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远见状,直接把人抱了起来,朝浴室走去。
片刻后,夏澄再一次被放在洗手台上坐着,他看着眼前的浴缸微微发愣,直到陆泽远把牙刷拿到他嘴边时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抬头,大半的牙膏都沾在了下巴上。
陆泽远好笑地拿过一旁的毛巾替他擦掉,又重新将牙膏挤上,问:“我帮你?”
夏澄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将牙刷接过,慢慢动作起来。
洗漱完的夏澄清醒了不少,也终于迟来地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现在几点了?”
“差不多四点半,”说着,陆泽远揉了揉夏澄的脑袋,问:“是还想去哪儿玩吗?”
夏澄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觉得生日就这样过去一大半,未免太可惜。
想起夏澄睡前的话,陆泽远低头亲了亲耷拉下来的人,笑着说:“跟你在一起怎么会是浪费?”
两人前一天晚饭吃得早,后来又折腾到了大半夜,早就饿得不行。不出一小时,餐桌上的东西就被一扫而光。
收拾过后,陆泽远从冰箱里把生日蛋糕拿了出来。
看到陆泽远手中的盒子,夏澄愣了愣,他看了眼窗外那算不上昏暗的天色,问:“不等到晚上再吃吗?”
“虽然是奶油蛋糕,但还是尽快吃掉比较好,”陆泽远笑了笑,“而且晚上不是还要去看烟火表演吗?”
夏澄点点头,从陆泽远手中拿过盒子,笑着说:“我来吧。”
说完,他就牵着陆泽远把人带到小餐桌旁坐下,将盒子打开给蛋糕插上蜡烛后又跑去拿打火机,回来时还顺便把遮光的厚窗帘给拉上,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将蜡烛点燃,夏澄看向陆泽远的眼睛:“生日快乐,陆泽远。”
“许愿吧,”他将蛋糕往陆泽远面前又推了推,“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陆泽远毫不怀疑夏澄会答应自己的一切要求,毕竟自己一直都在被对方没有底线般地纵容着。
他想,大概是过去的二十多年间拥有的爱太过有限,才会让夏澄在潜意识里对于被爱这件事依旧充满不安,以至于现在得到了一点就急切地想要将所有最好的都给出去,以这样笨拙却又直白的方式确认自己是被需要的。
——你什么都不用为我做,只要像现在这样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爱你。
但爱意说上千百遍似乎都还是不够,于是最终,他对夏澄说:“夏澄,我要你永远爱我。”
夏澄闻言瞪圆了双眼,按在蛋糕板边缘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力地点头,发出一个带着鼻音的单字。
吃过蛋糕后,两人又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才出门。
因为晚上的花车巡游跟零点的烟火表演,度假村里的游客比前一天多了不少。两人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最终挑了个视角还不错的位置站着。
陆泽远对花车巡游其实没多大兴趣,毕竟小时候去过的每一个主题公园几乎都会有这个项目。但夏澄显然是第一次,每每有一辆花车经过,与陆泽远相牵的那只手就会兴奋地乱晃,还不时指着某个方向让陆泽远去看。
这样的夏澄于陆泽远而言,比花车要有趣的多。他想起前段时间在游乐场玩得不亦乐乎的人,决定过两天再带夏澄去一次。
不过,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进鬼屋。
巡游结束时距离零点只剩不到五分钟,人群渐渐聚拢,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不远处那幢投影着倒计时的建筑。
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夏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房门内无休止的争吵,餐桌上突然被质问的性向,怒吼着要自己改正的男人,还有从书页中掉出来的旧照片。
夏澄仍然记得识破谎言的那天,那种漫无边际的下坠感。但好在有人接住了他,还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十——九——八——”四周响起了倒数的声音。
夏澄回过神来,他站到陆泽远面前,双手攀上对方的肩。
“三——二——一——”
“新年快乐——”
