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却刚好转过身子,逃似的走的飞快。
他心下了然,伸出手,虚空的抓了抓陆凌投在地上的影子,空落,痛苦,心被揪扯的生疼。
“陆凌,我还能拥有你多久?”
不久了吧,今天过后,偷来的宝贝要还回去了。
他还是弄丢了他儿时发着光的小王子。
——
季定哲知道陆凌的航班,算好了时间在沉郁川的别墅外等着陆凌,急躁不堪,中间不知给陆凌发了多少条消息,即使他知道飞机上,陆凌的手机已经关了机。
那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里,陆凌的手心和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心里乱成一团麻线,沉郁川一直握着他的手,越接近S市,握的就越紧。
下了飞机后,他并没有带陆凌回别墅,而是不由分说把车开到公司,把陆凌安置在办公室,临时召开了一个会仪。
完了后,又带他去看电影吃饭,似乎并不怎么准备回别墅。
陆凌知道他是故意的,沉郁川果然察觉到了什么,陆凌只是不确定他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哥,我们回去吧。”
沉郁川一怔,潜意识觉得,那不是回家的路,是陆凌要把他推进去的深渊。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点头,给陆凌打开车门。
陆凌弯身要进去的时候,他突然拉住了人的胳膊,问:“鹿鹿,你恨不恨我?”
陆凌顿住,半晌摇了摇头:“沈哥,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沉郁川笑了:“陆凌,你知道吗,我觉得你要是不爱我,最起码能够恨一恨,这样,也能记住我不是。”
陆凌没有回答,坐回了副驾驶座。
沉郁川开的并不快,似乎想多留住陆凌哪怕一时半刻。但是无论怎样的路都会有尽头。
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别墅,不出意料的,有人早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
沉郁川并没有多惊讶看到季定哲,连陆凌都表现的十分平静,反倒是一直依着车子吸烟的季定哲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沉郁川对季定哲点了点头,示意他进去别墅,季定哲一把将陆凌护在身后,防备心起。
沉郁川看着他手里的文件夹,笑道:“想和我谈条件就进去,别浪费我时间。”
陆凌扯了扯季定哲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进屋,这个动作刺痛了沉郁川。
沉郁川关上车门,脸上的笑意收的滴水不漏,转而阴沉。
三人回到客厅,沉郁川端坐在沙发上,陆凌和季定哲挨着,他目光阴寒,久久的停留在陆凌身上。
陆凌心里一“咯噔”,条件反射性的想坐回他身旁,却被季定哲一把拉住,呵斥:“陆凌,你怕什么,现在起,他没能力再威胁你了!”
沉郁川看着季定哲,面无表情:“没有能力?”
“呵呵,我真想栓住一个人,是可以栓他一辈子的。”
陆凌手脚生寒,抬起眸子错愕的看他。
季定哲把陆凌推了出去,不想他受沉郁川的威胁和影响:“陆凌,你先出去,剩下的我来和他谈。”
陆凌不愿意,挣脱季定哲的束缚,却见沉郁川平静道:“你出去吧。”
“真想离开我,就出去。”
陆凌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无从解释。他的确要离开沉郁川。
陆凌最终走出大厅,木纳的站在院子里,几株五彩斑斓的太阳花绕着藤蔓长的正旺盛。
这是陆凌喜欢的花,跟向日葵一样,向阳而生,渺小又坚韧。
S市偏潮湿,但这种花耐高温,太阳光越大开的越旺盛,沉郁川为了哄他开心,废了不少功夫才开垦出这么一片小花园,特意种植它。
陆凌用手指撵着细碎的花瓣,心不在焉,不知道屋里的两个人谈的怎么样了。
就这样,他觉得自己都要站成木雕了,身后终于想起一个声音:“鹿鹿……”
陆凌慌忙回头,只见季定哲神情放松的立在他身后。
“我和沉郁川谈妥了,他……”
“他说让你待完今天,今天过后,我就过来接你。”季定哲声音懊恼,“妈的,他是疯子吗?!鹿鹿,他要是欺负你,你给我打电话,我立刻把你带走!”
