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郁川这才满意,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看着他,一动不动,没忍住落在他额头一个轻吻,却又克制而隐忍,拇指点在他锁骨的黑痣上,慢慢的温柔的摩挲。
陆凌这时才能在他身上找出几丝属于“沉郁川”的影子。
半个小时后,沉郁川把他送回公寓,却是看了他好久都不肯离开。
陆凌回头,看他眼神阴鸷,神情仓皇,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沈哥,你怕我逃走是吗?”
沉郁川没有吭声,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不会走的。”陆凌觉得讽刺,沉郁川不是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吗,他捏着陆正安的命脉,自己能逃到哪里去。
“陆凌”,沉郁川眼神倏然阴沉,“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掌控你?”
“你没有吗?”陆凌反问。
沉郁川倒是回答的认真:“没有,陆凌,是你在掌控我。”
“好了,你乖乖等着。”沉郁川自己开的话头,却不想再继续下去。
他其实很急躁慌张,生怕这最后的时间里别出了什么差错。
也如陆凌虽说,他的确看似控制了所有的事,陆正安对陆凌又那么重要,陆凌怎么可能敢冒险离开。
沉郁川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走到陆凌身旁,把人给紧紧的抱在怀里,覆着他的耳朵道:“鹿鹿,等沈哥回家。”
陆凌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回答:“好,沈哥,我等你回来。”
沉郁川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陆凌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还是他们从前同居时的摆设,玄关的鞋架上甚至还放着他的拖鞋。
他苦笑了一声,继续往其他地方看,洗手间里有一对情侣漱口杯,卧室里整整齐齐放着他的睡衣。
一切都没改变,可也一切又都完全不一样了。
事实上,沉郁川并没有让他一个人在家里等太久,差不多四点左右的时候,他就匆忙赶回了公寓。
站在大门口时,他突然不敢开门了,怕屋里空无一人,怕陆凌最终还是嫌恶到千方百计的想永远离开他。
所幸,他说服自己打开门的时候,陆凌正站在冰箱旁边取东西。
沉郁川提起来的心脏终于重新回归胸膛。他默默的走近陆凌,拥住他,握着他的手取下冰箱最上一层的酸奶,陆凌身子一定,回过头去看他,惊讶道:“沈哥,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早?”
沉郁川拿走他手里的酸奶,拧开瓶盖:“嗯,事情处理的比较顺利。”
陆凌有些不悦:“我自己能拧开。”再怎么说也是一个22岁的成年男孩子,哪还用其他人帮自己拧瓶盖。
他一把推开沉郁川,接过酸奶,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
沉郁川好笑的看着他,莫名心安。
待陆凌喝完,沉郁川用手指抹掉了他嘴角的奶渍,把人重新拉回怀里。
这一刻,陆凌并没有想过他和沉郁川以后会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他甚至有了两个人还在谈恋爱的错觉。
大概五点多时,沉郁川打了电话给助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陆凌赶往机场。
陆凌全程听从他的安排,格外乖巧。沉郁川很满意他这样依赖自己,如果,陆凌后来一直这样听话,让他安心,他也不会越做越疯,把两个人的关系推进死胡同。
又或者说,这场交易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一个用错误弥补错误的延续。
他们到达S市的时候,已经凌晨,陆凌下了机场后,眼皮沉重,倦意来袭,看着就没什么精神。
沉郁川在这边待过一段时间,当时更是为了报复陆正安,建立了一个子公司,眼下效益还不错,可以长久的待下去。
他当时是起了把陆凌困在身边一辈子的偏执想法的。
出了机场后,已经有人在候着他们,沉郁川搂着陆凌坐到后座。
陆凌头脑一阵昏沉,许是很久没出过A市,多少有点水土不服,又或这些天来想事想的多了,疲倦至极。
总之,他一上车就跌进沉郁川的怀抱,被铺天盖地的困意搅的迷迷糊糊,一把搂住了沉郁川劲瘦的腰,沉郁川的身子一阵战栗。
