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要怪大雨,树叶,还有宋知知了。
一想到他,唐德秋嘴里的酸菜饺子都没有滋味了,忙嚼几口咽下,喝完了酒杯里最后一口酒,腾地站起来,想要往外跑,被一旁吓了一跳的林端祖拽住,说:“德哥,你你你,你这是干嘛去?”
“小结巴。”
唐德秋扔下三个字就往外跑,林端祖愣了半天,冲着门口喊:“我不是结巴,我是吓的!”
小结巴的店门紧闭,唐德秋敲了门没有回应,直接借着酒劲儿跑到后院儿,翻了围墙进去,后门的门多坏了多年,他开门进屋,直接往楼上走。
宋知知下午有些累了,洗了澡倒头就睡,睡醒了才后知后觉,床单似乎被换掉了。他肚子饿得有些难受,就赶紧拖着拖鞋下楼煮面吃。
他算了算手头里,还有爸爸留下来的钱,还有两千多一点。他坐在桌子旁想,他现在这个人,也许都不值两千块了。
知知从小喜欢看书,这和这间小书摊是分不开关系的。从小扎在书堆里的宋知知,已经完全染上了印刷的书墨香和霉旧书页的味道。
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宋知知想,守着这个半年都不会有人光顾的旧书摊,还是离开这里呢。
这是爷爷和爸爸两代人的心血,要在自己这里毁掉吗。虽然自己学了四年的中医学,除了这个,自己还会做什么呢。
吃完面,他也没有心情洗碗,回到楼上,打开木窗,也不开灯,坐在床边发呆。此时的他,和平时又不一样,满脑子都是唐德秋今天下午在山上说的那句话。
这个男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宋知知想到书上有这么一句话,“当我的日子在世界的闹市中度过,我的双手捧着每日的盈利的时候,让我永远觉得我是一无所获。让我念念不忘,让我在醒时梦中都怀带着这悲哀的苦痛。”
他手里抠着木窗上的倒刺,脑子里一直播放着下午唐德秋的话语和动作,直到真正的唐德秋推开了他房间的门,他才缓过劲儿来,怔怔地望着男人:“你,你怎么,进来的?”
唐德秋也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闹市的灯光,看到了小结巴坐在床边,也就走过去坐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是一支钢笔,但不是之前唐德秋给他的那一支,这支是宝蓝色的。
宋知知没有接,往床边挪了挪,说:“你,你什么意思。”
唐德秋说:“这钢笔是一对儿,之前放你那的,是我母亲的。”
“那,那这个……”
“一对儿的,这当然是我父亲的。”唐德秋笑他,“你傻不傻。”
宋知知本觉得男人来得突然,有些局促,现在被人笑了,也就没有了尴尬,赶紧回嘴:“你,你给我,我当然,要问,问,问个清楚!”
“我不是给你。”唐德秋说,“我是要拿来交换。”
“换什么?”
“换你的那支,绿色的。”唐德秋说,“我们交换。”
宋知知还是听不懂,唐德秋见他歪着脑袋,就直接把钢笔塞他手里,说:“你去拿那支。”
下楼拿回钢笔的宋知知在把绿色钢笔递给男人之后,才意识到哪里不对,红着脸说:“你,你又来,占我便宜!”
唐德秋把笔贴身放好,走过去低头瞧着他说:“知知,下午我说的话,不是乱说的。”
宋知知算是彻底没有了说话的能力,唐德秋拉过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说:“可我似乎是不太好的人,没有什么钱,说不出什么有趣的话,身体上,也不算完整。磕磕碰碰都是小事,十厘米以上的疤痕就有三条。”
唐德秋又说:“我少有喜欢的东西,一切都是,可以,凑活,能过就行。我也没有想过我拖着这副残破的身子,能有谁会愿意和我过一辈子。”
“可我似乎是喜欢了你。今天我看到那个婆婆在自己女儿墓碑前哭得难受,心想着,你会不会也在你父亲的碑前哭成这样。一这么想,就想见你。见到你,又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你似乎不太喜欢我,都在生气。”
“但是我一见你就高兴,我或许说不出为什么,但是我就是……”唐德秋顿了顿,说,“想抱抱你。”
宋知知张了张嘴,半天才哑着嗓子说:“可,可是我们……”
“是,我们都是男的。”唐德秋说,“我知道你只有二十三岁,和我不一样,是有机会,娶个老婆好好过日子的。”
“但,如果可以,我也可以给你洗床单,洗衣服,洗袜子,就像今天这样。”
“所以,在一起试试,好不好?”唐德秋长舒了一口气,最后轻声说,“……算我耽误你。”
第9章 九
宋知知承认,这个男人对他说的这些话,是能让他开心的。在唐德秋走后,他赶紧爬到床上,抓着被子滚了一圈,也喊不出什么声音,干脆把头埋进被子里,把自己闷够了才钻出来。
第二天,太阳似乎比平日出来得还要早些,宋知知开了楼下的木门,没想唐德秋就在店门口,见他开了门,走上前说:“我买了小笼包和锅块,你豆浆,喝甜的还是咸的?”
