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南说:“是啊。”
明钦顿时朝他看过来:“怎么不舒服?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吧,我有熟悉的私人医生。”
夏文南连忙道:“那也不必,还没有那么严重!”
站在桌边倒酒的尹泽竞突然抬起头来笑了笑,说:“文南又想躲酒,上次就是非要一个人开车回去,才会出了车祸的。”
夏文南闻言顿时愣住了。
明钦仿佛是刚被提醒了一般:“对哦,今天我一定不会同意你自己开车回去的。你知道那天晚上接到电话听说你出车祸的时候,我们全都吓到了,鹭川一句话没说站起来就往外面跑。”
夏文南稍微回过神来:“我是在这里吃饭之后出了车祸的?”
明钦道:“是啊,你也是不肯喝酒,吃完饭非要一个人开车回去,半路上就出了车祸。”
“哦,”夏文南怔怔应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明鹭川开口了,对夏文南说:“不想喝就不喝。”
他语气过于生硬,夏文南反而想要尝试让气氛缓和一些,说:“我少喝一点。”
明钦笑道:“你随意。”
于是到了现在,夏文南面前还摆了一杯酒,只是没人劝他酒,里面的酒几乎没怎么碰过。
夏文南贴近明鹭川,低声说:“帮我喝点。”
明鹭川冷冷看他一眼,先是没有动作,后来突然伸手拿起夏文南的酒杯,把酒全部倒进了自己杯子里。
“不想喝可以拒绝,”明鹭川说。
夏文南道:“都是亲戚嘛,不想闹得太僵。”
明鹭川没有说话。
夏文南又低声问他:“我是从你家吃完饭离开出的车祸?”
“……你不是知道了?”
夏文南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走啊?”
明鹭川不回答。
夏文南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对那几年的记忆一片空白,他对自己在那段时间里面做出的选择,始终无法理解。
带着些苦恼,夏文南伸手端起酒杯,递到嘴边了才发现已经空了,又放下来。
张阿姨用勺子一口一口喂明思晨吃晚饭,他很早就吃饱了,坐在轮椅上抓着筷子玩,张阿姨便推他回去房间休息。
而等到其他人吃完饭,天早已经黑了。
明钦让家里的司机开车送陆怀野,明思彦陪着他从别墅出去。
今天晚上明钦喝了不少酒,眼角都是红的,他披了件外套,站在楼梯口对夏文南说:“文南,你们好好休息。”
夏文南点了点头。
明钦身体摇摇晃晃的,扶住扶手上楼,尹泽竞就跟在他身后,一边上楼一边低头看手机。
走到楼梯转角,明钦前后晃了一下,尹泽竞立即伸手托住明钦的后背,两个人对视笑了笑继续上楼。
就在两个人即将从夏文南视线消失的时候,夏文南看见尹泽竞低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脸上闪现一个笑容,紧接着便离开了夏文南的视线。
夏文南用很轻的声音对明鹭川说:“我不大喜欢你爸的男朋友。”
明鹭川却没有反应。
夏文南看他,发现他正在低头看手机,像是给人发消息。似乎是注意到了夏文南的视线,明鹭川很快关了屏幕,抬起头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爸的男朋友,”夏文南重复一遍。
明鹭川冷淡应道:“很正常,我也不喜欢。”
夏文南说:“你不是谁都不喜欢吗?”
明鹭川看着他不说话。
夏文南说:“看你的脸多难看。”
明鹭川直接朝楼上走去。
夏文南想了想,追上去两步,抓住明鹭川的手腕说道:“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回去吧。”
明鹭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为什么?”
夏文南说:“你房间只有一张床是吧?”
明鹭川皱了皱眉:“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夏文南小声说道:“那谁说得准?”他想起了屁股上那颗有可能存在的红痣。
明鹭川冷笑一声。
这时候有脚步声突然从楼下传来,夏文南转头去看,见到明思彦正从楼下上来。
明思彦走了两步,在见到夏文南之后停下来,微笑着问道:“怎么还没去休息?”
夏文南说:“我有点想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明思彦加快两步走到他面前,“要不今晚你跟我一起睡吧?”
夏文南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无措应道:“不合适吧?”
