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见真也笑:“行啊,辞职报告打包递过来,我批一次就够了。”
黄锐急得脖子红:“人都走了,我看你怎么转得动这个地方!这是天青最大的制造产线!”
“没什么转不动的。再找人补就是了。”
“你!”
“董事长最经常教育我们的就是危机意识,没有人不可替代。你应该最熟悉的,不是吗?咱们是企业,又不是公务系统,没有谁是铁饭碗。做不好就滚蛋,这不是最正常的吗?”
黄锐神情灰败下去,眼眶甚至有点红:“我不会走的。我就坐在这里,你报警吧,我等着警察来把我抓走。你今天这么对我,其他人都看着的。”
这就是耍无赖了。
连祝力都有点看不下去:“你不在乎体面,你也不顾董事长了吗!”
“那你就坐在这儿吧。”贺见真也气,“我让人力走个开除的流程,等流程走完了,你还要守着你的办公室的话,只能让保安过来把你抬出去了。你是要自己收拾东西走,还是让人抬出去,你自己看着办。”
他愤而离开,祝力跟在他身后。
“我看就是董事长对他太好了,怎么这种人也能当上总助?长得人模人样,骨子里就是一流氓!”进电梯里面了他还在絮絮叨叨地骂。
祝力被他逗笑了:“消消气,和这种人生气有什么必要嘛。”
“他要是赖着不走,真的要保安抬他,外头还不知道怎么看公司笑话。”
“没那么严重。一个子公司负责人,谁关心他。咱们又不是沈飞那些名声在外的大公司。”
贺见真还是生气,他以前对高层没有这么多了解,再加上和他走得近的高层都是祝力、唐礼涛这些尽职尽责、德才兼备的类型,所以贺见真对高层抱有的幻想还是偏美好的,理所应当地认为高层都应该像他们一样。
理论上,他也清楚高层有腐败,也不乏人渣,但他总以为身居高位的人,怎么样会在乎体面。黄锐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最后一点期望。
“就是走开除流程还得想个名目,贪污这个事情不太好明说。”贺见真也想听听老领导的意见。
祝力好笑:“他的制造基地,都闹罢工了,第一负责人肯定要追责的嘛。就写管理失职,破坏公司正常生产秩序。”
现成的把柄,还是黄锐自己送到手上来的。
“我还真想他的那帮蛀虫高管全跟他走。”
“水至清则无鱼。你想想怎么完善财务制度吧。”
贺见真对祝力很感激:“这次要谢谢您,又是查账又是录音,要是换了别人,我是肯定不放心的。”
祝力摆手表示不在意:“能解决问题就好。”
事情处理得比贺见真想象中顺利,他还在西安休息了一天才飞上海,与唐礼涛、贺彤汇合。
贺彤小公主背着她的粉红色肉桂狗的书包,左手一杯饮料,右手一只毛绒玩具,兴奋地朝他招手:“爸爸!这里这里!”
贺见真看一眼站在旁边的男人:“麻烦您带着她,没给您调皮捣蛋吧?”他是从西安直飞过来的,所以女儿只能让唐礼涛带过来。
唐礼涛含笑去揉孩子的发顶:“蛮乖。”
做爸爸的和女儿拥抱,亲她的脸蛋:“宝宝,玩具谁买的呀?”
“是唐伯伯。”贺彤冲着唐礼涛眨眼。
“谢谢唐伯伯没有?”