“沈哥……我好困……”陆凌在他怀里嘟哝。
沉郁川眼睫低垂,温柔的看着陆凌,突然想这一刻最好永远也别结束。陆凌太久没这样毫无防备的依赖过他了,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可分明,他们从前一直这样亲密,陆凌也一直这样缠着他的啊。
果然,有些东西还是弄丢了。
沉郁川怕他睡的不舒服,把人抱在怀里,陆凌此刻仍然像从前一样,脸上表情安然。
他在沉郁川怀里换了一个稍微舒适一点的姿势,用手圈住他的脖子,天真的跟他撒娇。
沉郁川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摸了摸陆凌的睡脸,再也忍不住,附身吻上他的嘴唇。
前面的司机见怪不怪,实则对老板和陆凌的关系早有耳闻。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沉郁川为陆凌专门建造的别墅里,陆凌睡的很沉,他不忍心喊醒,把人公主抱进了屋,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刚要转身离开时,陆凌突然抓住他的手。
沉郁川停住脚步,慢慢蹲下身子,却见陆凌蜷缩着肩膀,似乎感受到了周遭的环境已然陌生。
沉郁川摸了摸他的头发,笑了:“鹿鹿别怕,沈哥在这里。”
陆凌果然放松身子,乖巧的继续睡了过去。
也是这一刻起,陆凌彻底成了联系他理智的那条纽带,只要陆凌乖乖的待在他身边,沉郁川就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他可以爱陆凌,很爱陆凌。
但陆凌一旦想离开,他又会焦躁疯狂起来,很难不去伤害陆凌。
那一整夜,沉郁川把陆凌搂在怀里,睡了这一个多月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没有恶梦,没有车祸,只有怀里可人儿均匀的呼吸声。
可能太长时间没有这样好好休息了,沉郁川那一觉睡了很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床上空无一人,他心里一惊,赶忙起身。
陆凌恰时打开卧室的门,沉郁川提着的心才落回实处。
陆凌却是满脸寒冰,他慢慢的走到沉郁川身边,昨天的温顺依赖全然消弭。
沉郁川有点适应不了这样的落差,错愕的问:“鹿鹿,你怎么了?”
陆凌眼神寒凉:“你什么时候置下这套别墅的?”
沉郁川方反应过来,看着他回答:“很早了。”
这栋别墅完全按着陆家修建的,连卧室的装修都和陆凌房间无异,他完全可以怀疑,沉郁川打造了一个圈住他的笼子,想一辈子这样控制住他。
而事实上,沉郁川的确有把陆凌带到这里的打算,但那时他们正是热恋期,他绝没有要囚禁住陆凌的心思。
装修成陆家别墅的模样,是怕陆凌想家后来改的。可这时,他的初衷又发生了改变。
他不希望陆凌想家,是想他把这里当成家。
第101章
陆凌变了变脸色,语气愠怒:“沉郁川,你想这样关我多久?!”
“不知道。”
“这样的威胁,是你想要的吗?”陆凌彻底无奈,心里顿时惊凉。
沉郁川从从床上起身,一把将陆凌拉到身边,把脸深深的埋进他的手颈窝,声音喑哑:“鹿鹿,我当然不想。”
他当然不想。陆凌的抗拒和冷漠让他产生了深深的失重和不安,他想让陆凌跟从前一样喜欢他依赖他,可眼下来看,又太痴心妄想。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要能把人留在身边,他什么法子都可以用。
陆凌从没见过沉郁川在他面前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他眼里心里的沉郁川似乎一直无坚不摧,永远一副寡淡冷漠的模样,仿佛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他痛苦和害怕的,也无所谓高兴。
所以,自己和他在一起时才那样患得患失。
他摸了摸沉郁川的头发,语气放缓:“沈哥,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由,也有选择自己喜欢什么做什么的权利……我不知道父亲他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恨,但是,如果是我们亏欠了你,我去还,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可我总得有还完的时候吧……”
“沈哥,你这样把我绑在身边,能不能有个期限,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你能告诉我吗?”
