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展示出来的都是女研究员因为觉得对涂栖内疚而哭的种种时候。
“今天是涂先生第一次耐受力疼痛研究……”背景应该是她的家。
说完这句话,她擦了擦眼泪接着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涂先生受这样的罪……”
“明天是耐受力的最后一天,涂先生将接受最后一项研究……把人痛晕之后等他醒过来再痛晕再醒过来再痛晕……”
她哽咽着,努力平缓着情绪,“这两天晚上,涂先生一直在做噩梦,我真快受不了了,明明我们几个人都是反对的……”
接下来的视频视角变成了偷拍,内容正是女研究员哭着向涂栖道歉,公然指出这一切都是民党的责任,是党派斗争,是阴谋。
视频里的涂栖面无表情坐在女研究员对面,直到最后才抽出好几张纸帮她擦了眼泪,不发一言地躺在了躺椅上,把手脚放进了束缚环。
所有「内情」就此结束,屏幕变黑。
久久没有人说话,仿佛现在的局面谁多说一句都会被对面党派捅个对穿。
精英助理是这间直播演播室里唯一一个站着的人,他看向涂栖,说了一句很有预见性的话。
“涂先生,不止是之前发生的事情,之后发生的事情您也是被逼迫的对吗?”
精英助理很快被工作人员带下了台,他没有回到座位,涂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时所有人都认为,他说的之前的逼迫是绑架,之后的逼迫是耐受力研究。涂栖也这样理解这句话。
杜振洋收到指令,在整个演播室亮起来之前离开了位置。涂栖下意识地抓了他一下,杜振洋现在也很混乱,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女研究员和涂栖说过这些话,虽然让阿易备份了监控,他却一直没敢看过。
他不能想象涂栖自己躺上那张椅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是此刻,他大腿肌肉用力,手抓着涂栖的手,把他留在了座位上。
对不起,他在心里说。
“王子,您先来后台,关于这件事情我们没有解决方案,但是有已经准备好的东西。还有……请把涂先生留在坐席上,他现在不能走。”
让杜振洋下台,不止是因为要商量审核如何反击,也是策划组想要保护他,远离那个太容易被攻击的座位。
仪器被撤下,演播室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主持人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如果只是对实验残忍的抱怨,她还有胆子打哈哈调和一下,说不好还能问出一些尖锐的问题。
但是视频里对民党的「揭露」,和详细阐述斗争的「内幕」。这些都令人胆战心惊。
坐在台上的右副统领应该是整个演播室里最安然自得的人,他根本不需要主持人,嘴角带着讥讽的微笑,说:“我从来没想到一向以尊重想法,包容理解为主旨的民党也会有这样逼迫一个人的时候。”
右统领没回答,他当然有反驳的话,只是策划组的人让他先不要回答,做出看猴子表演的表情就可以了,他们已经在准备了。
众党那位果然被这样的表情激怒了,但是对方没有回应他,他连着讽刺两遍会显得过于小人。只能将目光投向观众席。
为了方便镜头拍摄,涂栖和杜振洋坐的是最中间的位置。他这一看,就和涂栖没什么光彩的视线对上了。
他于是又笑嘻嘻地说:“我们的王子呢?不是说要解释研究员为什么入狱吗?人去哪里了呢?涂先生,您知道王子去哪里了吗?”
