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夺玉[现代耽美]——BY:逆水舟

作者:逆水舟  录入:11-25

孟连生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相拥半晌,沈玉桐终于开口:“小孟,这几天你应该累坏了,其他事先放一旁,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孟连生从善如流点点头,从他胸前离开,将身上孝服脱下来,直挺挺躺上床,被子也没拉,还是沈玉桐给他盖在身上掖好。
他睁大一双泛红的黑眸望着对方,似乎并无睡意,只是开口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虚弱:“二公子,你等我睡着了再走。”
“行,我看着你睡。”沈玉桐在床边坐下,伸手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上午被柏三爷扇的一巴掌,还隐隐留着点红肿痕迹。
失去亲人本就痛苦,还要在葬礼上受这种委屈,这孩子的命确实苦,沈玉桐默默想,往后自己要对他更好一些才行。
孟连生仿佛感知到他的柔情,往他手上贴了贴,终究是慢慢闭上眼睛。
沈玉桐等他呼吸变沉,又默默凝视许久,才轻手轻脚离开。
*
孟连生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睁眼时,窗外的天色早已黑透,外面传来佣人们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仿佛柏公馆的一切恢复正常。大
他起床打开门,管家钟叔正站在外面,也不知等了多久,见他出门道:“小孟,你醒了?去吃完饭吧,已经做好了。”
孟连生问:“子骏呢?”
“少爷也是刚刚才醒,正等你一起吃晚饭呢。”
孟连生点头。
钟叔借着走廊的灯光瞧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小孟好像只睡了一觉,就完全从悲痛中走出来,整个人彻底恢复如常。
孟连生回到主楼客厅,柏子骏已经坐在差异上,见他进来,并没像往常,跑下来扑向他,只是安静地望着,那双稚嫩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与从前不一样的东西。
他走过去,柔声道:“子骏,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的。”
柏子骏低下头没说话,默默拿起筷子,扒了一口白饭后,眼泪啪嗒往下掉,却又不想让对方看到,赶紧用手背擦了擦,闷声道:“小孟哥哥,我没有爸爸了,我成孤儿了。”
孟连生给他夹了一块鸡蛋放入碗中,平静道:“你还有我这个哥哥。”
柏子骏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他:“小孟哥哥,我爸爸是被人害死的对吗?害死他的人是谁?我要为他报仇。”
孟连生平静地望着面带戾色的小孩,沉默片刻,摇头淡声道:“你爸爸是生病去世的,没人害他。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平安长大,多读点书,以后做自己想做的事。”
柏子骏睁大一双眼睛,似乎想从脸上确定他话的真伪,大概是确定他没骗自己,轻轻地舒了口气,脸上那戾气渐渐散去,小小的肩膀垮下来,点点头道:“我会好好读书的,一定不让爸爸失望。”
孟连生嘴角弯了弯,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对方碗中:“嗯,这样才对。”
一顿饭吃完,柏子骏说已经好多天没读书,立马要回房温书。孟连生陪了他一会儿,见他专心致志,便轻手轻脚出门。
因为也不知去哪里,便随意在这栋主楼四处转一转,不知不觉走进书房中。
他对柏清河这间书房很熟悉,这不什么私人重地,从前柏清河找他说话,常常就是在这里,他想看书,也是直接从这里拿,是柏清河亲口应允的。两人偶尔也会下几局棋。他原本不会下围棋,还是柏清河亲自教的,学了没几日,他的棋艺就渐渐超过对方,他不好意思赢他太多,就总是偷偷让棋。柏清河虽然下棋不如他,但每回他放水都会被对方抓个正着。
想起往日种种,孟连生不禁又有些感怀。
他在红木书桌后的真皮大班椅坐下,随手打开面前抽屉,拿出里面的松木雪茄盒。自打入院后,柏清河就没再抽过烟,这一盒子雪茄还剩一半,他拿出一支,含在唇上,正要摸打火机点上,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将雪茄从口中拿下来,按响桌上的铃。
常安很快从楼下跑上来,推门而入问:“小孟,有事?”
孟连生将雪茄盒阖上,放在桌面,道:“你将这盒雪茄拿去找个相熟的医生检测一下。”
常安蹙眉道:“这是先生的雪茄,有问题?”