沉郁川抬眸,眼底神色偏执的近乎疯狂,他深深的感觉到陆凌想要离开他的决心,这使他情绪很暴躁。
“陆凌,我没有想绑你在身边,你乖一点,我们就能跟以前一样了。”
可是不乖,总想着要离开,沉郁川不介意把人控制的更牢实一点。
陆凌被他的眼神惊到,不再言语,他知道眼前的沉郁川,已经不是他从前的沈哥了。
可他又没有能力去改变分毫。
沉郁川觉出了陆凌抗拒留在他身边的心思,先前愿意放宽给他的自由也随之收走。
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即使脱离了最初的轨道,也只能一错将错的继续下去。
沉郁川最初打算和陆凌像从前一样,好好生活,可陆凌的态度让他无法心安,他最终把陆凌强制性的留在了别墅里,虽没有完全控制住他的出入,可怀疑的种子在彼此心里埋下以后,随便撕扯出来的琐碎都能让他们这段感情维系的更加艰难。
陆凌的生活变得极为简单匮乏。他每天除了等沉郁川从公司下班,早晨时看着他离开,竟是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了。
陆凌很厌恶这样寄生虫一样的生活,起初时,他很抗拒,能一连好几天都不跟沉郁川说话,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
沉郁川也已慢慢接受不再依赖他,变得冷漠的陆凌,这当然很难,心口早就扒开旧疤流了血,他也怕疼。于是,他就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都是他欠陆凌的,他曾经用冷漠伤害过陆凌,活该自己也遭受一遍。
于是,他由着陆凌和他置气,耍小脾气,无论怎样,不离开他就好。
他会把陆凌抱进洗澡间,放一大盆的热水,把人搂怀里给他洗澡。陆凌像一只炸毛的折耳猫,在他怀里挣扎,沉郁川从不阻止,由着他闹,等他闹烦了,委屈够了,把人箍在怀里接吻。
晚上睡觉时,沉郁川会把人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陆凌折腾的累了,会放弃无效的挣扎,把小小的脑袋瓜抵在他的胸口,沉郁川这时会忍不住,细细密密的吻他的嘴唇和锁骨上的黑痣。
陆凌并不拒绝,甚至于此刻,他竟还能找出沉郁川是爱着他的痕迹。
然而这样的温存并不能抵消陆凌被他半软禁的事实。
陆凌也不是不能出去,可他去哪里,做了什么都要跟沉郁川提前报备,如果约定的时间没有回家,沉郁川就派助理去接他,又或自己亲自把人强行塞进车里,带回别墅。
他似乎怕陆凌一不小心就飞回A市,即使他比谁都知道,陆凌不敢。毕竟他手里捏着的是陆正安的致命把柄。
这样的陌生环境里,不只陆凌,沉郁川自己心里都没了底,他怕陆凌想家,怕陆凌不习惯A市的生活……从而想彻底摆脱离开他。
这样的不安直接导致他对陆凌的掌控愈演愈烈,开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又或,他骨子里本就对陆凌存着强烈的占有欲,只是此刻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陆凌逐渐被沉郁川变相的感情压的喘不过来气。
偶尔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沉郁回家时,陆凌也会思索,他和沉郁川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答案未果,仿佛走到这一步,早就注定好了的。
陆凌后来终于放弃挣扎。
这样陌生的城市,这样陌生的空荡房间里,他太渺小了,所有的反抗在沉郁川那里又太微不足道。
这里,没有陆正安,没有老太太,没有季定哲,没有除了沉郁川的以外他熟悉的第二个人。
他一个人窝在诺大的别墅里时,会孤独,也会害怕。他过去的24年岁月里,被一家人,父母朋友宠爱着长大,从来没有经历过太大磨难。如今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密不透风的牢笼里,他又怎能做到理智清醒的和沉郁川执拗。
总归,这里,只有沉郁川了,他又没法真正摆脱沉郁川的控制,所有的冷战和拒绝只会让他的境地更加被动和难捱。
于是,他开始放弃挣扎,企图让这孤立无援到令人窒息的生活好过一点。
没有人能经得住这样的孤独和让人看不到希望的每一个明天,陆凌只得学着跟沉郁川妥协。
不得不承认,沉郁川是聪明着的,他把一只从小就被家里人簇拥着的金丝雀,掠进只有自己的笼子,那么他在面对陌生的恐惧时,也只能依附自己,不断的靠近自己,才能取暖。
他一步步的控制着陆凌的生活圈子,减少他和家里人乃至季定哲的联系,严格规定着他的出入时间,总之,他沉郁川陪在身边时,陆凌完全自由,不在,他将处处受限制。
人生来怕老怕死,可更怕无人问津的孤独。
陆凌后来,慢慢的顺从了沉郁川。
他不再和沉郁川闹别扭,开始认真的和沉郁川说话,由着他抱着自己洗澡,搂着自己睡觉,甚至学会了适时的跟他撒娇,讨一个热吻。
沉郁川就会随着放松对他的束缚,给他自己最大限度上能给的自由,他很喜欢陆凌这样对他示软,依赖他,缠着他。
慢慢的,陆凌摸透了沉郁川的脾气,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性子就越磨越软。他因而可以多给家里打几通电话,多走出这栋铁笼子,暂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