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索大笑着按住他。
又有人冲上来控制四肢,让他不得动弹,不得反抗。
“你得看着他死,这样才有意思。”
裘世焕一口咬断保镖伸进他嘴里的几根手指,他冷着脸吐掉带血的指节,满嘴鲜血地笑了。
“去告诉爸爸一声。如果他不放我们走,下一次咬断的,就是我的舌头了。”
与此同时,江彧正被迎头一拳砸进了腹部,原本就快要断裂的肋骨此刻雪上加霜。
他死死抱住那名保镖的脑袋,贴着对方的耳朵猛扣扳机,火舌近距离喷出,炙热得几乎灼伤他的手指。
江彧在飞溅的碎肉间抬起一对如炬的眼眸,嘴角渗出一丝殷红。
“裘昂。”他露齿而笑,白牙森然,“被老鼠啃了一口的滋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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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
他们不会大打出手。
裘昂无法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失态,也无法承担裘世焕咬断舌头的风险,小朋友总是言出必行。
而江彧的身体状况不容许他有狂妄的资本,他必须尽快去往医院。
所以,他们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和解。
这场恶性争夺最终以肩膀上的弹孔及受到重创的腹部画上了句号。
江彧按了按快要断掉的肋骨,确认过伤势,带着裘世焕一瘸一拐地离开,而裘昂则和满屋狼藉一起留在会客厅里,面对自己一脸得意的亲生儿子。
裘世焕头也不回地告别后,裘昂的眼神也冷了许多。
阿方索笑着挖苦。
“你的脸色真是烂透了,我亲爱的老爹。你一定非常喜欢那个不讲道理的小冒牌货。真可惜……他居然是个心有所属的白眼狼。”
“我送你去海外避避风头,不惜和波特先生达成合作也要隐瞒你的行踪,可不是让你学着如何不尊重自己的父亲。你知道这些年为了你,我作出了多大的让步?我差点把自己疼爱的养子打包好,送到波特先生的床上。”
“这不是失败了嘛。所以我早说过了,别总这么严肃嘛,老东西。”阿方索耸耸肩,“目前看来,一个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小鬼,最重要的就是得不知感恩。我说得对吗?小冒牌货学有所成,你就没有什么表示?”
“住嘴,阿方索。关于你的事,我稍后会和久屋再谈谈的。他现在在哪儿?”
“我当然也很想告诉你,但大律师把我送到站之后就人间蒸发了。我想久屋律师一定是迫不及待想和小冒牌货见面。”阿方索嗤笑一声,“老家伙,你似乎以为那个警察也能像久屋一样成为财富的盟友?物质只是一时的,而没脸没皮的撒娇讨好才卓有成效。你看,现在久屋律师不也是回心转意,还把我亲自带了过来?”
“这不可能。”裘昂冷冷地看着他,示意女佣替他们处理一下伤势,“我封锁了一切让他接触到世焕的可能,信件,快递,甚至电子产品都只有经过核查之后才能送到。他理应在自己的事务所等到老死。”
“他给久屋寄了张画。”阿方索端详起自己的指甲,看着年轻女孩走到身前。俯身在对方的脖颈处嗅了嗅,“是他自己的画,不过寄件人比较特别。做了些加密处理,所以快递是由专门的快递公司派送的,没经过你没用的核查。”
“管家,去联络一下Dr.Z。”裘昂看向山庄外横七竖八的警车,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江彧最开始出现的楼梯口。他冷着脸说,“接下来的事,让他做得干净一些。”
***
“大叔,救护车好像快到了。”裘世焕从拨号界面返回主屏幕,低头看着公交站台长椅上的江彧,“行了,别再咬嘴唇了,你知道自己的血快要流干了吗?所以,即使现在惨叫出声我也不会笑话你。”
少年执着地抓起他的胳膊,想换个舒服点的躺姿,双臂试图像上次一样扛起身体垮塌的男人。
可肋骨处的剧痛很快形成连锁反应,江彧疼得浑身冒汗,连挣扎都困难。
裘世焕放弃了这么做,他找了个位置坐下。靠在江彧身边,静静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大叔知道自己刚才很帅吗?”
“能被你这样夸奖……是荣幸吗?”
江彧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细微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微微蜷缩。
“我不知道,但大叔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离死不远。”
“你不是已经联络了救护车吗?”江彧连呼吸都在剧烈颤栗。他用尽全力抓起少年的手腕,看着表皮上蜿蜒的殷红伤口,“你也受伤了,是谁干的……我大概猜出是谁了,手臂疼不疼?”