孟连生道:“先生是中的慢性毒药,但他每天与子骏同吃同喝,子骏身体没出任何问题,说明公馆的吃食没问题,那很有可能出他平日抽的雪茄上。”他微微顿了下,又说,“如今先生已经下葬,害死他的人,该由我们处理了。”
常安用力点头,脸上持续多日的颓丧一扫而空,义愤填膺道:“没错,我们绝不能让先生枉死。”
*
隔日傍晚,常安就拎着雪茄盒带回消息:“小孟,你猜得没错,雪茄真的有毒,医生说有什么砷化物。”
孟连生问:“是不是就是常说的砒霜?”
常安点头:“没错,我问医生砷化物是什么,他说是一种化学物品,跟砒霜差不多。”
孟连生道:“先生的烟酒平日都是王成购置的吧?你把他带去地窖。”王成是柏公馆的汽车夫,因为常安常平也开车,他平日接送柏清河不多,但跑腿买东西的事都是他在做。
地窖是柏清河藏酒的地方,也是一个防空洞,以备不时之需。地窖里终日不见阳光,下方有一条排水渠,通向附近的河道。
孟连生将灯打开,坐在木沙发上,很快等来了人。
王成三十来岁,长了张扔进人堆里扒拉不出来的普通面孔,他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柏清河一死,柏子骏又年幼,以后这柏公馆谁说了算大家都清楚,因而见到孟连生,立马堆上一脸谄媚的笑:“小孟老板,您找小的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孟连生面无表情看着他,指了指面前茶几上的雪茄盒,道:“先生这盒雪茄是你买的吧?”
王成瞧了眼那盒子,嘿嘿地笑:“对对对,先生平日常用的东西,都是我买的。不是我自夸,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歹,我门儿清得很,尤其是这些洋货,谁要想用假货糊弄我,我是一眼就瞧得出。”
孟连生说:“这盒雪茄你是从哪里买的?”
王成打着哈哈道:“还能从哪里买?就是福茂商行呗,小孟老板你要抽雪茄,我马上就去给你拿最好的货回来。”
只是他还没落音,太阳穴上已经让常安抵上了一支冰冷的枪。
王成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惊慌失措睁大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常……常安,你这是做什么?”
孟连生身子微微往前倾,一字一句又道:“我问你,这盒雪茄你是从哪里买的?”
王成被脑袋上那支枪,吓得冷汗大作,哪里还敢扯谎,结结巴巴道:“是一个走私商手里,一盒比福茂商行便宜五块钱,我就去他那里拿了货。小孟老板,虽然我贪了几块钱差价,但我敢保证货是真的。我也就贪了这点钱,我老婆去年又给我生了个儿子,家里四个孩子张嘴等着吃饭,我也是没办法,才起了这个贪念。你们放心,我以后绝不敢了。”
孟连生问:“谁给你介绍的那走私商?”
王成说:“三爷,柏三爷。一次去买雪茄,他说有便宜的货源介绍给我,带我去认识了这个走私商。”
常安不可置信地看向孟连生,怒道:“是柏三爷!他竟然还敢来丧礼大闹,要开棺验尸。”
孟连生倒是平静,仿佛一切早已在预料之中:“他要开棺验尸,是想先下手为强,嫁祸给我。柏先生早就算了到了,所以才对外宣称病逝,就是怕我们被人摆一道。”
王成仿佛是没听到两人的话,睁大眼睛惊恐道:“中毒?什么中毒?”
常安一脚将他踹趴下:“你知不知道,你因为这几块钱害死了先生!”
王成痛呼一声,摇头嚎啕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因为明白孟连生才是做主的人,他四脚着地连滚带爬挪上前,抱住对方的腿,涕泪齐下求饶道,“小孟老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饶了我,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他们没了我,日子过不下去的。”
孟连生面无表情道:“先生也有儿子。”
比如常安的怒火冲冲,他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天气。但王成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可怕,怕到他忘记继续求饶,只是惊恐地望着他。
孟连生站起身,淡声道:“常安,别弄出大动静。回头找人跟他老婆说一声,就说他在赌馆输了钱跑路了,给他家里两百块钱过日子。”
说罢,也不等常安应声,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去。身后撕心裂肺的叫声刚响起,便又戛然而止。
孟连生走出地窖,将门阖上,
与此同时,钟叔匆匆跑过来,道:“小孟,沈二公子电话找你。”
孟连生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他快步回到客厅,拿起电话听筒:“二公子。”
“小孟,你怎么样了?”
