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什么了?”他问。
管亭愣了愣,收回手道:“没什么。”
陆寒江来到吧台边坐下,倒了两杯酒,托起腮看着那些盆栽,“多肉是奶奶和爷爷一起种的,文竹和绿萝是爸妈种的,吊兰是含柯和……咳,是含柯种下的,剩下一个是我。”
“这是什么?”管亭好奇地问。
陆寒江轻笑:“向日葵。”
话音未落,嘴角的笑意陡然一僵。
这些植物是两个人在特意的日子里合力种下的种子慢慢发芽而成,其实这个传统是来自于陆老夫人,她刚和陆爷爷在一起时知道他身体不好,于是便隔段时间就会种下一盆多肉,意为这些被她种下的多肉也是陆爷爷的命,多肉不枯,陆爷爷就不会离开,后来陆爸陆妈也学着陆老夫人特殊日子在花房里留下他们恩爱的痕迹。
当时,陆寒江特意问过管亭想在花房种什么,管亭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想种向日葵,但怕占地面积太广,陆寒江没想太多,只是调侃一句接下来的几年要把这里种满向日葵,却从未想过管亭为什么会想种这个。
向日葵,这不正是毕业典礼上陆寒江递给管亭的花束吗?
管亭听到向日葵三个字,心中微微一动,他依依不舍又看了几眼,这才回到吧台边坐下,视线依旧时不时会不受控制地飘过去。
陆寒江绷紧唇角,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他将其中一杯酒递给管亭,莞尔问道:“你也喜欢向日葵?”
“喜欢。”
管亭脱口而出,随即愣了一下。
他喜欢……吗?
大概是喜欢的吧,至少听到这三个字,心里会升起鼓鼓胀胀的满足感,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看来我们的共同爱好又增添一项。”陆寒江面色不改,和他轻轻碰杯。
管亭喝了两口酒,不好意思地笑笑。
还真是啊,他和陆先生的爱好真是过分相似了。
玻璃花房很适合观景,在这里嗅着花香,喝着红酒,和身边的陆寒江聊天,管亭忍不住放松紧绷一天的身体。
陆寒江看着他笑,“看你今天一天都惴惴不安的,现在呢,感觉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
今天毕竟是来参加陆老夫人的生日宴,管亭哪可能不紧张,不过现在确实自在一些,还是跟陆寒江待在一起舒服,管亭想想,又倒了一杯。
陆寒江眸光闪烁。
他特意从酒窖里挑了瓶度数不高的红酒,就是为了让管亭喝点酒,在酒精的作用下放松一点,别这么绷着,现在看来,酒精好像还有其他作用。
抱着这么个想法,陆寒江开始满脸笑容地陪管亭喝酒,管亭一杯接一杯下肚,可一点醉意也没有,越喝越清醒,陆寒江没想到管亭酒量会这么好,眼看红酒见底,他咬咬牙,干脆仰头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
“唔……”
管亭其实有点上头,脸颊微红,但他脑袋尚且是清醒的,听到陆寒江微弱的声音后,管亭侧过头看了一眼,惊道:“陆先生,你喝醉了?”
“好像……有点。”
陆寒江“双眼迷离”,握着杯子的手“微颤”。
喝醉?
开玩笑,他两瓶伏特加下肚都不见脸红的。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陆寒江不要脸地想,他确实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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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陆总为了追老婆竟然做出这种事(bushi)
我的破碗永远为海星敞开~~~?(? ???ω??? ?)?
第17章
陆寒江手臂搭在管亭肩膀,被管亭架着一步一步往屋子里走,他身上酒气不重,掺杂着淡淡的柠檬香,按理来说这种状态至少自己走路是没问题的,但管亭这会儿也有些醉意,脑袋一时转不过弯,就觉得陆寒江需要帮忙,不然可能随时就会摔倒。
静悄悄的后院,两人的影子缠绕在一起。
管亭走出几步,没听到身边人的声音,轻喘口气,偏过头问:“陆先生,你还好——”
两人距离很近,管亭清楚看见盛在陆寒江眼眸里的月色,和被月色包围的自己。
管亭怔在原地。
陆寒江眼神收敛得很快,目光里蕴含的专注和几乎扑面而来的感情将他淹没,管亭的心猛地漏挑一拍,酒醒了大半。
“唔……”陆寒江眯起眼睛,那双眼眸又恢复成被酒气浸染后的朦胧不清,他侧首,呓语几声,含糊地说,“管亭?”
