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季定哲坐回车里时,陆凌才大松一口气,跟代驾报了酒店的名字后,尚算平静的看了一眼季定哲。
季定哲埋着头,并没有说话。
陆凌淡淡的吩咐着他:“回去了好好休息。”手上把车门关了个严实。
季定哲回答了他什么,陆凌没有听清,却在抬起头的时候,感觉后背起凉,心里说不出来的紧张难安。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一惊,还有半个小时就到沉郁川接他下班的时间,慌忙叫了出租赶回公司。
可当他踩着点赶到办公大楼时,沉郁川并没有在门口等着。
他装作刚下班的样子,从电梯口绕出去,又等了十几分钟,仍没有看到沉郁川的身影,不禁奇怪了一会。
殊不知,接他的人从酒吧一路跟到了这里,此刻正用阴鸷暗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看。
十几分钟前,陆凌等他来接的功夫,沉郁川给组长打了电话,从他口里得知,这段时间以来,的确撞到陆凌经常和一个长相帅气的年轻男子在一起。
沉郁川捏着方向盘的手骨节用力到发白,胸膛里燃着的火苗已然到达临界点。他不是没看到季定哲吻陆凌,那一刻,他恨不得当场就把陆凌绑回家,再也不让他出门。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告诉自己,或者仅是个误会,但经理的话让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理智全线崩塌。
陆凌一直偷偷背着自己和季定哲见面,所以——
他这些天才心不在焉,他在想着离开自己!
在想着跟季定哲一起离开!
沉郁川眼眶充血,看了眼闪着亮光的手机屏幕,果断切断了电话,对着不远处一直拨他手机号码的陆凌扯起嘴角,微微一笑。
沉郁川想,果然还是做错了。
他就不该给陆凌那么多自由,让他出去工作,给他机会让他去见季定哲。他以为自己慢慢的放松对陆凌的约束,更爱他一些,也更温柔一些,陆凌就能明白他想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从不去探究陆凌对他的妥协顺从里究竟有多少真心和假意。
他甚至……甚至忤逆自己十几年来的执念,不再去恨陆正安,只为得到陆凌哪怕一丝从前的依赖和信任。
可是,怎么就那么难,那么难呢……
王芳让他重新开始,肖远让他重新开始……所有人都在规劝他遗忘过去和仇恨,好好生活,往前看……
可谁他妈的给过他机会!
他想弥补沈诚,好不容易过了自己那一关回来找他时,他却出了车祸,他想好好爱陆凌,对他好一辈子,可陆凌只想着怎么离开他。
似乎,每一次都是他做错了,可为什么错了连一个弥补的机会也不肯给他……
他明明就想留住他们啊,怎么就变得那么难……
到头来,沈诚死了,陆凌还是要离开他。
沉郁川深深的闭上眼睛,复而睁开,打满方向盘,最后看了一眼陆凌,把车开出办公大楼。
也许,他就是错了,他应该把陆凌藏起来,藏的深深的。
第105章
陆凌始终没有等到沉郁川过来接他,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最后只得急匆匆的打了车回别墅。
路灯昏黄,把他的身影拉的颀长,陆凌心里的恐慌和紧张在一步步靠近别墅时,愈加深重。
他知道沉郁川不会无端让他自己回家的,这样的反常让他生出了一种转身就要逃离别墅的冲动。
而他当真这样做了,脚上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可理智最终占据上风,陆凌最终还是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沉郁川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客厅的灯光调的很暗,他的脸隐在一片暗光之中,陆凌看的心里一惊。
漫长的沉默后,沉郁川转过头,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把烟蒂掐灭,按进面前的烟灰缸,陆凌这才看清,里面已经多出了十几根烟头。
他急忙换掉拖鞋,也顾不得心里的恐慌了,将烟灰缸推到一边,斥责沉郁川:“不是说了吗,别抽那么多烟,沉郁川,你怎么总是不听——”
这种轻车熟路管人的语气把两个人都说愣了,半晌,陆凌试图从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缓解别扭的气氛,沉郁川突然一把扯过他的胳膊,把人拉到腿上,低头凑着他耳边道:“鹿鹿,别那样对我笑,我知道你在骗我。”
陆凌身子一定,回头错愕的看着他。
沉郁川笑了笑:“我们家宝贝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不要再骗我了?”
“我……我没有骗你。”陆凌回答。
“你今天去了哪里?”