“有。”
贺见真把她的小行李箱从唐礼涛手里接过来:“谢谢您。”
唐礼涛暗地里勾他的手:“走吧。”
一家三口打个车直接到迪士尼,酒店套房有两间卧室,贺彤小公主站在刻有童话雕画、装饰了玻璃花朵壁灯的大床卧室和能和爸爸一起睡的双人床卧室中间,眉头紧紧皱着,犹豫了很久,两个大人站在她身后等她耐心地挑。
贺见真拍拍她的肩膀:“唐伯伯带你坐飞机很辛苦,让他好好休息吧。”
他的意思是让女儿把大床房留给唐礼涛,他们父女俩睡双人间。
唐礼涛睨他:“小孩子喜欢漂亮的公主床,你让她睡嘛。好不容易来一趟。”
贺见真背着女儿瞪他。
贺彤压力很大,紧张得两只小手都是攒紧的。她觉得爸爸是有道理的,唐伯伯是外人,应该让他一个人睡一间,她和爸爸睡在一起。但是在机场的时候唐伯伯跟她说,订了迪士尼的酒店就是因为看到房间很可爱,她肯定会喜欢。以前和爸爸旅游都不舍得住这么漂亮的酒店套房,不住好像又可惜了。
最终是唐礼涛推了她一把,把她直接推进了大床房,行李和玩具也一起放了进去:“来都来了,就两个晚上,你让她开心一次就是了。” 她慌慌张张想去道谢,就听两位已经转到客厅收拾行李。
当爸爸的唠叨:“你不能太惯着她,小孩子总是满足她她会娇气的。”
“那还不是因为她是你女儿?”唐伯伯一句话封住了贺爸爸的嘴。
贺见真其实心里是高兴的。迪士尼这种地方唐礼涛自己肯定不愿意来,但他愿意陪他和孩子来,还照顾得这样周到精细,实在难得。
两人自从有了暧昧关系后,贺见真一直不想表现得太任性,怕唐礼涛觉得他不懂事,对他不满。但唐礼涛有时候纵得他自己都羞愧,说话做事情越发得不要脸皮,分寸也越来越模糊不清。像是这种要求唐礼涛陪他和孩子玩的活动,他也不自觉就拿出来提了。提完了他才觉得不太妥当,可当时又无比的自然而顺利。
望着双床卧室里面那两张床,贺见真脸更红。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抱过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很性感:“我看一张床也够。”
“孩子还在呢!”话是这样说,贺见真没打开他的手。
小丫头在洗澡,卧房的门关了,老男人才敢这么大胆子亲昵。但贺见真还是心跳速率疯狂上飙,明知道是危险的,却又感到一种隐秘的刺激和兴奋。
这时候反正已经晚了,明天一早才进园子里玩,两人关起浴室的门就亲。浴缸虽然不大,但也纳得下两个成年人,贺见真红着脸脱了衣服往老男人怀里坐,热水往他皮肤上扑,他两边颊腮熏得两团洇湿的粉。
跑一趟西安贺见真是真的累了。他从前没出过差,做行政基本不需要出差,到了西安又马不停蹄地处理工作,外头的床他也没睡个踏实,这会儿到了亲密的人怀里,他才放松下精神来,只管靠着这堵宽阔的胸膛停歇。
唐礼涛给他洗头发,细细密密地抓头皮,一边抓一边按摩穴位,老男人手法醇熟,又难得伺候人一回,贺见真躺在他怀里舒服得直叹气。 “您这是从哪儿学的?”贺见真打趣。
唐礼涛抓得一手泡泡:“我们家老爷子一辈子就是这么给老太太洗头。我从小看到大的,今天总算给你试上一手。”
贺见真回头望他一眼:“就给我试过?没给别人?”
唐礼涛低头深深看他,不答话。贺见真怕说错话,还没想明白被唐总低下头亲在嘴巴上。
“就你,”唐礼涛餍足:“不然还能有谁?”
贺见真浑身燥得厉害:“我怎么会知道。您要是有别人,我也管不着。”
“翻旧账啊?”老男人反而高兴:“行啊,我老实交代了,你也得老实交代吧?”
“我可没旧账能给您翻。”
“进公司不久董事长给我介绍过一个,这你好像也知道的吧?姑娘是好姑娘,但是人家也看不上我,女飞行员,巾帼英雄,我哪里配得上。后来还和一个女零件商走得近些,其实她是挺不容易的,单打独斗的也辛苦,就是想找个依靠,后来我把她介绍给了沈飞的一个领导,人家现在二胎都生完了。我出去打交道的人是比较多,但是也不至于那么乱,你想得太多了。”
贺见真不是真的要翻他的旧账,他还没资格。唐礼涛这么一说,反而弄得他窘迫地抬不起头来,水面倒映出他带着嫉妒的悲哀的一张脸。
“又想什么呢?”唐礼涛用力掰过他的脸:“嗯?还有什么叫我要是有别人,你也管不着?”
贺见真怯生生对着他,知道惹人不高兴了。
“你还不想管?我告诉你,这才是你要管的头件大事!”老男人恶狠狠咬一口他的嘴唇:“该管的事情不管,不该管的鸡毛蒜皮都揽到头上。那是你该管的吗?跟你说了无数遍了,捉大放小、捉大放小,永远搞不清楚重点,典型的管理思维混乱……”
贺见真缩着脖子给他训,越听脑袋里越是一团浆糊,只顾得上回应热烈的亲吻。
唐礼涛还要考他:“乖,再说一次,以后重点管什么?”
贺见真已经被亲得迷迷糊糊,两眼迷离而情痴,满心里已经全是这个人:“管你。”
第21章 您是……认真的?