“咸,咸的。”宋知知低头说,“多,多少钱,我给,给你。”
唐德秋往屋里看了看,说:“进屋吃。”
把他让进来之后,宋知知跑进厨房拿筷子和醋碟,出来的时候一直桌腿会动摇的桌子已经被唐德秋用早餐铺满了。
他倒好米醋,递给唐德秋一双筷子,说:“谢,谢,谢谢你。”
“不客气。”唐德秋接过筷子,“也谢谢你。”
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除了必要的声音之外,也不交谈。
宋知知吃小笼包,先要咬一小口,将皮吃掉,露出里边的肉馅儿,再倒小半碟醋进去,最后一口全塞进嘴里,眯着眼睛嚼。
唐德秋见他这种吃法,觉得有趣,又替他觉得酸,捏了瓶装的咸豆浆送到他嘴边:“喝口,别噎着。”
宋知知被喂得满嘴食物,只管点头,然后加速腮帮子的运动。
一顿早饭,宋知知添了三次醋,唐德秋忍不住发问:“不酸吗?”
宋知知得意道:“不酸。我,我喜欢,喜欢吃醋。”
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唐德秋笑笑:“是,是挺喜欢吃醋的。”
那一脚一脚踢的,不知道门槛有没有洞。
唐德秋走时候弯腰看了看,还好是石头做的,不然就小结巴的这个力气,是得修修补补。
小结巴的力气他是见识过的,这么多的书,一抱就是一大摞,吭哧吭哧地搬到书架上。他也有试过,确实有些吃力。
宋知知吃完早饭,就收到了一通电话。本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他也没有在意,直接挂了,拿着自己昨晚写的方子跑了出去。
方一仁一如既往的挤满了人,宋知知排了很久的队,才走到抓药的地方,把单子交给了抓药的大妈。
抓药大妈看了眼单子,说:“这不是我们这儿开的单子吧?”
“不是。”宋知知说,“我,我写的。”
看了眼宋知知,大妈就把单子扔了回来:“你自己写的,在我们这里抓不了。要么找别家,要么去挂单。”
宋知知抓回自己的药方,说:“可,可是,我写的,也可以的。”
“不是这个原因。”大妈解释道,“你这个方子,如果吃了出事,我们要负很大的责任。”
宋知知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捏着单子重新去挂了单,排到了了最末尾。
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排到,面对老中医,过来抓药的宋知知开始有些心虚,红着脸说了唐德秋的状况,最后收获了两张和自己写的一模一样的药方单子。
从方一仁出来,宋知知抱着沉甸甸的十几袋中药,慢吞吞地往回走。
中药花了四百多,剩下来的钱接下来一个月还是够用的。至于以后要用的钱,他刚才看到了方一仁的招聘启事,这几天找个时间去应聘一下。
这么在心里想着,抱着中药的宋知知脚步轻盈,蹦蹦哒哒地跑到了街口。
唐德秋正在路口值班,在转角的地方远远就看见小结巴的身影等走近了,宋知知看了他一眼吗,就藏起手里的东西,飞快地从他面前跑过。
林端祖走过来,拍了拍唐德秋的肩膀说:“德哥,看什么呢,笑成这样。”
唐德秋避开了他的肩膀,说:“中午你别睡我这了。”
“不是,咋啦。”林端祖晃了晃手上的饭盒,“我媳妇儿做的锅包肉,你不吃了?”
“吃。但你别睡我这里了。”唐德秋说,“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搁你这儿睡了这么久,今天怎……”林端祖进屋放下饭盒,又跑出门来问,“不是,德哥,什么意思啊,有情况了?谁啊,我咋不知道?我在你这天天吃天天喝……”
“你小点声。还在上班。”唐德秋往里屋侧了侧,“差不多是这样,你也别乱说。”
“德哥,那,你们俩,成了吗?”