后面追问涂栖的话是他自己加的,权当解了心中对涂栖不与众党合作产生的怨气。
涂栖看着他,因为今天原本会一直和杜振洋在一起而且计划里也没有他发言的时候,所以没有给他配备微型通讯器。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也不想说什么。
民党的人不能逼,涂栖可以逼。右副统领又说:“涂先生不知道吗?您和王子关系这么好——”
他的话被杜振洋截走。杜振洋穿戴整齐神情自然地走到台上,身后还跟着搬着仪器的工作人员。
“既然大家都知道我和涂先生关系好,那我就继续来为大家解释。”
杜振洋在策划组的要求下笑着看向涂栖,涂栖却垂着头避开了视线。
演播厅再次黑下来,同样也是视频,不过杜振洋拿来的更长。
从O涂柒第一次出现那天开始,两方研究员的话;
到女研究员找涂栖诉说真相前有人在房间里事先布下的摄像器;和事情败露时两方的争吵;
杜振洋在研究基地飞奔,带走涂栖。这些都是以监控录像的形式出现的。
最后是一段涂栖在躺椅上,面目狰狞浑身颤抖因为痛苦嘶吼着,最后昏死过去的高清画面,这种比惊悚片还令人汗毛倒立的监控画面最长,持续了两分钟。
屏幕黑了下来,声音还在继续,是阿易和杜振洋那晚的电话录音。
然后才算是彻底结束了。
灯光迅速亮起,在众人都没有开口前,杜振洋又从身后的仪器上拿出许多文件。
说:“这些是法院判决证明,以及当时起诉众党四位研究员利用未被记录的异能作案的证据。
这就是他们入狱的原因。因为时间仓促,我们将会把所有文件及这个视频上传,每个人都可以反复浏览。
如果觉得我们的监控视频相比偷拍视频有什么问题,请留言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解决的。”
杜振洋从站上台开始就不再是他。刚才在后台,策划组的人把决定权交给了他。
他们希望杜振洋的上台,因为之前网上传的关于两人的事情可以成为这件事的东风,他们不希望杜振洋的上台的理由就很薄弱,除了因为对方只是个助理,两者量级不同,还有就是要保护王子。
最终还是成为了这样的结果。涂栖依然没有看他。
工作人员再次上台,搬走了仪器,给杜振洋搬上来一个单人沙发请他坐下。
主持人眼里放光的看着眼前帅气俊朗的王子,这样「英雄救美,日久生情,一见钟情」的小情侣谁不喜欢呢。
“那么民党其实并没有同意对涂先生本人进行耐受力的研究?”
“是的。”
“那之前涂先生说的绑架是真的吗?”
杜振洋微笑着,说:“这件事是真的,没有什么人会想要轻易离开自己的母星,所以我们只能采取一点措施。这点我一直很不安。”
说着他站了起来,朝涂栖坐着的地方弯下腰,说:“我仅代表整个民党和O星所有群众,为我们当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向您道歉。”
涂栖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微笑,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原本杜振洋位置上坐着的正是策划组组长,O文玖……
第30章 只有涂栖是鲜活的
涂栖一直在笑,从杜振洋向他鞠躬道歉开始就一直笑得很得体。
看上去丝毫不在意那个两分钟视频里无比狼狈的人是自己。
或许他心里是赌着气的,刚才那个知性优雅的O文玖坐在自己身旁,第一件事就是道歉,然后就希望涂栖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现在不要让王子在台上尴尬。
于是他就笑了。
涂栖觉得没什么值得向他道歉的,他就只是被拉着做展览的,一段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监控视频而已。
这样想着,他保持着温和的神情,独自坐上了回酒店的车。
杜振洋还要处理一些事情,关于网上的舆论风向,所以没有和涂栖一起返回。
涂栖瘫在床上,整个人空白且麻木。脑子里慢慢闪回着自己丑陋狰狞的脸,依然什么情绪都没有。
逃离了别人的目光一个人在房间里,不进行思考,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至少肉体上没有疼痛。
他翻身打开酒店里的电脑,想要看看O期壹说的上传到网上。
手在控制器上犹豫了一会儿,他又逃避似的躺回床上,就这样睡着了。
杜振洋拿着涂栖这间房的备用房卡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眉头紧紧皱着睡着的涂栖。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涂栖的肩头。瘦了,他想。
涂栖醒过来,看着杜振洋。两人就这样对视,谁也不说话。涂栖是较着劲,杜振洋是心疼的不知道说什么。
“饿吗?”杜振洋先开口,他没有加上「涂先生」三个字。
涂栖不关心这些事情,饿是真的饿,但是他不想出门去吃。
“我以前在这里当助理的时候,公务办那栋楼旁边有一家特别好吃的店,你想去吗?”