“你的状况还不到可以担心我的地步。”
“就当是陪我说说话吧。”江彧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实在是太疼了。”
裘世焕又低下头,纤长的睫毛下覆着一层浓浓的阴翳。
“在这之前,你能保证自己不失血而死吗?”
“我一定会撑到救护车来的,放心吧。”江彧伸手摸了摸金毛脑袋,“你这么想让人陪着,我一定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的。”
“大叔,你遇到什么了?看看你的脖子,再用点力,你的喉咙就会被钳碎,嘴里会涌出粉色的泡沫,像是草莓味的气泡饮料。”裘世焕顺势靠到他身上,纯良得像不知所措的小动物,“是爸爸干的吗?”
“这件事应该和你父亲无关。”江彧咳了一声,“是金佑喆。这家伙潜藏在红顶山庄内,等着我们分开。就在那时,他袭击了我——这可怕的家伙弄断了我的肋骨,掐住我的喉咙,将我按在地上试图绞杀。这险些要了我的命。”
食指点住江彧唇边的挫伤,温润又细嫩的触感反复摩挲起来。
“大叔,你嘴巴边上的是吗?”
江彧没有理会脸颊处动物绒毛似的触感,透过模糊的影子盯着少年。他用唯一完好的右手拽过对方乱动的指尖,拢在唇间轻吻。
他目不转睛,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我记得你很怕痛。胳膊上的伤让我看看。”
“好痛。”小朋友被他握住手腕,不高兴地噘起嘴唇,“动一下都好痛哦。大叔,等救护车到了,一定要跟他们说我要打麻药。”
江彧笑了一声。
“我知道。”
“还有,打麻药的时候,大叔也要在我身边。”
“嗯。”他细心地拨开散乱的金发,将它们服帖地顺到耳后,“我答应你,可爱的小朋友。”
“大叔大叔,伤口现在还痛吗?”
“痛。”他笑着摸了摸少年不明所以的小脑袋,“怎么办好呢?”
“我跟你说了话也还是痛吗?”
少年抬起眼眸,困惑地眨了两下,纯真得像一位小小天使。
接着,热烫的嘴唇试探性地贴了过来。
浅尝辄止。
“痛吗?”
“还是有一点。”
裘世焕担心地看着他,眉头一点一点蹙紧。
“过来,我教你,像这样就好。”江彧笑着拉过不知所措的小朋友,将他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两个人几乎嘴唇相贴,“你得吻深点,让我的脑子里全是你嘴里奶糖的味道。这样,我或许能忘记一切疼痛。”
“真的吗?”
“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小朋友。”
少年得到了他的允许,当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允许”——江彧认为这是鼓励。他正在鼓励这个男孩亲吻他的喉结、下巴,从嘴唇触得到的每一个位置开始,一点一点触碰到了嘴唇。
手指不自觉地伸进浓密的发丝间,江彧没有拉扯,而是很好地控制着力度。
他温和地吮吸着少年的嘴唇。
嘴唇的主人一定很爱吃糖,他迷迷糊糊地想,要不然,奶糖的味道为什么会这么浓郁呢?
在甜美的渴望得到满足的一刹那,被牙齿刮痛的舌头令两人都短暂地恢复了神智。
“大叔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江彧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真的好多了。谢谢你,我心地善良的小天使。”
“大叔。”
“嗯?”
“大叔为什么觉得不是爸爸干的?”
“那还不简单。在你的成年礼上,要是作为客人的我失踪了,可不是一件小事。”
江彧抱着怀里的男孩,看向山路尽头成片的灯光。
警车如同海潮一般聚集在红顶山庄门前。
“这回,没人再能护着金佑喆了,他必须自己承担后果。”
裘世焕闷闷不乐地端详着自己的指甲。
“大叔没有杀了他吗?如果你试着用刀划开肌肉,最好一层一层来。带来痛苦才是最具报复性的。”
“有时候,惩罚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并不是杀了他。”江彧轻捏他的耳朵,拨弄了一下耀眼的耳坠,“好比现在,你父亲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一定会让金佑喆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是唯一能让他受到应有制裁的办法。”
裘世焕没有回答。他踢腾起双脚,垂首盯住自己的鞋尖,手里攥着衣角细细摩擦。
低垂的眼眸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
“对了,大叔,你是怎么知道阿方索的?我可没有告诉你哦。”
“山庄里有一间屋子,那儿有你姐姐留下的痕迹。”江彧抬起头,远方的暮色正沉向城市与森林的交界,黎明到来前,永远不会有东西升起,“她在墙上记录下了一切,就在画布背后。”
“姐姐留下了什么?”
