤投资了盛临的工作室,虽然加上盛临的通讯ID,但他从来不去打扰盛临——毕竟薄总享受的只是和一群人追星的快乐,私下底吃瓜追星太无趣了。
看着一堆人满脸激动地排队签名,薄峤很满意这样的追星氛围,戴着口罩也排了个队,打算要个签名。
只是他还没排一会,不远处的仿生机械研究院传来更大的喧哗尖叫声,吸引排队的人全都回头疑惑看过去。
薄峤先生排在队尾,离门口很近,嫌弃地看了看“仿生”那两个字,不想去凑有流银味的热闹。
只是那声音却越来越大,甚至连门外的安保人员就惊慌失措地持枪跑了进去。
薄峤这才来了兴致,又戴上一层口罩,赶过去瞧热闹。
这是何等的吃瓜精神?
然后……
事实告诉他,凑热闹,很容易被波及无辜。
薄峤只觉得耳畔一阵嗡鸣,像是被炸懵了,背后也是一阵灼烧似的剧痛。
那流银爆炸后的白羽梦幻美丽,但溅在人身上却像是浓硫酸,薄峤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伤,脸色惨白一片,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秦现快步冲上来,厉声说:“快去准备医疗舱!”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二楼打开医疗舱。
那好像河流的白羽已经被安保用机器飞快消下去,但夹杂着灼热和冰冷两股温度的气息依然弥漫在走廊中。
薄峤起身将沾了流银的外套脱掉,但里面的衬衫还是腐蚀出了几个洞,连手肘处都溢出一股鲜血来。
宋羽河还呆呆坐在地上,仰着头看他。
秦现拉着他要去医疗舱,像这种血肉模糊的伤,在医疗舱躺个二十分钟就痊愈了,但谁都不能保证流银那种东西爆炸后是不是真的会有辐射,给他的伤处留下后遗症。
薄峤不知道是痛的还是被四处可见的流银味恶心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他扯掉口罩,没管秦现的拉扯,蹲下来擦掉宋羽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脸庞的泪水。
“哭什么?”薄峤拧眉,“没出息。”
宋羽河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哭,他看着薄峤小臂上缓缓流下来的鲜血,讷讷道:“血……”
薄峤这才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他低下头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说:“伤得不重……”
只是话音刚落,他才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血红。
血……
薄峤刚才一时冲动上头,差点忘了。
他晕血。
秦现看着刚才还在逞能的薄峤先生往后一倒,直接晕了。
秦现:“……”
宋羽河:“……”
秦现简直哭笑不得,急忙扶住他找人将薄峤弄二楼医疗舱去了。
宋羽河双腿发软,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又跌了回去,还是陆镜急急忙忙冲过来把他扶起来。
“怎么样?”陆镜焦急地检查他身上有没有被流银炸到,“哪里疼吗?!”
宋羽河惨白着脸摇摇头,他扎头发的电线已经掉了,披肩的长发散在肩上,脸侧还有几绺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雪白的皮肤上。
这副模样,倒是比受重伤的薄峤还要孱弱一点。
陆镜仔细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流银溅上是的印子,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