杜振洋也是满脸倦容,本来想着随便叫点餐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家店,就想带着涂栖去。
涂栖摇摇头,实话实话:“除了演讲,我这几天想尽量不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
“那我给你弄点食物你就在客房里吃吧。”
“谢谢。”
杜振洋想指挥着厨师做些中餐,他不敢自己做,害怕涂栖能吃出来。
涂栖的房间门被再次敲响。开门,门口的守卫和上次在休息室一样被放倒在地上。
门外是认识的人,那个当街拦车的和蔼慈祥叔叔。涂栖看着昏迷的守卫,说:“叔,把人弄进来吧。”
房门再度合上,守卫就躺在沙发上。
“怎么了?”涂栖问。
慈祥大叔掏出一个已经读取了数据的微型投影仪,精英助理的身影出现在涂栖眼前。
“涂先生,如果你看见我,说明你去了交流会……”
啪嚓——精英助理的话说完了,投影影像消失。慈祥大叔看着涂栖,眼里装着和精英助理一模一样的怜悯的神情。
涂栖则是感觉到一阵痛麻顺着脊柱向整个背部扩展。
“你还没有对他们失望吗?”这是精英助理问涂栖的话,慈祥大叔又问了一遍。
涂栖点点头,他确实失望了,失望到浑身麻木冰冷只有头能动。
顺水推舟,及时反映,提前布局,利用民心……不止是涂栖,没有谁不是被这场争斗操控着。
慈祥大叔看见他点头,便把一张牌子交给他。说:“这是我的联系牌,之前小弥那张你应该用不上了。”小弥就是精英助理。
“他怎么了?”
“他被民党的人带走了。”
听到这个回答,涂栖没再表态。
“涂先生,我们和您说过的所有条件到现在都没有变过。我们也知道您在犹豫什么。
但是民党从来没有向您承诺过保护您的家人朋友。如果民党落选,或者没有同时得到三个正位,很多事情就不是他们说了算。”
他停下看了看涂栖的神色,接着说:“只要您愿意现在起站在我们这一方,无论大选结果如何,众党都向您承诺将保护您和您的家人朋友。”
不得不说,就「保护」方面,今天众党确实比民党做的好,众党也可以放出涂栖丑陋狰狞的画面,用来反攻民党,并且他们不是监控录像是偷拍,视频会更加清晰流畅。
涂栖笑了笑,和之前的那么多次劝说一样,没有给出众党想要的答案。
慈祥大叔叹着气起身,说:“涂先生,我得走了。请随时联系我。”
涂栖也站起来,是个送客的姿态。
他把牌子大喇喇地扔在桌子上,又回床上睡觉了。
杜振洋推着餐车回来,看见躺在外间沙发上的守卫,再看见那张牌子,心里有数了。
把涂栖唤醒。
看见中餐,涂栖有些惊喜地看向杜振洋。
“是让地球上的人传的菜谱,厨师照着菜谱做的。”杜振洋解释说。
吃完之后,涂栖指着外间的桌子,说:“刚才众党的人来过了。”
杜振洋点头。
“那个牌子你收走吧。还有以后就不用给我的房间安守卫了,我应该挺安全的,白白让人遭罪。”
杜振洋当然不能把守卫调走。整个众党的风气过于激进,如果他们再三劝说无果,可能会对涂栖起了杀心,还能想办法栽赃在民党身上。
如果……众党开始这样行动了,杜振洋几乎猜得到O文玖会向上提出意见,要求先下手为强。
于是他说:“牌子放我这里,但是我们会安排时间让你与众党联系。”
涂栖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犹豫了会儿,提了个要求。
“如果我在O星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能帮我照顾我在地球的父母吗?就涂弋和魏玉诺。”
杜振洋想说:你不会有事。
最后他说:“好。”
……
整个演讲的倒数第二站——S行政区。也是都城前的最后一站。
全部人员在这里也将待四天。前三天例行演讲,最后一天晚上有一个晚宴。
涂栖看着发给自己的电子请帖,据说每一个被邀请的人的请帖都是不一样的,入场并不需要出示,只是单单的留作纪念而已。
距离上一次众党的慈祥大叔和涂栖面谈已经过了九天,中间在O文玖的安排和一群人的监控下,两人通过一次话。
今天晚上的晚宴两人极有可能会碰头,杜振洋事先将一些问题的答案交给涂栖。以防万一。
这天天气有些奇怪,一直下着大雨。明明是冬天。
接涂栖去晚宴的人是很久没见的阿易。阿易见到涂栖也很开心,他明明孔武有力聪明过人,却偏偏领了随从的工作,但是相比总统领夫人O清柒,他还是喜欢陪着涂先生一点。