孟连生说:“二公子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沈玉桐说:“碱厂马上要试生产,我这两日就要去奉贤,可能得忙上一阵子。我明天去柏公馆看看你再走。”
孟连生道:“二公子忙自己事情就行,不用管我,我手上也有一堆事情要做,等我们忙完这阵子,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沈玉桐想想也是,孟连生现在还是服丧期,就算他不是柏清河近亲,至少也得服丧七七四十九日,暂停走亲访友。两人又是这种关系,私下见面总该不合时宜。他点点头道:“也行,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打电话给我。”
“嗯,好的。二公子你也保重身体,别太劳累。”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孟连生默默在沙发上坐下,心头涌上一股烦意——不多,也就一点点。他没想过当立新的老板,做个二把手对他来说是再合适不过,有钱有身份,也不至于树大招风,成为众矢之的,正好让他与沈玉桐过安稳日子。可如今因为柏清河离世,他被迫成为了立新老板,生生打断了他还没过上几天的好日子,而且还可能会继续让他不安生。
这让他觉得很有点不爽。
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指,轻轻摩挲片刻,心下打定主意,要尽快结束这种不安生,回到之前与二公子浓情蜜意的日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又要大开杀戒。


第51章、第五十一章 杀戮
几日后,立新老板办公室,杜赞匆忙推门而入,满面怒气低声道:“小孟,这几天我让人跟着三爷和柏大少爷,确实如你所料,三爷跟李永年见过面。老板肯定是被他们合谋害死的!”
柏清河中毒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来是省去麻烦,二来也是因为柏清河的遗愿,不希望柏子骏心中埋下仇恨。
孟连生只告诉了杜赞一个人,对方原本就跟柏清河亲近,忠心耿耿话不多,让他保密,就一定死也不会说出口。
听说柏清河是因为柏三爷下毒害死,他当即要拿枪去报仇,还是孟连生将前因后果各种利害同他说清楚,才打消他的冲动。
孟连生听了他的话,点点头:“先生膝下只有一个年幼的子骏,三爷图谋立新已久,只要先生不在,他们必然就能以子骏的名义掌控立新。只是他们父子向来有贼心没贼胆,如果这回不是有人在背后支持,肯定不敢真对先生下手。”他怅然叹息一声,“先生把他们当亲人,念着往日恩情,对他们一让再让,没想到最后招来的是杀身之祸。”
“老板肯定也是早有预料,才提前将立新交给你。”说罢,杜赞仿佛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样,瞪大眼睛道,“既然柏三要的是立新,又跟李永年沆瀣一气,你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孟连生;“没错。”
杜赞急道:“那你还每天等到天黑一个人开车回柏公馆?你要出了什么事,立新真就完蛋了。我马上安排几个兄弟天天跟在你身边。”
孟连生不甚在意地摇摇头:“不用,人多他们就没机会出手了。”
“不是,小孟你什么意思?”
孟连生摆摆手,话锋一转:“对了,顺和码头那边什么情况?”
杜赞说:“我打听到,应该是后天有一船烟土到港。”
孟连生点头:“好,我知道了,这几天你和兄弟们都警醒点,别往烟花柳巷钻,我可能随时会让你们办事。”
杜赞道:“放心吧,老板刚下葬,我们再浑也得给他守孝七七是四十九天。再说了,如今大敌当前,谁还有吃喝玩乐的心思?”
孟连生微微一笑,道:“大家都辛苦了,这个月的薪水和分红,我会通知会计给大家都涨两成。”
杜赞是天生给人当手下的命,少时家穷,混迹南市街头,十二三岁跟了第一个老大,是个比他大不了两岁的小瘪三,他跟着人偷摸拐骗混口饭吃。过了没一年,一日早上,他向往常一样去跟他的小老大会合,却发觉对方横尸街头,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显然是被人虐打致死。小老大没爹没妈,虽然招揽了几个小兄弟,但实则是个命如草芥的可怜虫,巡捕来了将人拉走直接丢去了烂葬岗,至于杀人凶手自然是不了了之。
物伤其类,杜赞明白这世道中,得傍上棵大树才行。他运气还不错,之后没两年,就遇到了同为南市出身的孙志东。那时立新刚发展起来,已经在上海滩有几分势力,正是用人的时候。孙志东成了他的第二任老大,他吃得饱穿得暖,还有钱吃喝玩乐,虽然从偷摸拐骗变成偶尔的杀人放火,但至少不用担心横死街头没人收尸。他当手下当得兢兢业业,一向是冲到前头的那个,所以在西康山中遇险,毫不犹豫地用肉身掩护孙志东逃走。
但无论是当年的小老大,还是后来的孙志东,其实都没将他的命当做命,也没将他这个人当成人,高兴时对你称兄道弟,不高兴时随意打骂,本质上就是一条随时可以去为主人卖命的狗,即使赚到钱,也不过是老大从指缝里施舍出来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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