管亭慌乱地收回视线。
陆寒江努力憋出哈切然后在管亭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憋回去,导致眼睛里满是水汽,恰好能营造出一种“喝醉了看不清”的状态。
可他本人是清醒的,所以管亭眼中的惊愕陆寒江没有任何一丝遗漏,敏锐地看在眼里,尤其是管亭匆匆扭回头后暴露在他眼前红着的耳廓。
在陆寒江面对管亭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时,他永远都是这个反应,和没失忆之前一模一样。
——这是害羞了啊!
陆寒江唇角微扬,强忍住去亲他耳廓的冲动,老老实实地被管亭架着。
管亭带着陆寒江回到客厅,说要回屋睡觉的陆老夫人正和陆爸爸陆妈妈、还有陆含柯和白修知一起坐在客厅,边吃果盘边看电视。
眼尖的陆含柯第一时间看到两人,端好的渣男霸总外壳差点破裂,他清清嗓子,提醒大家尽快入戏,蹙眉问:“怎么回事?”
“陆先生喝醉了。”管亭回答。
“我哥喝醉?开什么玩啊呜——!!!”
管亭愣住:“小陆总,您没事吧?”
陆含柯左腿被陆老夫人掐了一把,右手手腕被白修知死死按住,力道大到几乎让他眼泪夺眶而出,他默默忍下泪花,在陆寒江躲在管亭身后阴风阵阵的笑容中抿抿唇,“……没事。”
“寒江怎么喝这么多,唉,晚上又要难受了。”陆老夫人揉揉额头,一脸愁容。
管亭问:“他不能喝吗?”
陆老夫人叹口气,说道:“寒江前些年应酬的时候喝坏了胃,这两年每喝一次就要疼半夜。”她目露担忧,片刻后又慈爱地看向管亭,“管医生,可以麻烦你今晚照看一下寒江吗?”
这怎么能是麻烦,他是陆家的家庭医生,本来就是做这个工作的。
于是管亭爽快地应下,在保姆的带领下前往陆寒江的卧室。
他一心想着先把陆寒江送回房间,自然就没注意,身后,陆爸爸陆妈妈和陆含柯白修知不约而同向陆老夫人竖起大拇指。
保姆把管亭带到卧室门口便下楼去准备蜂蜜水,管亭安置好陆寒江,这才抹了把汗,好奇地打量起他的卧室。
和陆寒江彬彬有礼的外表截然不同,卧室的装修古板冷清,没有人情味,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居住过的痕迹,比起这里,陆寒江在别墅的那间卧室反而更像是经常的住所。
管亭去卫生间取了沾水的毛巾,给陆寒江擦把脸,眼神不经意地瞥见床头柜的一盘青梅糖,以及一大一小两个相框。
大相框里是一张在枫叶林中拍的照片,他的衣摆随风飘荡,嘴角是掩藏不住的温和笑意,和他在别墅的那张照片很相似。
另外的小相框里,装着的是管亭从未见过的陆寒江。
这张照片里的陆寒江稚气未脱,穿着印上骷髅头的黑色卫衣,戴好帽子,不夸张地说颇有几分打架斗殴的校霸味道,他站没站姿地朝镜头摆了个“耶”的手势,脸上的笑容更带了些少年时期的狂妄和青春朝气,至于背景……
管亭疑惑凑近。
背景似乎是……
“叩叩。”
“管医生。”
门外,保姆的声音打断管亭的思绪。
管亭连忙起身将毛巾放回卫生间,又去门口取了保姆送来的蜂蜜水回到床边。
“陆先生?”
陆寒江皱皱眉,挣扎着睁开双眼。
管亭见状,语气不由得放缓,“陆先生,喝点蜂蜜水吧。”
陆寒江像是勉强听懂了,双手撑着床铺就要坐起身,管亭连忙把蜂蜜水放在床头柜,坐在床边扶住陆寒江。
指尖刚刚碰到他,陆寒江忽然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倒下来,管亭来不及思考,赶紧把陆寒江圈在怀里。
时隔多日重新和老婆有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陆寒江舒服地眯起双眼——
——爽!
