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沙在群里转发了他和Fade的聊天记录,他好奇多问了一嘴,立马就猜了个十成十。
尤其东沙说那小孩还挺漂亮的时候。
【木白白】:嗯,我记得。
【木白白】:我和公司的约还有半年,半年后我会去试训的。
这一次,穆白给出了准确的时间。
如果说为什么,大体是比赛服段位的增长让穆白逐渐熟悉了游戏,加上那局JG的比赛视频。
他真的太想回到赛场了。
布谷喜出望外,敲字的手在键盘上翻飞。
【布谷布谷】:你有决定真是太好了。时间合适的时候可以联系我,段位也加油打高一点,对评估你的工资很有帮助。
【木白白】:好,谢谢【微笑黄豆.jpg】
发完这个图标,穆白半分钟没能等到回复。
应当是说完了吧。
穆白正打算熄灭手机,掌心大小的小机器又忽然振动了起来。
【布谷布谷】:【拥抱.jpg】
【布谷布谷】:我昨天看了你的直播。
【布谷布谷】:跟你一起双排的队友玩得不错,有兴趣一起试训吗?
一起双排的队友。
是指Jze吗?
穆白看着这条消息,忽地有些发愣。
他没有想到,只是一起排位而已,Jze居然这么快就进入了教练的视线。
【木白白】:我问问他。
关掉聊天页面,穆白看着Jze一片漆黑的头像,缓缓点开。
【木白白】:你想打职业吗?
对面没有动静。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明天有课的大学生早就趟进了被窝,哪还在玩手机。
穆白下了夜间公交,独自走在狭长的小道上,昏暗的灯光照亮他的侧脸,在眼睫处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手机震动,Jze的消息这才发了过来。
【Jze】:不想。
【木白白】:为什么?
【Jze】:没兴趣。
明明没见过面,穆白却能微妙地脑补出Jze说这句话时的慵懒表情。
说来也是。
这个世界游戏已经发展了十年,这个号又是老玩家,很少人的热情能持续那么多日月。
联想到今天对方莫名鸽了一天,穆白忽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敲字。
【木白白】:那……以后还玩游戏吗?
【Jze】:玩,今天有点事而已。
穆白顿时支棱了起来。
他翻出手机里存着的几个G大宝贝,打包发到Jze聊天里。
都是他四处搜罗的Fade比赛高清合集。
【木白白】:你和他风格很像,没事可以看一下,对你游戏很有帮助。
【Jze】:好。
【Jze】:所以你真的是JG粉?
【木白白】:……
【木白白】:不是。我只是单纯觉得Fade打得好而已。
穆白想了想,又添上一句。
【木白白】:如果可以,我想跟他同台竞技。
【Jze】:你未成年。
猝不及防被戳中痛点,穆白闷着脸回,把虚拟键盘敲得咔咔作响。
【木白白】:我明年二月就成年,只是得等公司半年合约而已。顺利的话说不定秋季赛就在打LPL了。
手机相册里第一张照片至今存着,纸张上用黑笔用力涂出来的深痕,每个字符仿佛都能穿透纸背。
那是刚穿越过来时留下的,他不知道前世的记忆会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只能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留在纸上。
就写下了这串队名,和刻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名字。
——TE丶Wood。
他喜欢赛场。
喜欢上面的节奏光芒,观众的欢呼,更热爱几乎精确到毫秒的反应,和按下闪现突进人群的瞬间。
穆白低下头,摁着手机屏幕。
【木白白】:你知道吗,我今天去了JG基地,见到Fade了。
【木白白】: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哦,你不要外传。
【Jze】:嗯。
只有一个字的承诺,但穆白却感觉莫名信任。
仿佛只要看到这条简单的回复,就好像得到什么沉重的承诺一般。
穆白缓缓敲字。
【木白白】:我听到教练带他去医院,好像他的伤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没想到都挂了海院的骨科专科。
【木白白】:网上都说他因为手伤很快就要退役了,我觉得是真事。
【木白白】:虽然我也不一定能上赛场,但就感觉,挺遗憾的。
几条消息发完,对面不再回复。
夜风从身后吹来,裹挟着冬季的湿气,凉意似乎能穿透肌肤,虫蚁般渗进骨髓里。
穆白拢了拢袖子,朝手心呵了口热气,闷头在黑夜里独自向前走着。
他似乎总是生不逢时。
*
JG俱乐部里,梁天敲响纪泽房门,看到他来,青年面不改色地掩下手机。
满屋子的烟味。
“怎么又抽了。”不沾烟酒的梁天被冲得只皱眉,随手打开窗通风:“记得上赛场千万不要抽,还有直播的时候也不要,拍到就罚款。明白没?”