“成不成的……”
唐德秋想起昨天晚上小结巴脸红得几乎都要晕过去了,心里也没个底。
昨晚自己是喝上头了,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和小结巴说了这种话,虽然酒醒了之后也不后悔,但还是觉得自己缺少一些考量,还是冲动了一些。
“不是,还没有成吗?”林端祖笑,“德哥这么帅,还有哪个小姑娘不喜欢的?是不是德哥你没有好好追人家?”
唐德秋听得有些头大,赶紧挥挥手:“没有。你别管了。”
“啊,德哥还害臊了。总之啊,不管你成了没成,只要追得紧,没有追不到手的!”林端祖走进屋,“不管啊,今天中午我还得睡这,明天我再回我自己那睡。”
关于这一点,唐德秋也没有再管,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林端祖刚才的那句话。
追得紧什么的,自己算追得紧么?
到了晚上,唐德秋刚想脱了制服去找宋知知,管理房房门就被推开了,宋知知端着一口碗走进来。
“你拿着什么?”
“你,喝。”
唐德秋接过碗,里面是棕褐色的液体。
“这是……”
“你,喝。”
“好,我喝。”
唐德秋端起来,也不再问,直接一口气喝完了。他回味了一下,应该是中药。
“啊!烫,烫的!”宋知知见他一饮而尽,赶紧出声制止,却也来不及。
唐德秋笑,放下碗说:“早就喝完了。”
宋知知看着碗里,竟没有一点残渣,皱眉道:“不,不用,全部喝,喝完的。”
唐德秋把门关上,拉过他的手腕说:“怎么想起给我抓中药?补什么的?”
“就是,就是强,身健体,的,补药。”宋知知看着男人拉住他的手腕,脸又红了几分,“我,就是,突然,突然想起来的。”
“你要我强身健体做什么。”唐德秋这句话倒是真的想不明白,他在部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战友喝补药强身健体的。
但是这句话,小结巴听去了,急得讲话都利索了点:“你这个,流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唐德秋这下倒是听懂了小结巴在急些什么,心里想笑,脸上却忍住了,将他又拉近自己了几分,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宋知知不敢看他,低头说:“我,我就是,想要,想要你,不痛一点。”
饶是没有想到小结巴会这么说,唐德秋捏在宋知知手腕上的手劲儿更大了些。
他将没有什么知觉的右手放在宋知知的后颈上,轻轻捏了捏他的脖子,让小结巴抬起头来。
他弯下腰,吻在了宋知知的额头上。
宋知知眯了眼睛,感受到的吻却好像不是地方,就睁开眼,顶着张涨红的脸,鼓足了气说:“你,你……”
“什么?”
“你……是不是,”宋知知的声音轻不可闻,“弄错了……地方。”
第10章 十
这句话宋知知说得无比流利,唐德秋听得想笑,低头说:“刚喝了你的中药,我嘴里苦。”
小结巴着急了,跺了跺脚说:“没有,没有关系!我,我刚吃了,麦芽糖,嘴,嘴里甜的。”
唐德秋以前没有听过什么勾人的话,此时他算是体验过了,脑子和手上都没有了控制,捧过小结巴的脸,毫无章法地吻上去。
小结巴的嘴唇很软很湿,和自己略显干燥的嘴唇不一样。唐德秋轻轻含上去,没有吻几下,舌头就无师自通地伸了过去。
本来就被含得有些哼哼唧唧开始往后躲的小结巴更是被男人的舌头吓到,刚才的小小气势已经荡然无存,双手捏紧男人的衣角,身子一直在往后退。
唐德秋食髓知味,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人带到了自己身上,阻断了小结巴的退路。而嘴里更是没有放过他,舌头追着他的舌头跑,一点一点将他吃进肚子里。
做着从未做过的事儿的唐德秋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小情侣要在景区角落里接吻了。接吻是在是一种,美妙又舒适的体验。
何况小结巴的嘴唇这么软,舌头这么容易入嘴。唐德秋想,小结巴的舌头说话不好使,怎么亲起来,这么有滋味。
那,这么有滋味的舌头,有被别人尝过吗?
这么想着,唐德秋就加重了嘴上的力道,宋知知有些缺氧,开始哼唧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