陆凌血液倒流,手指微微颤着抖,被沉郁川一把握住,又道:“我去找你,你们组长说你去酒吧了。”
“去酒吧做什么,喝酒?嗯,鹿鹿,我记得你酒量并不好。”
陆凌的大脑在那一刻停止了运转,无法再去正常思考,他不确定沉郁川是不是知道他去见了季定哲,舌头僵硬,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在沉郁川并没有继续纠扯,模棱两可的来了句:“下次再去,可以跟我说,我也不是不能带你去。陆凌,你去哪我都会同意,可你总得跟我一起去吧。”
陆凌赶忙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沉郁川满意的吻了吻他的发丝:“鹿鹿,明天把实习工作辞了吧。”
陆凌一怔,回头错愕的看着他:“沈哥,可是我才刚上班没多久……我还不想辞……”
沉郁川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告知结果,他轻笑了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毫无顾忌的在陆凌面前说:“哦,是我,沉郁川,贵公司的陆凌,因为家里有些事不能继续去上班了,明天就过去办理辞职手续——”
陆凌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狠狠摔在地板上,眼眶酸涩,愤怒的盯着他:“沉郁川,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替我决定上不上班,去哪里,做什么?!”
沉郁川脸上表情堪称平静,他只是把生气的陆凌拉到身边,温声细语道:“鹿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去哪里,我本来不就要知道吗?”
陆凌愣在原地,摇了摇头,看到沉郁川的脸色逐渐阴沉,又木纳的点了点头。
沉郁川稍作缓和,摸了摸他的头发:“沈哥说了,会对你好,也不伤害你身边的人,只要你能乖一点。”
陆凌的心沉到了谷底,说不出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恐惧多一点,最终握住他的胳膊,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我很乖啊,沈哥,我一直都乖。”
沉郁川开始怀疑他了,但他不得不去妥协。
第二天,沉郁川就带着陆凌去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陆凌全程配合,沉郁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再闹脾气反抗。
他们回别墅的时候,季定哲打来电话,陆凌心里一“咯噔”,赶忙挂断。
沉郁川看着他的反应,目光转冷,问:“谁打来的,怎么不接?”
陆凌平静回答:“公司里的同事,估计想问我怎么辞职了。”
“没有接的必要。”
沉郁川不再做声,对他的话只信了三分。
前后没过几分钟,季定哲就发过来信息跟陆凌道歉,称自己那天心情不好喝醉了,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让他别放在心上。
陆凌刚准备回复他,沉郁川突然转过身子,一把拿走他的手机,陆凌脸色刷白,呼吸都滞顿了一刹,唯恐他看到信息。
然而,沉郁川只是笑了笑,把手机放到置物盒里,吩咐他:“不许玩手机,昨天一直翻来覆去的没睡好吧,闭上眼睛休息一会,我带你出去玩。”
陆凌呆愣了一会,点了点头。
沉郁川带他去了游乐园,陆凌脸上一红,觉得自己这么大人了,沉郁川还拿他当小孩子哄,着实羞赧。
沉郁川却不以为然,他哄着陆凌一起坐上了摩天轮。
陆凌有点恐高,当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他不由的贴紧沉郁川,抬头去看夜幕下明明灭灭汇成光河的霓虹灯。
沉郁川突然把他抱到大腿上,掐住他的下巴,陆凌这时才抬头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他们竟没有第二个人,正奇怪间,天空一阵哗响,绽放出朵朵璀璨绚丽的烟花。
陆凌看的一愣,沉郁川已经低下头吻上他柔软的嘴唇。
“鹿鹿,我爱你。”四瓣嘴唇将贴未贴时,他对陆凌深情款款的说。
陆凌的眼眶突然湿润,心里涌出巨大的悲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心疼的无法呼吸一样。
他用力的抱着沉郁川,兜里的手机不小心滑落在座椅上,从沉郁川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手机屏幕上“季定哲”三个跳跃的字眼。
季定哲因为不放心又打了几通电话,陆凌此刻正抱着沉郁川兀自伤心,没有听到。