“嗯。”纪泽把夹在双指间的烟头碾灭。
梁天实在受不了那股味道,就靠在门边上问:“你看今天的热搜了吗?”
“看到了。”纪泽回。
“早知道下次去医院带多点人好了,没想到工作日去都能碰到粉丝,还偏偏把你拍了下来。”梁天细碎地念叨着,“别担心,我找人给你辟个谣,就说是偶尔手酸。”
“不用。”纪泽:“圈子里大部分都有手伤,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再瞒会有反效果。”
“你要公开?”联想到纪泽只签到今年年底的合同,梁天忽地警觉起来:“你想退役?”
纪泽捏着手机后盖,里面还隐约传来新消息的震动音,小主播似乎又在说些什么。
他敛起眸,声音很轻:“不退。至少到明年秋季为止,不退。”
第二十一章
久久等不到Jze的消息,穆白打开本地视频,点开最新比赛的录播播放。
新购入的廉价耳机里随之传出赛前激昂的音乐声。
因为只是常规赛,还是外赛区,解说的声音非常轻松,各种有趣的梗一个接一个地往外抛。
“还记得Fade来赛区打的第一场比赛,是我解说的。”解说笑着道,“他也是运气不好,第一场就碰上设备维修,然后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另一个女解说惊讶。
“是啊,而且暂停期间禁止选手交谈嘛,然后我就看到Fade一直在走神,还是很认真的那种。”
“赛后采访才知道,原来他在构思举报信!”
解说语气夸张,“第一场比赛碰到暂停,居然还有心思想举报,而且赛后还真被他发出来了。一千多字的举报信,比官方发的公告都全。”
女解说:“听说Fade原本是名牌大学的大一生,参加LPL还是办得休学。”
“金融系全球第一,这种学校专业毕业以后赚得未必比职业选手少,更别说往后的上升空间了。不知道Fade为什么会选入这行,还伤身体……”解说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嘴。
他是老解说,没能争取到LPL的解说机会心底愤懑,一时口快之下不禁多说了几句。
“当然是因为热爱啦,大家都热爱这款游戏对不对?”女解说见状,配合地转移话题,继续投入到比赛中去。
穆白脚步停顿了片刻,将解说的声音调小了些,继续往前走着。
在耳机声音微弱的瞬间,身后似乎响起了另一道脚步声。
近在咫尺。
穆白猛地回头,昏暗的灯光闪过,将那道漆黑的人影暴露无遗。
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穿着一套卫衣戴着兜帽,大半张脸都藏在帽子下,只能隐约看见帽檐旁露出的绿毛。
出租屋附近抢劫犯的新闻不断在脑海中闪过,穆白屏住了呼吸,仔细观察着男人躲在暗处的右手。
看到眼前瞬间瑟缩起来的少年,男绿毛嘴角划过丝冷笑。
他盯上这家伙很久了。
每天都凌晨一两点回来,偶尔会有一个大汉陪在身边。
但更多是一个人,身形看上去就透着股孱弱,那双手臂更是细得连只鸡都抓不住。
借着灯光看清那张白皙的脸时,绿毛更加确定。
这种任人欺负的软包子,一定能挖出不少钱来。
绿毛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正打算打上去时,少年忽然动了。
然后拳头用力地砸在他的下巴上,直接命中那枚小巧可怜的喉结。
绿毛:?
穆白被指骨反馈回来的冲击痛得一皱眉,他换上手机当武器,正打算乘胜追击时,吉庆和其他室友从不远处冲了过来。
原本穆白拒绝了他们的帮助,是吉庆放心不下,特地赶了过来。
没想到,居然就出了事!