“嘶……”陆寒江得寸进尺,后脑勺在他肩膀处蹭了两下,喃喃道,“痛……”
这两下蹭得管亭那块皮肤仿佛被火灼一般,热热的,也有些说不出的痒,他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端起玻璃杯递到陆寒江嘴边,哄孩子似的哄道:“陆先生,张嘴,喝下去就不痛了。”
陆寒江见好就收,乖乖把蜂蜜水喝了。
喝完水,陆寒江一会儿嘀咕着说胃疼,一会儿嚷嚷着难受,管亭任劳任怨地给他揉肚子,顺便还感受了一下形状清晰的腹肌,心中小小的感叹一声。
时针慢吞吞地指向一点,身边终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陆寒江眨眨眼,眼眸里一片清明,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把已经睡熟的管亭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管亭也是累了,这期间一直没醒,陆寒江拨弄两下他额前的碎发,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吻,幽幽地叹口气。
他打算和管亭一起睡,明早再早些起床免得被他发现异常,然而外套还没脱,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陆寒江额角青筋暴出。
这么晚了,哪个憨批还给他发消息?
他忍着粗口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顿时收起一身的怒火,沉着脸走到阳台,关好落地窗,给对方拨过去一个电话。
“咦,陆副队你还没睡啊?”林平一惊讶地问。
陆寒江没答,反问道:“嗯,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林平一嘿嘿地笑,“你上次不是让我帮你留意一下管亭的嘛,我后来问过好几个人,倒真被我问到了。你还记得咱们队当时其实是有两个替补的吧?一个是我,另外一个就是新传院的,还正巧是管亭的直系学长。管亭进学校的时候错过了篮球队的招募,后来托他才进来的。因为是后勤,所以就请示了一下经理和负责咱们篮球队的体院副院长,还写了个申请条。”
陆寒江沉默。
林平一继续说:“咱们队最不缺的就是后勤,那个替补一开始劝管亭别来,后勤辛苦得很,他怕管亭受不住,不过管亭请他吃了饭,还说他身体素质差要多锻炼,他一想也对,就从中帮了忙,把他带进篮球队。”
篮球队的后勤不需要跟着队员一起做日常训练,而是在他们比赛的时候跟着后面帮忙提东西,这也算锻炼?
那不如直接去田径社。
陆寒江绷紧唇角。
半晌,他对林平一道:“谢谢,我知道了,改天请你吃饭。”
林平一笑着说:“那我可得挑个大饭店宰宰副队……哦对,副队,你知道管亭后来负责谁吗?”
陆寒江捏紧手机,隐约有些猜测。
果不其然,林平一语带困惑地说:“他后来是负责你的,还跟着一起去了省篮球赛呢,副队,你对他就没有一点印象吗?”
陆寒江的心倏地被针刺一般,细密的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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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时隔多年,再让陆寒江回忆校篮球队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唯独记得当年几场酣畅淋漓的篮球赛。
记忆深处似乎确实有一个小后勤任劳任怨地跟着他,在他打完比赛后第一时间递上毛巾和饮用水,除此以外再想不到其他事情,和队员们之间的小事他都不怎么记得,更别说只是帮他提行李的后勤。
后勤……
陆寒江拧紧眉心。
居然是他的后勤,那管亭自己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失忆后的管亭必然是不记得了,不然那天在篮球馆也不会无动于衷,可失忆之前的管亭呢?他记得吗?
如果不记得,管亭为什么要瞒着和他同一所学校毕业的事情,如果记得,管亭又为什么从来没向他提起过?
床上的管亭睡得不踏实,眉头微蹙,他翻了个身,在软绵绵的枕头上蹭蹭,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
陆寒江心情复杂,他牵起管亭的手,十指交扣。
遮光窗帘挡住部分阳光,剩下一部分微光点点洒在床间,窗外枝头,麻雀探出鸟窝,藏在树叶里叽叽喳喳。
管亭被麻雀的叫声吵醒,花了好长时间才从魇住他的梦境中脱身回到现实,他勉强睁开眼睛,呆呆望着天花板。
几秒后,管亭立刻坐起身,瞌睡虫惊飞。
这是陆寒江的房间?
他昨晚居然睡着了?!
“早安。”陆寒江推门走进来,看到管亭近乎呆滞地坐在床中央,抿唇笑了笑,“怎么了?”
照顾老板把自己照顾到睡着,玩忽职守,管亭尴尬地应声:“陆先生早。”
陆寒江将热牛奶递给他,莞尔道:“昨晚谢谢你的照顾,我醒来发现你累倒了,所以扶你到床上睡了一觉,介意吗?”
“不不不介意。”床的主人都不介意,他哪有什么意见,管亭连忙摆手道谢,“谢谢陆先生。”
他接过牛奶,一口一口喝着。
扶到床上,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啊,难不成是抱着……
荒诞的猜想让管亭呼吸一滞,管亭偷偷瞄一眼陆寒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