沉郁川眼眸幽暗,抚着陆凌的后背,声音里带着些狠戾:“陆凌,我可以给你摘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可是,唯独,你不能离开我。”
你要是离开我,我会熄灭你世界上所有的光,让即使身为黑暗里的我成为你唯一的依赖。
他没能留住沈诚,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陆凌。
陆凌心里莫名的难受,并没有听出他这话里的意思,他只是想……
想,他儿时最后一次见到沉郁川也是在游乐园里。
独未料到,他竟在同一个地方弄丢同一个两次。
一次是他儿时的大哥哥,一次是他的男朋友。他们都是沉郁川。
这次过后,陆凌基本上就被禁了足。
沉郁川不仅不让他上班,连他基本的出行也跟着受限,陆凌被他监管了手机,每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都要第一时间知道,两个人又回到了陆凌最初被囚禁的状态。
又或,更加尖锐。
沉郁川从前有心想恢复好两个人温存的感情,多少有些束手束脚,对他格外纵容。但现在,勒紧他脖颈的枷锁彻底粉碎,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无顾忌。
这种近乎疯狂的极端控制不仅体现在对他人身自由的控制,慢慢又发展到性事上,粗暴阴狠,任是陆凌再怎么哭和请求都没用,他不再肯给予半分温柔。
陆凌起初时还能反抗,还能偷偷稳住季定哲,再给他点时间。可后来,所有的事情都失了控。
陆凌也渐渐的学会再度跟沉郁川妥协,他不妥协的结果太难捱,实在没了办法。
沉郁川掐着他的下巴,逼他窝在沙发里看陆正安和一帮外国/佬交易毒品的视频,施给他压力,让他知道,自己随时都能让陆正安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陆凌心里惊寒,就不敢再反抗。
沉郁川疯起来太可怕,陆凌逐渐的被他逼到深渊,即使看到阳光透进来,也不敢伸手去够。
有时,实在太委屈恐惧了,他会跟沉郁川冷战,减少外出,不和任何人联系,也配合他做/爱,但就是不愿意看他一眼,跟他多说一句话。
沉郁川此时就会很痛苦,很暴躁,又全然不舍得伤陆凌分毫。
于是,他就收走陆凌的手机,扯掉家里的网线,把书房上了锁。
陆凌除了基本的衣食住,再无任何打发时间的事情做。
沉郁川会把他一个人留在别墅里,好几天都不回家。
杀死人的不只是这世界无形的恶意,更多的时候,是这种无边无际,毫无止境的孤独。
陆凌一个人在别墅里待着,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事都做不了,诺大又幽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和可怕到让人随时都能崩溃的安静。
他当时什么都不敢想了,只觉得有个人能陪他说句话就行了。
沉郁川在残忍的控制他的意志,他又不得不去屈服。
这样几天过后,沉郁川终于回家了,陆凌就会变得很乖,试着跟沉郁川说话,对他笑。
有一天,沉郁川拿进卧室一个精致的工具箱,把他搂在怀里,掀开他的裤腿,露出他细白的脚腕,摩挲着他光洁的皮肤,突然问:“鹿鹿,我给你留个标记好不好?”
陆凌猛的一愣,反问:“什么……标记?”
“你曾经答应过我的,我可以在你身上留下一个永远都去不掉,就算去掉也会疼的标记。”
陆凌对视着他的眼睛,心里惊恐又不安,沉郁川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简单的告知。
他说完就把工具箱打开,取出一支黑色水笔,开始在他脚腕上画东西。
那是一朵妖娆的玫瑰。
沉郁川画完后,嘴唇靠近,吹了吹,灼热的呼吸扑在他的皮肤上,又迅速冷掉。
陆凌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了。
“鹿鹿,这些天我特意跟人学了纹身呢。”不纹其他的,只纹玫瑰,所以,他学的很快很好。
陆凌惊吓的缩了脚脖子,胆怯的对他说:“沈哥,我不想纹,我……我怕疼。”
这一次,沉郁川却没有因为他的请求而心软,他发疯的觉着,陆凌是属于他的,他要留下属于他的证据。
“鹿鹿,你的痣,像玫瑰”,他辗转又摸向陆凌锁骨上的黑痣,“我就想也留一个这样的标记。”
陆凌猛的想挣脱他的束缚,却被沉郁川一把攥紧脚腕,他把陆凌脚腕上涂了药水,用割线机走那朵玫瑰。
他手法本来很娴熟,可陆凌实在疼的受不了,老乱踢他,结果线没割好,还渗出了血。
陆凌频频回头,用又恨又疼的眼神看他,他终于还是下不了手。
但是,也没有停止这种发疯的行为,沉郁川打电话把纹身师喊了过来。
陆凌看见纹身师走进卧室后,眼睛里储满了泪水,却是半滴也未落出来,他愤恨的去看沉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