陆凌呆滞了好几秒钟,木纳的点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怎么送季定哲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厅的。
沉郁川坐在沙发上抽烟,看他回来,眼神波动了一下,似是很痛苦,但很快就笑了笑:“鹿鹿,折腾一天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陆凌这才想起,沉郁川已经很久没给他做过饭了,倒是他,为了沉郁川学会了做饭。
虽然很难吃。
沉郁川并没指望他会回答自己,转身去了厨房,准备给陆凌下面,他从前最喜欢吃自己下的面。
陆凌站着客厅里足足十几分钟,才静静的走到厨房,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张了张口,声音苦涩:“你早就知道了吧。”
沉郁川顿住,如寒冬里的雪松。
“我和季定哲联系,我要离开你,早就知道了吧。”
沉郁川回过头去看他:“也没有多早。”
“我不知道你和谁在联系,但是,鹿鹿,我知道你想离开我……什么时候呢,大概……”
“呵呵,大概你拿了录音笔和U盘后,我才知道的,鹿鹿,我记性是不大好,但保险箱里的东西原本放在什么位置,我还是很清楚的,你太慌了,没把动西归位,我随便一查监控就知道你做了什么,可惜,晚了。”
“你已经把我能威胁你的东西拿走了,你说,我还有什么筹码把你绑身边。”
“陆凌,其实他们并不用那么大动干戈做假证的,所有的证据我都没有备份,你拿走了,也就自由了。”
第108章
陆凌眼眶酸涩,沉默不发,第一次觉得语言原来那么苍白。
他静静的看着沉郁川,那一刻所有的不安,难过,惊慌争先恐后的从他的眼睛里溢出。
沉郁川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走到他身边,用手覆在他的眼睛上,低头去吻他的嘴唇,陆凌一把攀住他的脖子,缠上了他的身子。
“沈哥……”陆凌嗓音干哑。
沉郁川解开自己的领带,盖住他的眼睛,在他的后脑勺打了个结,只露出他精致的下巴和殷红的嘴唇。
“鹿鹿,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咬着陆的耳朵不停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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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沉郁川从卧室出来时,厨房的面早就坨掉了,他只得给陆凌又重新做了一碗。
陆凌忍着周身的疼痛,从床上爬起时,沉郁川已经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餐桌。
陆凌坐到他对面,安安静静吃完了那碗面,越吃到最后,越觉得苦涩,眼泪哗啦啦的往脸上流,他不想让沉郁川看到,一直低着头。
待情绪恢复平静后,陆凌终于抬起有些红肿的眼睛,发现沉郁川的一直盯着他看。
吃完饭后,两个人分别洗漱了一下,沉郁川才把陆凌捞到怀里,像每一个这样的夜晚一样,吻了他的额头和头发,跟他说了句晚安。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陆凌,这次离开以后,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
“我就不会放开你了。”
陆凌心里难受,睡得迷迷糊糊,并没有把他的话听全。
第二天,陆凌醒来的时候,沉郁川已经离开,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突然觉得自己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
并没有过太久,季定哲就过来接他了。
陆凌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物,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想带走的东西。
陆凌坐上车后,季定哲欲言又止,几番回头去看他。
陆凌抬头问:“想说什么就直说。”
季定哲斟酌了一会,还是老实交代:“鹿鹿,你和沉郁川去圣托里尼的时候,陆叔叔他……他因为介入贩毒被抓进看守所,目前正在接受调查。”
陆凌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什么?!”
季定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平静的回答:“你放心,我爸会帮忙的,陆叔叔只是接受调查,目前警方那边证据并不充足。”
陆凌恍惚道:“是……是谁——”
“不是沉郁川”,季定哲表情严肃,“昨天的交涉里,他显然不知道陆叔叔出事,我觉得奇怪,找人查了一下,今天早晨我爸就给我发邮件,说是沉郁川手底下的一个员工,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拷贝了他手里的证据,只是,转手过来的,证据并不充分。”
陆凌吃惊:“沉郁川的一个员工?”
这一瞬间,他大脑里突然闪现陆正安最后一次被带走时的场景,他当时又气又急,以为是沉郁川做的,还因此跟他说了一些重话。
但现在想来,他应该也是不知情的。
陆凌迫使自己平静下来,继续问季定哲:“他为什么这样做?”