漫天的烟花像流星雨一般,在夜空中倾泻下来。
“新年快乐,”夏澄踮起脚,看向陆泽远眼底,认真道:“我会永远爱你。”
绚烂的夜空下,两人交换了一个热烈又绵长的吻。
第39章 番外一.关于新年
今年过年早,两人刚从度假村回来没几天就被陆母派去置办年货了。夏澄接到任务后很是兴奋,拿着陆母给的单子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年了。
夏澄对于春节的记忆停留在了出国前,那时每逢寒假就要跟着夏父回老家待上一周。夏澄本就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何况是一年只见这么几天,连称呼都叫不太上来的亲戚,于是大多数时间,他都呆在房间里写自己的寒假作业。
后来出了国,夏澄对过年就更加不上心了。春节期间澳洲的学校虽然都还在放暑假,但本科时每逢假期就忙着打工的夏澄也只有在看到亚超货架上多出的春联跟福字时,才会意识到春节快到了。读博后虽然相对轻松了些,但一个人过年终归是没什么意思。
临近春节的商场人山人海,两人推着购物车慢慢地向前走着。往年陆泽远一个人时都是速战速决,绝对不会在人挤人的商场里多呆哪怕一秒钟,但今年却格外耐心地带着夏澄把商场仔仔细细地逛了一遍。
将单子上最后一样东西划掉后,夏澄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心底生出满满的成就感,他转头朝陆泽远扬了扬手里的单子,笑着说:“都买完啦。”
看着眼前笑得眉眼弯弯的人,陆泽远觉得就连耳边那首每年都要被迫听上几十遍的恭喜发财也变得顺耳了不少。
陆母的单子列得很细,从各式各样的年货到家里库存不足的调料跟日用品都有。两人楼上楼下跑了三趟才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搬完,到家后也没坐下歇会儿,收拾完就立刻把刚买的福字跟春联给贴上了。
夏澄拿出手机给装饰好的门拍了一张照,嘴角高高扬起。
陆泽远弯下腰,将下巴抵在夏澄的肩窝,问:“这么开心?”
“嗯,”夏澄轻轻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好奇地问道:“你们过年一般都做什么啊?”
“年前的话,主要就是买东西跟大扫除,除夕那天会在家里吃年夜饭,然后再守到十二点,”陆泽远牵着夏澄把人带了进屋,过了会儿又补充道:“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了。”
这显然跟夏澄记忆中的过年对不上号。
“不用回老家走亲戚吗?”
“以前是要的,初二那天会回去跟我爸那边的亲戚一起吃个饭。不过大二那年我一时冲动出了个柜,”陆泽远顿了顿,而后才接着道:“有几个亲戚话说得很难听,我爸当场就带着我跟我妈走了,之后也没有再回去过。”
亲戚在一起吃饭,话题永远离不开年轻一辈,还没高考的会被问成绩,而像陆泽远这种在读大学的,就会被追着问谈对象了没。
虽说是亲戚,但其实平日里也没什么来往,陆泽远无意对他们出柜,只笑着说学业繁重,暂时还没这方面的打算。然而这套说辞只用了一次就不管用了,大二那年,以为还能再躲过一劫的陆泽远被自认为好心的亲戚们追问道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还说要给他介绍。
陆父陆母见状也帮儿子推托着,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众人的声音给盖过,陆泽远在一旁听得头都疼了,最后实在受不了,直接说了句“我喜欢男的”。
嘈杂的包间因为这句话瞬间安静下来,但很快就又被掺杂着恶意与惋惜的说教取代。陆泽远多少有些后悔刚才的一时冲动,自己早在意识到性向的那天就清楚部分人对同性恋毫无缘由的恶意,但他不希望自己的父母也暴露在这样的恶意中。
陆泽远正要发作,就听到坐在旁边的陆父沉声道:“我的儿子我自己会管教,不过既然你们不能接受,那我看这顿饭也没必要继续了。”
直到坐进车里,陆泽远才回过神来,他小声对陆父陆母道:“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
“没事,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也不差这一两年,”陆父说完顿了顿,转头看向坐在后座的儿子,继续道:“别听他们的,你没有任何问题。”
那之后的每个大年初二,陆泽远都是在家跟父母过的。
夏澄听完,安慰道:“你没做错什么,都过去了,”他用被牵着的手捏了捏陆泽远的掌心,拇指在对方的手背上安抚似地摩挲着,“而且叔叔阿姨都很爱你。”
陆泽远闻言把人拉到怀里,笑着说:“嗯,我知道。”
说完他又拿过茶几上放着的一板奶糖,一粒粒往夏澄嘴里塞——自从陆母发现A大的一家小商铺有卖这种糖后,就会时不时买上几板放在客厅里。