“没、没伤着哪吧?”吉庆磕磕绊绊地喊,就看到绿毛表情惊恐,一只手捂住喉结,脸色青紫一片。
“没事。”穆白回过头,捏了捏手腕。
之前电竞都是混小子玩的项目,网吧赛里一团年轻人野蛮生长,打赢了嘲讽,打输了打架。
穆白以前还行,现在换了个身体,只能用这种巧劲先发制人。
绿毛被一众大汉压在地上,状况无比惨烈,只能看到他伸在外面无力挣扎的手。
制服绿毛,吉庆报了警,才发现绿毛喉头逐渐泛出的沉重淤伤,心有余悸地看向穆白。
喉结是十分要命的位置。
要是下手再狠些打碎软骨,就可能造成气管堵塞,窒息身亡。
少年头上还带着那个莫名其妙的猫耳朵帽子,乖巧地站在原地,因为疼痛眼眶微微泛红,眼底漾着温润的湿意。
那句“下手轻点”在吉庆喉头滚动,终究是咽了下去。
*
晚上去连夜做了笔录,穆白困得半睡半醒间,非常有职业素养地挣扎着挂了请假条。
次日。
穆白难得放纵了一次自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最近海城的天气似乎总是很好,仰头皆是清洗干净的蓝天,点缀着棉花糖一般的云,光是远远望着便叫人心旷神怡。
他第一次坐到非高峰期的地铁,平常拥挤的三号线忽然宽松下来,偶尔还有穿着太极服的大爷大妈上车,语气亲切地问穆白上的哪个学校。
两世都没能正经读完高中,混了张毕业证的穆白:……
因为段位提高逐渐打出了名气,穆白收到的礼物逐渐稳定了下来。
今天比昨天还要更多一些,将近五百。
穆白粗略计算过,如果收益能维持到月底,这个月他或许能拿到将近七千元!
尽管海城生活节奏繁忙,物价并不低,但穆白已经非常满足。
即便是前世在战队打比赛,都不能稳定这个数字。
现在已经月底,等几天公司结算完毕,他将拿到新人生中的第一笔工资。
穆白对此怀满了期待。
刚迈出车厢准备转站,手机便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电话上记着的联系人太少,穆白刚点亮屏幕,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备注。
【吴哥】。
少年垂下眼,缓缓接通电话,却只放在耳边,没有出声。
吴哥奇怪的嗓音传来,带着从未见过的冷音:“穆白,你纯心给我找事对吗?”
吴哥此时心情烦躁不堪,连带着说话也没什么好语气。
他今天早上莫名其妙接了通电话,带着起床气狠狠按掉后,才发现拨号的号码莫名眼熟。
好像是……警局?
警局!!
吴哥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回拨,才听到里面女警官方的声音。
“你是虹途娱乐的吴群吗?我们这里接到一个通知,说你们违约将人赶出员工宿舍,差点引发刑事案件,涉事受害者还是个未成年。”
女警顿了顿,语调更严肃几分:“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件事,履行合同约定。”
挂断电话后,吴哥整个人都是神志不清的。
怎么就跟刑事案件扯上了?为什么赶个人都能被警方知道?
还有未成年。
哪个未成年?
呆了一秒,吴哥总算从大脑的角落里翻到某个已经被遗忘的小主播。
怒火瞬间冲昏了头脑,他当即翻出手机,把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扒出来,然后打通了电话。
穆白皱眉:“我听不懂。”
吴哥贴近听筒,寒声道:“你还装?是你告诉警方我们把你赶出公寓的吧,真是好深的心机啊,还安排了人抢劫你演这出戏。”
地铁到站,穆白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而且,是您先把我拉进黑名单的,我想我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您了。”
少年嘴上那么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分毫歉意,就连对上级惯例的礼貌都缺乏。
吴哥猛地捏紧了手机。
他真的不知道那个任人拿捏的穆白怎么成了如今的模样。
好像一夜之间,就忽然换芯了。
“很好,很好。”吴哥唇边勾起冷笑,几个生硬的字符掷地有声:“你给我等着。”
说罢,他便“嘟”地再次挂断电话。
穆白对于吴哥的脾气已经见怪不怪,他收起手机,闭上眼睛安静地补眠。
地铁很快到站。
穆白熟练地乘坐电梯上楼,前往电脑区,在自助登记机器上刷卡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