季定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父亲正在派人调查,我想,用不了多久就知道答案了。”
陆凌没法安心,皱紧了眉头,但已经冷静很多。这一年来,他发现自己成长了很多,遇事不再像从前那样惊慌失措。
——
季定哲提前跟老太太打了好招呼,说陆凌知道陆正安出事后着急从国外赶了回来,老人家看到陆凌从车子下来时,并没有多吃惊,更多的是心安。
陆凌再次看到陆家别墅时,心里各种滋味涌出,细品来皆是苦涩。
这曾经也是沉郁川囚禁着他的牢笼。
陆凌走到老太太身边,一把抱住了她,老太太见他瘦了很多,满是心疼。
一行人回到客厅,季定哲和陆凌具体说了警方手里的证据和证据里的纰漏,陆凌全程冷静,学着从案情里抽丝剥茧。
季定哲很吃惊他的变化,觉得陆凌仿佛成长了很多。
陆凌不置可否:“季定哲,我是该长大,担得起自己陆少爷的责任了。”
季定哲并不觉得他这样有多令人高兴和欣慰,只觉得阵阵心疼。
“我准备明天去公司,慢慢的跟陆氏的前辈学习经验……我早晚都要接手父亲的公司吧。”
不能逃了,不能天真了。
季定哲看着他,眼睛光芒熄灭复燃起,最终握着他的手腕,极认真的说:“陆凌,你记住,无论你想做什么,有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陆凌感激的看着他,心里却在思索,他不能再麻烦季定哲了,季定哲已经帮了他很多。
他应该学着自己站起来了。
季定哲离开后,陆凌回了一趟公司,好在公司里一切运作正常,陆正安做事稳妥,喜欢留后手,即使自己不在,公司里也不会乱作一团,为的就是方便陆凌日后接管。
陆凌在家里陪了老太太几天,期间去了一趟看守所。
陆正安的状态还不错,目前也只是在接受调查,所以行动上并没有太受限,碍于他的公众背景,局里的人对他还有那么几分客气。
陆凌看着这情行,心里稍作安稳。
说实话,当他晚上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待着时,也会思索,自己这样为陆正安欲盖弥彰做的真的就对了吗?
可一旦这种想法涌出来时候,又会被他自己给强行压下去。
血浓与水的亲情不允许他有半丝的理智,他承认他是自私的,即使陆正安真做了这些事,他也无法让自己心里的天平放直。
对与错似乎又没有太大的界限。他错了,明知道自己父亲做错了事却还想包庇他,可对于他们这个家庭而言,他只是陆正安的儿子,只想父亲平平安安就好,又似乎没什么容错率可言。
然而后来的事情,却让他的想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
陆凌从监守所回来的第三天,季定哲神色凝重的拿着一沓文件去找了他。
他看到陆凌的时候,左右为难,知道陆凌性子倔犟,就算自己不说,他也有法子自己查出来。
他把文件交给陆凌时,心里似压了一块巨石。
“鹿鹿,这是举报陆叔叔那人的所有资料,想查出他来,非常简单,因为这件事当时掀起的风波很大。”
陆凌看着文件,心里猛的一沉。
季定哲劝解道:“鹿鹿这件事已经那么多年了,早就结案,我觉得这个人纯粹就是心理不平衡,当事人去世了,就把恨强加到陆伯伯身上,蓄意诬陷报复,你其实没必要看。”
陆凌疑惑的看着他,觉得季定哲肯定查到了什么重要东西,接过资料,手指竟不可自控的颤着抖。
季定哲看他表情凝重,赶忙把东西收了回来,却被陆凌拦住:“季定哲,无论什么事,我都有权利知道。”
可是下一秒,他当真后悔自己翻了文件。
陆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翻完那几张纸业的,脸色也愈加苍白。
季定哲看着他毫无血丝的脸,吓了一跳,赶忙把文件从他手里夺下,陆凌瞳孔骤缩,脸上有疑惑,又有恐惧。
“爸他是杀人犯的同伙……这是什么意思?!”
季定哲一愣:“鹿鹿,这是那个人单方面的口供,陆伯伯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陆凌心里乱成一团麻线,声音干哑:“季定哲,你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吗?”
季定哲站定,不知道陆凌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摇了摇头。
“别骗我,我知道你有。”
季定哲没法子了:“鹿鹿,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见他,想从当事人口中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而不是你们调查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