“我还知道,你也很爱我。”
被塞了满嘴糖的人含糊地应了一句“嗯”,眼底尽是笑意。
————
除夕这天,下午三点多陆母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了。陆父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迅速地把菜洗好后就退到厨房门口待命,换陆泽远跟夏澄进来帮忙。
年夜饭向来是一项大工程,从菜色到菜的数量都很有讲究,而且比起家常的炒菜,需要花时间的占了多数。四人忙了一个下午,直到七点多,才将六菜一汤摆上桌。
跟过往的每一顿晚饭一样,四人边吃边聊,气氛温馨融洽。陆父还特地开了一瓶红酒庆祝,奈何陆母抿了一口就嫌涩味太重,撺掇怕苦的夏澄一起兑着可乐喝了,看得陆父无奈又好笑。陆泽远其实也不大喜欢酒味,但想着毕竟是自家老爸的收藏,最终还是拒绝了陆母递来的可乐。
只是到了后来,夏澄的杯子总是见底得特别快。
吃过饭收拾完已经九点多,陆父陆母看了会儿春晚就到楼下散步去了,留陆泽远跟夏澄继续每年除夕的保留任务——帮陆父准备节后给员工的开工红包。
夏澄太久没过年,对一切跟过年沾边的事都十分积极,不出一小时,摆在茶几上的几沓新钞就被一座红包小山取代,其中一大半都是夏澄包的。完成任务的人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随即朝陆泽远的方向靠过去。
陆泽远抬手将人搂住,笑着问:“困了?”
“有一点。”
话音刚落,夏澄就打了个哈欠。
“等我一下。”说完,陆泽远把人按回沙发上,起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一碗洗好的草莓跟一包薯片。
电视里正放着小品,夏澄看得很专注,不时发出几声笑。陆泽远对春晚没多大兴趣,重新把人揽到怀里后就专心往对方嘴里塞东西。
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一阵开门声,夏澄猛地一惊——尽管已经住了快两个月,但在陆父陆母面前他还是会更注意一些。陆泽远好笑地看着身旁坐姿端正的人,拿着草莓的手在半空中扬了扬,夏澄往门口瞄了一眼,确认陆父陆母还没进门后便立刻抓着陆泽远的手把草莓吃掉。
陆母一进屋就看到了陆泽远手边拆开的包装袋,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对两人道:“你俩别吃太多了,留着点肚子,过会儿还有汤圆跟年糕呢。”
已经吃了不少的两人心虚地连连点头道好。
————
距离零点还有不到半小时,陆父陆母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汤圆跟年糕,留下两人在客厅。
临近平日里睡觉的时间点,忙了一下午的夏澄开始犯困,接连着看了几个歌舞类的节目后,终于撑不住打起了瞌睡,脑袋往前一点一点的。
陆泽远抬手将人带到怀里搂着,动作很轻。
直到零点前的最后一个节目结束,陆泽远才轻声喊着夏澄的名字把人叫醒,嘴唇有意无意地吻过对方的发顶。然而睡梦被打扰的人似乎有些不满,他靠在陆泽远怀里蹭了蹭,重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又安静下来。
电视里的主持人们已经开始说着拜年词,陆泽远见夏澄没有要醒的迹象,只好上手捏了捏对方的鼻子。
被憋醒的人迷迷糊糊地看着陆泽远,还没来得及懊恼自己怎么又睡到对方身上去,就听到电视里传来的倒数声。
“三——二——一——”
零点的钟声响起,夏澄定定地看着电视,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陆泽远低头在夏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而后在对方耳边道:“新年快乐。”
终于缓过神来的夏澄转头看着眼前的人,笑着回应道:“新年快乐。”
厨房传来碗筷碰撞的声响,随之而来的便是陆母的声音——
“你俩别看电视了,快过来吃汤圆跟年糕,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闻言,起身朝餐桌走去,但刚刚还在催两人过来的陆母却转身进了卧室,留陆父一人摆着餐具。
片刻后,陆母从卧室出来,手上多了四个红包。
“小澄,新年快乐。”陆母走到夏澄面前,将其中两个红包塞到夏澄手里。
“阿姨,我——”
不等夏澄说完,陆母就接着道:“过年长辈都要给小孩子发红包的,这是我跟你陆叔叔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新的一年也要像现在这样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