贺彤起了个大早,收拾好小书包迫不及待地去敲爸爸房间的卧室门。过了一会儿唐伯伯来开门,告诉她爸爸还在刷牙。
贺见真出来的时候腮帮子上还沾着一点牙膏沫,小丫头笑话他,唐礼涛扯了张纸巾就去擦,被贺见真一个眼神瞪过来。老男人半个小时前还把他按在镜子前面早操,弄得洗漱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看镜子,哪里知道有没有擦干净脸。
他们进园子进得早,小丫头过了检票口欢呼一声,像头见了肉的小狗崽子往园子里冲。扮演公主的工作人员喜欢她,亲密地和她拥抱拍照,做父亲的贺见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手机就没有放下来过。照片库里一千张照片八百张都是彤彤公主。
贺见真自己其实也喜欢迪士尼,贺彤想买收集纪念章的护照本,他看着货架犹犹豫豫想多拿一本给自己又有点不好意思,后头一只手伸过来捏了两本果断地扔进了购物篮子里。他一回头,唐礼涛推着购物车,里头大大小小的玩具、日用品、零食……已经堆满了一车。
贺彤还站在衣装柜前严肃地思考到底要冰雪女王的裙子还是睡美人的裙子。唐礼涛摸摸她的头发,也不着急催她:“宝宝,王冠要不要?金色的和银色的各一顶好不好?”
坐过山车的时候两个大人都没上去,小丫头自己爬进车厢高高兴兴朝他们挥手。贺见真拎着她的小书包站在下头看天蓝色的过山车往空中抛,顺着流畅的轨道疾驰而去,带过一阵狂欢的尖叫。他仰起头来,捕捉到孩子马尾辫上白色的蝴蝶绸带闪了闪,像彗星拖着长尾划过。
“吃一点。”唐礼涛买了冰淇淋,“别中暑了。”
贺见真手上全是孩子的东西,空不出来,下意识低头就拿舌头去卷冰淇淋,甜腻的奶油在嘴上化开才想起来这样的举止多亲密。
唐礼涛笑看着他微红抱赧的颊腮:“咱们俩也应该拍个照片。”
他们俩有机会拍照都是在公司里的重大活动或者接待,所有人西装领带站成一排,背后是气派巍峨的公司大楼,也不用分清楚谁是谁,私底下确实从来没有过合照。
贺见真私心暗动,掏出手机请旁边的工作人员给他们俩拍照。两个中年男人手里一人拿着一本迪士尼的护照本,唐礼涛还举着冰淇淋。
贺见真看着照片发笑:“您真可爱。”
“像不像结婚照?”唐礼涛指着两个人手上的本本:“红的就更好了。”
护照本是蓝色的,不像结婚证那样喜庆。
老男人占便宜成习惯了。贺见真早上的帐还没和他算,瞪他:“幼稚。”
都到迪士尼来了,谁还不幼稚了。
集齐护照印章领礼物的时候当爸爸的比女儿还兴奋,那时候也不知道谁更幼稚。唐礼涛不拆穿他,傍晚先和父女俩分别:“老客户约了一定要吃个饭,你们俩先玩吧。自助餐厅订好位置了,到时间你们俩就去,报我的手机号。晚上就不要等我了,我可能晚点回去。”
出来度假也不忘记应酬交际,财神爷工作狂的症状已经病入膏肓。
贺见真怕他要喝大酒:“别喝太多。”
在拥挤的人群里,唐礼涛握了握他的手,点个头表示知道了。
他一走贺见真反而觉得缺了人,甚至晚上压轴的焰火和灯光节目看得有点心不在焉。贺彤指着壮丽的灯火咿呀惊呼,彩光熠熠的宏伟的城堡,正投影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结局,天上烟花擦亮的瞬间,现出人间拥抱亲吻的爱侣。
贺见真听得慷慨缠绵的音乐脑袋嗡嗡响,低头去找手机,想问问唐礼涛的情况,又怕打扰了人家会友陪客的兴致,在编发栏里写了删删了写,两句话就是发不出去,最后怔怔望着对话框最上头“唐礼涛”三个字发愣。
音乐结束了,编发栏还是空着的。
回到酒店贺彤累得倒头就睡,贺见真没见着唐礼涛回来,在客厅一边处理工作信息一边等人。
祝力发消息来说黄锐今天下午自己收拾行李走了,连带着两位亲近的高管一起递了辞职信,制造基地的财务账本暂时上交母公司,由总部财务负责。至此,西安贪腐案算是落下帷幕。另有品牌部的舆情监控做得到位,至今西安人事变动的消息没有在网上发酵。
“等开董事会的时候再让他们拟个议题,看看谁接下来接任西安这个第一负责人比较好。”贺见真直接电话回复:“既然是独立法人了,不能老要集团公司当保姆,像什么话。”
祝力说:“实在不行把严开(制造副总)调过去一段时间就是了。”
“那算降了吧?”母公司副总调到子公司当第一负责人,可以算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