明思彦笑着去牵他的手:“我们很久没有机会一起聊天了。”
夏文南没来得及反应,另一只手已经被明鹭川反手握住。
明鹭川用力拉着他大步朝楼上走去:“去睡觉了。”
夏文南脚在楼梯上绊了一下,又被明鹭川用力托住手臂,他只能跟着明鹭川继续上楼。
明思彦像是有些遗憾:“那你们早点休息。”他向夏文南挥挥手。
夏文南跌跌撞撞跟着明鹭川前进,抽空跟明思彦挥一下手:“晚安。”
第22章 (已修)
别墅一共有三层楼,从楼梯上去二楼有个小客厅,客厅里有吧台和台球架,客厅前方一扇门出去是个露台,往右侧则是走廊,明鹭川的房间就在走廊一侧。
夏文南站在房门口朝里张望,不怎么情愿进去。
明鹭川打开了房间的顶灯,将夏文南一把拉了进去。
夏文南连忙退后,一直退到了窗边,对明鹭川说:“你别乱来啊。”
明鹭川冷冷看着他,缓缓挪动脚步,却是朝卫生间走去。
等到卫生间的门关上,明鹭川的身影也消失了,夏文南才稍微松一口气,打量整个房间。
房间其实很普通,宽敞简洁,灯光明亮,中间一张双人床,靠墙有衣柜。
夏文南以为会看到些明鹭川小时候的东西,但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床头柜上摆了一张照片,是几个人的合照。
照片里面,其中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十多岁的明鹭川,那时候他已经挺高了,挺括英俊的五官轮廓能看出来现在的影子;他旁边有一对一模一样的Omega少年,正是明思彦和明思晨,两个人凑在一起,感情融洽;在明鹭川另一边是照片上最后一个人,同样是个Omega少年,与明家人并不相像,但是个很漂亮的Omega,眉毛弯弯,双眼明亮,笑得很甜。
夏文南把照片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就放下了,他回到窗边朝下面看,见到窗户正对着一楼花园。花园里路灯依然明亮,有飞蛾正绕着灯光穿梭飞行。
过了一会儿,明鹭川洗完澡换上睡衣从卫生间出来,他一边扣睡衣扣子,一边对夏文南说:“去洗澡。”
夏文南没有动,他问明鹭川:“真要睡这儿啊?可是只有一张床。”
明鹭川身上还散发着温热的水气,鬓角湿透,皮肤都是润泽的,他走到床边坐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夏文南打量他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挪动脚步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水雾弥漫,镜子却是透亮的,夏文南好奇地用手摸摸,发现镜子是热的。然后他看到洗漱台上有两套牙刷杯子,旁边毛巾架上也不止一张干净毛巾。
他走到门边,将刚才扣起来的门锁打开,探头出去问道:“这里还有我的牙刷?”
明鹭川从床边起身朝他走过来,推门的时候连着夏文南一起推开了,他给夏文南指哪些是他的毛巾和牙刷,还告诉夏文南架子上那套干净睡衣是他的。
这些东西都是干净的,但明显不是全新的。
夏文南脑袋里浑浑噩噩,心想自己肯定在这边住过,他把明鹭川推出去,反锁了卫生间的门洗澡。
临睡之前,夏文南在柜子里翻出来一张干净床单,他跪在床上,把床单叠成一条细长型,放在床的中间将他们两个人隔开。
明鹭川坐在旁边冷眼看着他,等夏文南放好了床单,抬起头来的时候,明鹭川说:“你有病吗?”
夏文南理直气壮:“我不就是撞坏了脑袋吗?”
明鹭川单薄的嘴角往下垂着,让他的脸看起来冷硬到了极点:“你以为一条床单就能挡住我?”
夏文南说:“防君子不防小人。”
“我说我是君子了?”
夏文南蹲在床上,突然冲明鹭川笑了笑,笑得还挺甜:“我觉得你是。”
“神经病!”明鹭川转开了视线。
关了顶灯,两个人在一片漆黑中躺下来,谁也没去碰中间那条拧得直直的床单。
夏文南只喝了一点酒,几乎感觉不到酒精的影响,他思维活跃地睁着眼睛,直到逐渐适应房间里的黑暗,看清周围陌生的轮廓。
他突然出声说道:“你说你弟弟也是出车祸的?”