裘世焕眼神迷茫而无措。
“她在近十多幅画像背后留下了文字,或许是山庄的管理者没有想到画像能藏有什么秘密,也没有怀疑过画框后的玄机。她讲述的所有故事都这样阴差阳错地保留了下来。”江彧在腿上交扣十指,拇指相抵,“在寥寥几行文字间,她不断诉说着旧日的过往。”
“她说什么?”
“她跟我说你们在孤儿院的故事,被裘昂收养后的故事。”看着小朋友绞起耳边的金发,江彧深深吸了一口气,语速放慢,“包括你们度过的每一天,她对你根本道不尽的喜爱。然后,就到了阿方索,到了她最后的嘱托。”
“嘱托?”
月亮恍惚的轮廓高悬于深空之上,星空艰涩地拨开云层,树叶在风中自乱阵脚。
在若隐若现的渺远光亮中,在快要被擭住心脏的瞬间,江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着将所有情绪沉寂在眉骨以下。
“她要我爱你。”
“听起来像是胁迫。”
“但这不是,也许在我逐渐接近真相的时候开始,我就不再受她的‘胁迫’和你年轻的身体吸引了。听好了,可爱的小朋友。我接下来说的话,请你一字不落的听好,记住,记在心里。”
“——我爱你。即使语言依旧是世上最苍白的祝福与最锋利的武器;即使太阳系最终被黑洞吸入吞噬;即使喀戎与冥王星在没有光热的星系边缘,又一次孤独的相望亿万光年;即使一切都将随风消逝。”嗓音低沉得叫人沉溺进去,江彧垂下眼睫,失笑道,“我都会爱着你,直到世界尽头。”
微掩的睫毛烧着了咫尺之间的嘴唇,细软的发丝如同交握的蛇尾,无所顾忌地寸寸绞紧。
他们在拥抱,恨不得胸膛相贴,恨不得咬碎唇齿拆吃入腹。
“世界的尽头在哪儿?”
“我不知道,问不完问题的小朋友。也许这种时候你不该提问。”
呼吸热得快要把他们焚成灰烬,可怕的热源几乎洞穿脸颊、鼻尖与轻碰着享受缠绵的嘴唇。
少年的脸颊被右手捧起,姿势近乎虔诚,近乎祈祷,近乎吞食禁果般惴惴难安。
唇舌在口腔黏膜内律动,这个吻像极了索取,像极了气息的互相捕食与撕咬。
裘世焕回抱着他,迷离的眼眸越过江彧的肩膀,无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路灯。
在沿街惨白的灯光下,一个等待了很久的人影终于停住了步伐。
他闭上眼,尽情享受这一瞬的抚慰与温存。
第59章
窗外的细雨,荡漾的波纹仿佛被定格在时间里。
“喝杯咖啡吧。”
一杯拉了花的咖啡端到了右手边。
落地窗外挂着一块木头牌匾,玻璃上的贴花被密集的雨点打湿,上面刻着一串日语“久屋律师事务所”。
室内很是吵闹,有一对叫骂不迭的夫妇,丈夫控诉妻子的庸俗,而妻子控诉丈夫的不忠,旁边站着哭闹的孩子;有一位讲着电话却怒火中烧的外乡人,他对房地产公司的服务质量提出了抗议;形形色色的人都聚集在此,男孩有些不知所措。
递送咖啡的女接待员弯下腰,和蔼地说道:“久屋先生还在忙,相信你也看到了。最近我们有很多委托要处理。”
“谢谢。”
男孩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手捧咖啡。
这是唯一的热源了。这间过冷的空调房不时提醒着他,他一夜没睡,徒步抵达事务所时连鼻涕都止不住。
男孩蜷缩起身体,仰头看着接待员,看着她胸口的名牌。
“劳伦小姐。如果他有时间了,请务必提醒我一声,好吗?”
在那近乎哀求的眼神注视下,劳伦只能叹气。
“我知道了,我会多留意一下的。”
人们依旧在大厅与会客室的走廊间来往,商务装的女士进去了半刻钟,拎着提包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登上了街口停着的跑车。
领着孩子的夫妻进去了,一个小时后,唯独丈夫一个人推门而出,独自到走廊的角落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