明鹭川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刚才已经睡着了。”
夏文南诧异:“你睡眠那么好?”
明鹭川晚上喝了不少酒,大脑和身体都疲倦了,他即便不高兴,在这种环境下语气也冷硬不起来,而是有些绵软而不悦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夏文南立即道:“对不起。”然后等待了几秒,问:“那你现在醒了吗?”
明鹭川说:“你想说什么?”
“我睡不着,想跟你聊聊天。”
“大晚上不睡觉,聊什么天?”
“你这个人这么没有意思,我以前怎么可能喜欢你?”夏文南也有点不高兴了,“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抓了我什么把柄,强迫我跟你结婚的?”
说到这里,夏文南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开阔了,他翻个身坐起来,低头看向明鹭川:“你说我研发的香水是现在市场上最受欢迎的,我那么厉害,你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我留在明妍,所以强迫我跟你结婚是不是?”
明鹭川不说话,在黑暗中,也能看见他明亮的眼睛睁开正看着夏文南,等了好一会儿,他说:“你越界了。”
夏文南这才察觉自己已经越过了床单划下的界限,把头探到了明鹭川这边,连忙道:“对不起。”然后退了回去。
躺回自己的枕头上,夏文南小声念道:“怎么那么小气?”说完,他又继续说:“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不敢回答我是不是?”
明鹭川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有些沙沙的,像一张徐缓播放的古旧唱片:“我一开始就说过,是你喜欢我,向我求婚的。”
夏文南想也不想:“我不信。”
明鹭川没有问为什么。如果他问了的话,夏文南的思维又会转到他人不会爱上鸡的奇怪理论上面。明鹭川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夏文南,床铺摩擦着发出疲惫的声响。
夏文南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寂寥,于是用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真假。如果是真的……”接下去他本来是想说“那就对不起了,因为我现在很肯定我不爱你”,但是他没说出口。他总觉得这些话太矫情,可他不是个矫情的人。
他从小跟着爷爷长大,他们很苦,可他们开朗乐观。亲人去世的悲伤和家境的贫困是摆在面前的现实,但是人不能陷入那种自卑自怜的情绪当中走不出来。只要你还打算继续活下去,就必须转移注意力,多看看身边还在的亲人,为未来的生活打拼。
他在和爷爷一起生活那些日子,家里唯一的娱乐方式只有一台彩电的日子,他们看节目都从不去看那些煽情的悲伤的节目,而努力让自己嘻嘻哈哈充满希望。
所以说,何必呢……
第23章
明鹭川后来不说话了,于是夏文南也不再说话,他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困倦逐渐袭上来,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陷入深眠。
夏文南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似乎已经亮了。不过令他在意的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过了中间的分界线,直接贴到了明鹭川身边睡着。而且他好像还把明鹭川当成了抱枕,一条手臂正搭在明鹭川的腰上。
他睁开眼睛,动作缓慢地抬起头,发现明鹭川还闭着眼睛正在睡觉,于是以极轻极慢的动作将手臂从明鹭川身上抬起来,想要尽量不惊醒明鹭川的情况下退开。
夏文南动作了一半,手臂已经完全离开明鹭川身体,正要进一步撤离时,突然听明鹭川说:“我醒了。”
他惊慌抬头,看见明鹭川依然闭着眼睛,想也不想地说道:“你没醒。”
明鹭川睁开眼睛,转头看他,目光清晰明亮,看起来并不像刚醒过来,他说:“我已经醒了很久了。”
夏文南把手收回去,往自己的被子里缩了缩,被子上沿盖住了下巴,小声说:“那你怎么不叫我?”
明鹭川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叫你?你自己醒了不会滚?”
夏文南轻声念道:“神经病。”
明鹭川掀开被子下床,去了卫生间。
夏文南缩在被子里躺一会儿,整个人已经完全没了睡意,干脆也下床,穿上拖鞋走到窗边,他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清晨的阳光从外面直直照进来,叫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退开半步等到眼睛适应了光亮,才再次朝外面看去。
现在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一楼的花园。花园里种了许多花草,显然是有人在定期养护,色泽娇艳长势喜人。花园中间一块小空地摆放了白色的桌椅,上面撑了阳伞,天气不太热的时候,坐在椅子上喝一杯咖啡看一本书应该是不错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